轉化為搜救隊伍的帝國艦隊正在虛空的殘骸中逡巡著。
在不久之前的戰鬥中,巨型惡意元模因數次向帝國境內發射出粉色的光,這些連續的粉光會在相當大的范圍內形成可以引起強大的“虛空引力”的世界鄰域。在這些世界鄰域形成的強大外力拉扯之下,有許多世界枝乾即使並未被粉色的光直擊甚至離粉光本身相當遠,它們也同樣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
但是,這些破壞並不是絕對的,許多處於臨界區域的帝國世界枝乾並沒有被粉光造成的影響直接“擦除”乾淨,有大量的世界並未被那毀滅性的粉光卷入。
這些作為“殘骸”的世界的情況狀態多種多樣,情況較為良好的殘骸世界仍然擁有動力,並且世界屏障的狀態仍然良好。情況次之的世界暫時失去動力,無法在虛空中進行有效的移位但是仍能保證世界屏障的良好。而情況較差的世界,它們的世界屏障往往已經出現了狀況,虛空開始向世界的內部倒灌並摧毀世界內的秩序時空,而這樣的世界被列為搜救的重點區域,需要帝國艦隊仔細搜救、小心行事。
世界屏障的破碎,不僅意味著虛空倒灌已經開始侵蝕世界的內部,在這樣的情況下,它還意味著世界內會有相當規模的信息缺失,就像是世界被連皮帶肉撤下一大塊一樣。
而這裡的“皮”就是世界屏障,而“肉”就是構成世界內在的種種信息。世界被撕下大塊的血肉並不只是被剜去一片空間或者一些星星那麽簡單。它的缺損是全維度的,破壞和斷裂將會以任意形式發生在任何層面上。
對於帝國來說,如果帝國的世界出現了這樣的破壞而未能被世界回路始終座等主權設施帶第一時間修正,那就意味著包括世界回路始終座在內的整個世界已經出現了嚴重的損毀。這個世界已經是一艘漏水的船,隨時都有進一步“下沉”甚至是“傾覆”的風險,需要盡快將其中的有生力量轉移出來並安頓至它處。
至少,在找到世界殘骸中的幸存者之後只需要把他們帶走即可,不需要給予他們太多規勸,安撫他們也並不需要多麽長的時間——由於帝國的過往政策所致,帝國的生命以四海為家,他們不會摁準某個星球、某個星系或者某個世界才是他們的家,讓他們挪動腳步並不費力。
同時,由於帝國的生命們在過去極少記住彼此,他們不需要脫離已有的關系網,也不需要嘗試融入新的關系網——他們只需要完成自己下意識地活動,就可以輕松適應新的生活、融入新的環境。
至於那些支離破碎的世界殘骸?
只要等到後續的工程船收走其中還有回收價值的設備或造物之後,把剩下的部分炸成碎片,讓虛空把它們分解乾淨就可以了。在這個方面,帝國從來不吝嗇。
......
在某個已經破損的世界殘骸內,一艘帝國艦隊的真理級戰鬥母艦正在緩慢掃視著已經不再完整的星海。
這艘艦船內部的大部分區域此時處於穩定的非活化狀態,堅固的艙壁在艦體內劃分出了數個擁有實體的艙室。在這些艙室中,有成千上萬個排列整齊的治療艙分布於寬闊的通道兩側。而在這些治療艙內處於休眠狀態的人們,軀體和靈魂大多已經出現了較為嚴重的損傷。
在帝國的官方救援隊伍抵達之前,殘骸世界中的幸存者們大多已經完成了自救互救。而對於他們在當前情況下無力施救的個體,他們會盡可能的做好標記表明受困者的存在。
而這樣的個體就是帝國艦隊的主要搜救目標。 通常情況下,無法被帝國的其他生命用尋常手段救出來的個體受困的情況可能會相當複雜——例如過於虛弱或身體出現嚴重損毀以至於外界人員不能將其定位,或者其所在的位置的建築出現嚴重的故障,無法用預先編入的手動解體方式拆除等。對待這樣的個體,無論是搜索還是施救都需要格外小心。
而在這些固定的艙室之外,艦體的內部結構則仍然處於全部活化的狀態,設備不再擁有實體,而是以一團團流光的性質表現出來。而操作員們同樣把自己的身體和自己的思維化作流光,同這些設備不間斷地進行著沒有延遲的交互。
“艦長,所有插件運行狀況均良好,生命搜索雷達與探地雷達運作正常,生命治療艙工作狀況正常。”
“已經完成對當前工作段的搜索,艦船即將進入下一工作段,開始劃分掃描扇區......”
“再次核對秩序時空邊界,虛空倒灌速度已經得到抑製,艦船當前所在位置安全!”
真理級戰鬥母艦緩慢地前進著,同時,數道看不見的掃描波不斷地從艦體當中發射出來,它們會掃過太空中漂浮著的空間建築和星球並直接將其貫穿。而當探地雷達完成透視之後,生命搜索雷達就能輕松地從層層疊疊的厚重裝甲和護盾包裹下找尋到最微弱的生命信號。
在一個工作段中,一束掃描波所畫出的扇區就足夠掃描整個銀河中所有的天體。而在不間斷的掃描過程中,整個工作段所形成的天球面會逐漸被這一個個扇區密鋪起來。而每一個天球被拚完之後,戰艦就會前往工作段並繼續重複這樣的工作。
“艦長,探地雷達表明,在本次掃描的三個扇區中共計出現一百五十七個無法被透視的陰影點。已經針對陰影類型作出分析,所有的陰影點均為相關區域的防護裝甲出現組成故障所致。”
“使用主炮切割陰影。”在對情況進行分析之後,jehfs4314艦長下達了命令。
“確認命令,主炮裝填!”
艦首部位的護盾外側,一顆小小的金色太陽迅速凝聚成光滑的球體,它同緩慢前進的戰艦維持著完全的同步,就像是有一根不存在的杆將這顆小太陽與戰艦綁定在一起一樣。
“已經鎖定所有陰影點,艦體運動狀態計算完成,同步完成。”
“發射。”
命令被下達,漂浮在艦首前方的金色小太陽同時發射出了一百五十七道直徑不足半米的纖細光柱。這些纖細的光柱跨越時空,沒有延遲的貫穿了擋在陰影點之前的所有阻礙並正面與陰影點發生了接觸。
“艦長,已經確認一百五十七個陰影點的形成原因均為相關區域的防護材料性質出現變異,一百五十七處裝甲壞點處的防護裝甲以及被它們包裹的內部空間均已經不再響應從外界輸入的指令。我們無法通過指令使它們直接解體或者繞過它們。”
“開始切割。”
“確認命令,主炮加載控制腳本,開始切割已損壞裝甲。”
同損壞點接觸的金色晶能光芒原本就只是像一束從很遠的地方照射過來的燈光一般,但是在控制腳本加載之後,炮火中蘊含的晶能立刻就像擁有了智慧一般開始進行複雜的動作,燈光的內部似乎長出了細密的利齒,它們開始溫柔但堅定不移的銼動著堅固的裝甲外表面。
在它們的快速銼動之下,一層層剝落下來的碎屑被揚棄到了旁邊的角落之中,厚重的裝甲板和裝甲縫隙之間夾雜著大塊晶體很快便被完全鑽穿。而在這些形成陰影的東西被破開之後,外界終於能照亮這些陰森的角落了。
“艦長,統計完畢。一百五十七個陰影點中,有九十三處因粉光造成的擾動而損壞,十九處出現了嚴重的腐蝕痕跡,四十五處被從內部人為閉鎖。所有陰影點內均未發現帝國生命或者屍骸。本情況已經記入工作日志。”
“知道了。”jehfs4314編程的光團閃爍了幾下。
艦船繼續掃描著,隨著一個個扇區被處理完畢,所有扇區加起來已經足夠鋪滿整個工作段的天球面了。
“本工作段完成,艦船即將前往下一工作段。開始劃分掃描扇區——嗯?”jehfs4314忽然感覺,鋪展在自己面前的星空忽然變得有些模糊,看起來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層十分稀薄的霧氣一般。
“警報!檢測到天震發生!”
幾乎是同時,警報便填滿了整艘艦船。
“天震?!”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情況,艦船與船內的成員們迅速做出了回應,整艘艦船的各級護盾均以最快的速度升起,而在護盾與護盾的間隔裡,大量的廣播信標被均勻的鋪展開來,它們開始不間斷地釋放能夠佔據大量信息頻段的複雜信號,以期盡量將天震發生時湧過來的虛資訊盡可能阻擋在健體之外。
“匯報臨時醫療艙段情況!”
“臨時醫療艙段當前情況穩定,所有個人治療艙均已激活全部防禦系統,在部分個人治療艙外部防護結構上發現有少量天震結晶析出,天震結晶未深入到治療艙內環境。”
“警報,確認天震發生,天真震源位於22—39—168734369號世界枝乾,擴散范圍22—39—168734369—986543—76431—165343至22—39—168734369—986543—76431—165364,目前影響范圍正在繼續擴大中。”在所在的世界遭到天震影響之後不久,jehfs4314便受到了來自帝國網絡的官方天震警報。這樣看來,這裡被摧毀的通訊系統正在已相當快的速度恢復。
“好端端的,在這周圍怎麽會有天震?”jehfs4314開始更進一步的調整艦船的狀態,同時,擔心和疑惑也開始從他的內心中升起。
作為一種會帶來災難的自然現象,天震對於帝國而言並不是什麽陌生的東西。但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天震就有些奇怪了——它位於當前本艦所在的世界附近的虛空中,而那一帶......應該是一片虛無才對。
需要有什麽東西來提供初始的推動力,天震才有可能爆發——但是現在,天震的震源處是一片虛空,周圍並未發生大規模的世界末日活動,也沒有其他能夠攪動虛資訊的東西出現在那一帶——到底是什麽東西在給天震提供震動所需的“能量”?!
同時,天震的本質是虛資訊快速向秩序世界內湧入並且迅速衰變結晶。帝國現有的防禦體系對於這種現象造成的影響防禦能力並不強,天震結晶是有可能滲入到艦體和設施的內部的。
正常情況下,帝國生命的軀體有很強的恢復力和再生能力,就算肚子裡真的被插上一堆晶體恢復起來也不是什麽難事,但是畢竟現在......船裡還有一船的重傷員,已經受到嚴重傷害的他們已經沒有那麽強的耐受能力來抵抗這些可能的外力影響了。而那些被困在已經癱瘓的殘骸設備中受到重傷的生命們......時間越長,他們生還的希望就越渺茫......
“......為什麽天震還沒結束?什麽?”jehfs4314忽然接收到了更加緊急的消息——天真震源和天震造成的影響開始進一步地擴大,自己本來預計這場天震只是一場最多波及數十個到數百個世界的小型天震,但是現在來看......這場天震恐怕已經能影響世界脈絡上的一整條小型支脈了!
“向全艦發出通告,我是艦長,本艦當前所在的環境已經不允許搜救行動繼續進行,我們將撤離至安全區域,搜救行動將在天震結束之後繼續進行!”
命令下達後,飛船開始在jehfs4314的控制下迅速調整姿態,同時,臨時的世界之門開始逐漸在艦體周圍聚攏,為了盡可能確保安全,jehfs4314準備讓艦船直接前往距離這裡最遙遠的安全點。
“怎麽回事?!”jehfs4314忽然發現,艦體的姿態穩定器開始輸出一系列迅速跳動的數據,這些數據正在迅速增大,描繪它們的變化的曲線也開始上揚的越來越瘋狂——這意味著艦體周圍的環境正在劇烈晃動著,而艦船的姿態穩定器可以維持艦船的動作不受外界干擾。
如果外界的晃動持續增強轄區的話,這些穩定器就有可能受到損壞,艦船本身將會開始晃動,而如果這樣的晃動越來越嚴重,嚴重到開始超越艦船內置的穩定器的處理極限的話......
滋滋——啪——吱啦!!
艦船開始猛烈的震動起來,此時此刻,這艘真理級戰鬥母艦如同一葉漂浮於怒海狂濤之中的孤舟一般無力。
隨著太空中傳來了一陣陣被撕裂的聲音,一道噴吐著混亂的能量,無數混雜模糊的色塊沸騰翻湧的巨大空間裂口突然出現在了這艘真理級的附近,並將其完全吞噬掉了。
“全員準備抵抗衝擊!!”在被吸入的瞬間,jehfs4314放開了所有的安全限制,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猛烈的振動還是瞬間席卷了整艘艦船。
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從虛無中襲來,眼前的金色光海開始迅速收窄並且變得昏暗,一道道實體的牆壁開始分割逐漸變得模糊的視野。
“糟了,艦船開始退出活化狀態了,虛空信息差正在撕裂我們,要是護盾在被毀壞的話那就沒救了......”
一陣空靈沉悶的聲音傳來,戰艦就好像是落在了一張巨大的鼓面上,大鼓被這突然出現的重錘敲響,鼓聲開始四處回蕩。
“這裡是......那裡?”
勉強扛過之前的衝擊的艦員們迅速開始行動起來,他們想要了解當前的情況,但是他們發現自己已經無法接入帝國的網絡,同時,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