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對抗巨型惡意元模因，帝國在很久之前就製訂了大量的針對性政策。但是現在，巨型惡意元模因已經崩潰解體，祂所造成的影響也已經隨之消散。在這一前提下，我們應當對相關的針對性政策做出調整，以便讓帝國在未來能夠擁有更好的發展空間。”

　　“首先，在帝國情況完全恢復穩定之後，我們會重新啟動生命陣列，繼續培育出新的生命，這一點大家是否有意見?”

　　“沒有。”

　　“無。”

　　“沒有意見。”

　　“同意。”

　　“那麽接下來的議題是，教育模式的改動問題。”

　　“大家都知道，在我們曾經的設想中，我們認為我們可能需要與巨型惡意元模因這個對手對抗非常長的時間，我們可能需要打一場相當持久的、需要面對各種複雜情況的戰爭。所以，我們把大量的戰爭教學融合進了當前的教育模式中，大家認為，當前的教育模式是否有必要繼續保留下去?”

　　“維多維爾陛下，我認為內容可以選擇保留，畢竟沒人能保證帝國在這之後就不會遭遇那樣的戰爭，但是我認為模式可以更改。即在高級教育初期設置較長的固定教育階段，在這一教育階段裡集中向學生們以相對固定的方式傳授知識。在此基礎上，將之前的趕課、拖課等包含著考驗的教學階段取消掉。可以改為有規劃的集中培訓。”

　　對於這個問題，薇拉第一個給出了回應。“陛下，我們以往采用的教學方式是為了避免學生們在失去了帝國技術支援的情況下就無法學習無法生活的情況出現。作為一種應對可能出現的危機而使用的教育模式，這一模式從本質上背離了便捷和快速，也同發展趨勢和群眾的廣泛訴求相背離。”

　　“即使現在大家已經知曉過去因為巨型惡意元模因所導致的汙染而不得不隱瞞的隱情，這一模式本質上的缺陷也還是不會被大家完全認同的。長此以往的話，這種教學模式會積累負面情緒，不利於教育工作地長期穩定開展。”

　　“嗯。”維多維爾點點頭，“還有需要補充的點嗎?”

　　“維多維爾陛下，我們覺得有必要修改一些內容，我們當前的教學大綱需要調整。”第二天區的輪值皇帝奧術生命lV和第六天區的輪值皇帝場33號共同提出了修改意見。

　　“在巨型惡意元模因隕落之前，為了避免巨模因泄露出的汙染通過教育和知識傷害其他人，帝國的教育體系所教授的知識都需要經過成百上千個環節的不斷審核才能獲準進入教材，而這些教材又會有好幾千萬甚至好幾億年的更迭時差，這就使得帝國的學生在學校學習到的知識過於籠統且落後。”

　　“在學生們實際進入工作單位之後，他們會察覺到自己所學的知識與帝國當前實際在使用的知識是存在著一定的層次差的，這會導致帝國的新生力量流動速度降低。我們認為，應當更進一步的開放學生們在校學習階段可以接觸到的知識的上限，從而逐漸縮小或者打破學習與直接應用之間出現的“溝壑”。”

　　“好的。”維多維爾點點頭，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陛下，帝國的建設方式或許應當做出改變，應當適當的減輕世界內與世界脈絡、世界枝乾內的建築群碎片化分布的情況。”

　　“建築群碎片化分布?”維多維爾看向了提出這個問題的第十一天區輪值皇帝熙和舞衣。

　　“是的，為了應對巨型惡意元模因降臨時可能引發的長時間惡性戰爭，

帝國在建設世界的時候力求環境多樣化、全面化。在一個世界裡，從荒蕪星球到原始生態圈再到各級別的城市群都能找得到。而這樣的碎片化也出現在世界脈絡和世界枝乾中，雖然從更大的尺度上來說，世界的分布並沒有那麽散亂，但是彼此交錯重疊的現象仍然相當嚴重。”　　“對於這一情況，我們的修改方針是，讓不同的功能區得到一定水平的集中和歸並，不再讓世界以及世界內的建築和設施分布的過於散亂無章。”

　　維多維爾點了點頭，“那麽，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維多維爾陛下，關於國民精神領域全面發展的問題......”

　　......

　　“還有別的問題嗎?”維多維爾看了看與會的眾人，大家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暫時沒有需要補充的內容了。

　　“那麽，我們需要共同決定一下個體之間是否應該記住彼此、個體之間是否應當獲得孕育後代的權利的問題了。”維多維爾雙手托著下巴說道。

　　“......維多維爾陛下，您跟維斯瑞凡陛下是怎麽看待這些方面的問題的?”

　　“果然是又熱又燙的山芋嗎......”看見問題在提出之後又被拋回給了自己，維多維爾在心中低聲嘀咕了一句。

　　“我與維斯瑞凡的看法是，個體之間可以記住彼此，個體之間也可以根據彼此之間的喜好自願組建一定規模的小型集體，但是這些小型集體會受到明確的限制，並且任何個體不應獲得孕育撫養後代的資格，除去部分形式的特殊生命族群可以在帝國的監管下自行撫養教育子代個體，其余的所有新生命的培育撫養均應繼續由直屬於帝國的機構來完成。”

　　“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來自外界的強力擾動，帝國的所有生命理論上是不會衰老的，帝國的生命擁有著無限的壽命。無限的壽命意味著只要願意，總會有人能最終達到帝國權限級的頂峰。而如果友情、親情等感性因素開始過多的滲入帝國的權限體系的話，那麽這些居於高位的個體將向權限低於自己的個體提供便捷途徑這樣的事情將很難得到避免。如果這其中再加入血脈上的聯系的話，滲入的速度恐怕會大大加快，嚴重程度也會變得更高。”

　　“同時還有，如果我們允許或者鼓勵人們彼此之間自由組建伴侶關系或者夥伴關系，或者更進一步，允許私人製造撫養自帶生命的話，那麽我們實際上也可以認為是允許了在帝國的權限系統內部也能同樣存在這些東西。如果這些東西滲入帝國的權限體系，那麽它們早晚會威脅到帝國權限體系的安全與公正，我們必須盡量避免這些情況出現。”

　　“如果我們對此不加限制，那麽在足夠長的時間以後，帝國的內部很有可能出現大型團體、大型家族或者以各種名義組建起來的大型聯合會劫持甚至壟斷帝國權利的情況。我們必須提前想好可能出現的危機，並且盡可能的對此做出預防。在這一點上，有許多文明的經歷已經給我們上過課了。”

　　“……我不否認在更遙遠的未來這些改變可能會變成必要的。但是至少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中，我們可以允許這樣的情況在小范圍裡可控的出現，但是我們絕不能讓這樣的苗頭蔓延開來。”

　　“嗯......”

　　“確實如此，維多維爾陛下，我認同這些說法。”第三天區的輪值皇帝翟卡希爾點了點頭，“信息世界中的萬事萬物雖然都具有穩定自身屬性一直延續下去的自持性，但是萬事萬物同樣也都具有逐漸讓自己穩定的趨勢——對於智慧生命來說，逐步趨向自我穩定的明面表現在很多時候可以說成是“墮落”。智慧生命必須付出額外的力量才能抵抗這種走向“墮落”的趨勢。”

　　“維持帝國權限體系、維持帝國生命的健康流動周轉是保證帝國穩定存續的重要舉措。目前，帝國權限體系基本上能夠保證每個個體都在經歷了足夠的考驗之後才會獲得對應的權限，在此基礎上，他們自己的能力足以擔起對應的權限等級需要擔負的責任。而經歷過最高水平的權限權限跳躍式提拔的個體......，在包括所有的意外事故和不得已事件的情況下，整個帝國加起來應該也不超過十位吧。”

　　“如果在權限晉升的途中出現了利用友情和親情，或者是熟悉等感情因素搭建起的便捷道路......那麽接下來，這些快捷的道路會被大家以合乎帝國法規的方式迅速佔滿。而再想要恢復回去......就不簡單了。”

　　“翟卡希爾這一點說的不錯。”薇拉點了點頭，“帝國的管理機構運作高效，擁有極高水平的公信力，而帝國民眾擁有極高的知識水平素養，能夠在關鍵時刻進行高效的動員，這與帝國長期有效的教育還有民眾、管理機構的共同努力密不可分，但是正確積極的氛圍也是十分關鍵的。”

　　“目前的湧現儀式能夠做到在過去的情況下提供積極向上的推動力。但是如果環境突然改變的話，現有的湧現儀式很有可能會不再適用於新的環境。而湧現儀式與湧現效應效果降低甚至失效都是小事，一旦湧現效應被“汙染”了，那麽問題就大了——湧現儀式需要長時間的穩定運作才能看到穩定的效果，這也就意味著等到我們發現問題之後，問題本身很有可能已經很嚴重了。”

　　“所以維多維爾陛下，我的意見是，從我的角度來看，我不反對帝國在這些方面做出調整，但是這樣的調整必須逐級試點並且“隔離”足夠長的時間。”

　　“維多維爾陛下，如果帝國在大方向上不支持，或者說不鼓勵在這些方向上進行較大幅度的變化的話，我不會表示反對。”奧術生命IV向維多維爾質詢道，“但是如果我們放棄這些改變，那麽帝國也會隨之受到實際的損失，這些缺失的好處可以在相當短的時間裡見到成果，而現在帝國遭受重創正亟待恢復，我們必須先要保證帝國能挺過這一關。”

　　“所以，如果您與維斯瑞凡陛下均持此態度的話，我不會表示反對，但是我希望您們能給出對應的“補充方案”。”

　　“當然，這一點我們在這之前也考慮過，也同許多高階的研究者對話交流過。”維多維爾看向奧術生命IV並認真的回答道。

　　“關於子代問題，在保持阻止私人培育子代生命的同時，帝國將會調整舊有的靈魂信息海結構，在保證穩定安全的基礎上逐步加入經過時間與生命考驗的“優質模因”。這可以讓帝國的初始生命擁有更高的發展空間，並且，這將是普遍的提升，而不會局限於個體。”

　　“在未來，任何經過時間考驗和生命考驗的優質模因都可以加入靈魂信息海，帝國生命的優秀因子可以已這樣的方式直接普及至全民，並且隨著時間的積累而不斷得到積澱。”

　　“同時，在實施這樣的辦法的初期進行試點時，即使出現帝國的基礎生命水平不等的情況，後天更多的資源補充也可以保證讓絕大多數個體之間不會表現出明顯的差異。在這一方面，帝國不會出現讓大家“患不均”的情況。”

　　“至於說感情方面和組建伴侶關系的方面，其實帝國的主要方向是逐步放開——即使是在巨型惡意元模因戰役之前，帝國內都沒有出現小型團體徹底絕跡和伴侶絕跡的情況，在更加寬松的戰役後時代又怎麽會出現呢?”

　　“在遠征紀年的中後期到巨型惡意元模因戰役之前，伴侶關系基本上只能在天區輪值皇帝和皇帝之間確定，一方面是因為我們豁免了“遺忘效應”，另一方面是，皇帝作為明確的獨立個體，他的行為可以明確邊界並且受到監管。”

　　“位於其他權限級的個體則難以明確其行為的影響邊界，所以我們必須謹慎。隨著時間的發展，根據帝國的實際情況逐步放開可以建立伴侶關系的范圍。甚至可以考慮在足夠合適的情況下放開對感性因素的管制——畢竟，誰都希望大家能得到全面的發展，能夠讓自我的全面發展進步與社會的全面發展進步完全合一，但是這需要更多的努力。”

　　“......如此，那我就沒有多余的意見了。”奧術生命IV最後又再次補充問道，“此前的因地製宜思路和穩定漸進推進思路仍然適用於現在?”

　　“當然。”

　　“我沒有問題了。”

　　“還有其他的問題嗎?”維多維爾再一次向所有的與會者們詢問道。

　　“沒有，陛下。”

　　“沒有。”

　　“那麽，散會。”

　　看著一個個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維多維爾的心中感覺到了些許的悵然和迷惘。

　　在遠征紀年已經過去的近兩萬億年時間裡，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在前面指引著自己，那就是積蓄力量擊敗巨型惡意元模因。但是隨著這個目標的消失，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將從“為了擊敗巨型惡意元模因而發展”重新變回“為了帝國萬眾的幸福、為了帝國的進步而發展”，而自己......似乎從來都不是很擅長於面對這個目標。

　　毫無疑問，自己的許多觀點或許是“守舊的”，並且自己在這一點上旗幟鮮明。維多維爾知道這些，他也知道自己並不是那麽被歡迎和敬重，這一次自己的決定肯定多少還會在這個方面上再推自己一把。

　　這些都沒什麽關系。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這份“守舊”會徹底變成帝國發展的阻礙， 不知道自己還能與帝國同行多久，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需要徹底的從帝國發展的最前線完全消失?

　　一束白色的陽光從地下伸出，並且悄悄地纏在了維多維爾的手上。

　　......

　　“維多維爾陛下，維斯瑞凡陛下，我們已經獲得了卡文瑞爾陛下留下的全部個人遺物。但是很遺憾，這其中有很多物品嚴重損毀，推測這些物體的損毀是巨型惡意元模因釋放出的汙染導致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

　　維多維爾掛斷了通訊，看著一份份開掘記錄，他沉默了許久。

　　在巨型惡意元模因戰役之中，帝國有多位天區輪值皇帝進入了永遠的長眠。而其中的大部分人什麽都沒留下。

　　在陣亡之前，他們都激活了全部的兩次增強模式，第一次增強模式會燒掉自己的所有過往，第二次增強模式則會犧牲掉自己的所有未來——當兩次增強模式全部激活之後，這個個體實際上就是一個在當前暫時強大，但是卻已經沒有歷史也沒有未來的超新星了。

　　隨著爆發的結束，超新星的光將會迅速黯淡下去，直到徹底消失。

　　遭受腐蝕的卡文瑞爾沒有啟動增強模式，所以他才得以保留下來一些東西。

　　“老朋友......又少了啊。”

　　“走吧，伍德。”一隻手拍了拍維多維爾的肩膀。

　　“嗯?莉爾，時間到了嗎?”

　　“是啊，到了我們需要接受“清算”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