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見女君一上午都心不在焉,連朝食都沒用幾口,勸說道:“女君,婢子雖愚笨,也看得出此間水深。五公子既不讓女君多問,又何必徒惹風險呢?府裡自會查清楚,咱們坐等便是。”
“府裡是會查,但背後之人又豈會坐以待斃?焉知其沒有後招。”
蕭元度不讓她問,她就不問了?
雖然對方針對的是蕭元度,但在外人看來自己畢竟是他明面上的妻子,昨晚也算幫他度過了危機,對方若是下次行動也將她算在一起,屆時蕭元度可未必會管她死活。
不可不防……可是該從哪裡防起?
薑佛桑還真就不信了,還真有人能做到滴水不露?
既做過,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跡。
叫來幽草:“你找人盯緊各房,然後通知良爍,讓他幫我查查……”
問題的關鍵還在於,甘姬腹中的那個孩子究竟是誰的?
薑佛桑回想起自己找蕭琥獻銅山那次,半路偶遇甘姬,她瞧著就不甚精神。只是因為蕭琥沒見她,還是那時就已……
“逐一排查甘姬有孕前後的去向,以及她常與什麽人來往。”
一個常居內宅的女眷,想與人私通並沒有那麽方便,行跡也簡單。
只是,甘姬作為蕭琥愛姬,佟夫人又不如何官束後房側庶的情況下,她行動上還是很自由的,偶爾也會出去拜佛上香亦或者逛逛街市。
如此一來,查蹤索跡倒也算不上輕巧。
但作為一個突破口,哪怕是大海撈針,也要一試。
下半晌,薑佛桑讓吉蓮和晚晴去請翟氏。
二人還以為翟氏不會來,到底低估了她的臉皮。
翟氏昨晚還烏眼雞似的盯著蕭元度和薑佛桑不松,睡了一覺渾似忘了一般,笑吟吟進了內室:“聽聞弟婦這又有新製的口脂,弟婦可真是靈巧!”
薑佛桑腿上不便,便沒有起身相迎,隻伸了伸手,請她入座,又命菖蒲上茶。
一面笑道:“哪裡是我,是吉蓮和晚晴。鋪子歇了,她倆是一日也不肯歇,成日關在屋子裡琢磨這搗鼓那,倒成了我這院裡的大忙人,我輕易也不敢使喚的了。”
翟氏就道:“不是我這個做嫂嫂的說你,弟婦性子也太面了些!這些個下人仆役,斷不能給她們好臉,但凡心慈手軟些,她們就要逞到天……”
待要大發議論,好生教教她馭下之道,想到新口脂還未見,咳了一聲。
“不過嘛,吉蓮和晚晴不同,她倆也是為了弟婦的鋪子奔忙。”
吉蓮和晚晴忍著嘀咕,面上帶笑,將一個瓷盒遞給翟氏,“因是試做,還未及將熔脂注入竹筒,四少夫人且將就試試?”
翟氏迫不及待揭開試了一試,晚晴捧著銅鏡供她照影。
她左看右看,面上喜滋滋,嘴上卻道:“還行罷,顏色淡了點。”
晚晴解釋:“新品開賣需到二三月間,等天氣再暖些,桃花多多開,四少夫人看,用這個是不是更適宜?既清新,又襯得好氣色。”
“倒也是,可曾取了名字?”
“取了,叫小桃紅。”
翟氏撇了撇嘴,“俗了些。”
薑佛桑道:“市井百姓終究不及四嫂品味高雅,還是喜歡通俗些的。”
翟氏勉強點了點頭,又問:“弟婦怎地想起我來了?這瓷盒獨我有,還是長嫂和三弟婦皆有。”
吉蓮笑著插話:“滿府誰不知四少夫人最通此道?我們女君也要婢子跟您多討教。若是四少夫人用了說好,那這新品才算過關。”
這話翟氏愛聽。
既然自己的意見如此重要,少不了要給她們指點一番。
然翟氏雖愛妝粉口脂,卻隻算得外行,七七八八提了一通,沒一個在點子上。
苦了吉蓮和晚晴,頭點得脖子都要斷了,還要時不時奉承幾句,直哄得她眉展氣舒。
“四少夫人,渴了罷?”吉蓮見機遞上茶盞,“喝口茶,潤潤嗓子。”
翟氏接過,直接飲了半盞。
眼睛轉了幾轉,突然問道:“若我沒有聞錯,這裡面應該有甘松香和零陵香,還有其他的沒有?”
吉蓮和晚晴互視一眼,心道,又來!
翟氏不是第一次了,知道百貨鋪是薑佛桑的後,她就曾堂而皇之討要過方子。
也沒全要,只針對一些她愛不釋手的貨品。
薑佛桑婉拒後,還被她埋怨小氣。
之後明目張膽改成了旁敲側擊,總之是賊心不死。
有時真不得不佩服她的韌性。
薑佛桑三言兩語再次敷衍了過去,果見翟氏臉子又拉了下來。
瞥了眼外面,見天色已暗了下來,便起身告辭。
順手將那個瓷盒也塞進了袖帶,還不忘叮囑:“成品做出,記得給我送幾管。”
吉蓮和晚晴連聲應下,送她出門。
菖蒲看向女君,見女君正盯著翟氏背影。
翟氏一隻腳才出門檻,忽然哎呦一聲,捂住肚子。
“四少夫人怎麽了?”菖蒲忙上前扶住她。
“想是吃壞了肚子,疼得緊,我要如廁……”
薑佛桑起身:“還不快帶四嫂過去。”
侍女們扶著她到了廁上。廁上還未及懸燈,翟氏也顧不得了,推開菖蒲便一頭鑽了進去。
在裡面待了足有一刻鍾,腿腳虛軟地出來,這才發現內外皆昏黑一片,扶她來的菖蒲竟也沒在外頭候著。
“真是不成個體統。”
翟氏正要發作,忽而瞥見不遠處有個白色的影子在飄蕩。
定睛看了好一會兒,愈看愈覺得那是個人形。
可是人怎麽會飄?
翟氏既懷疑自己看錯了,又有些毛骨悚然。
正想開溜,那影子忽而開口:“還我命來——”
平直僵冷,完全不似活人!
“……鬼啊!!!”
翟氏沒命尖叫。
想跑,腿使不上力,噗通砸在了地上。
越是如此,惶恐愈甚,只能拚命往廁裡爬。
等薑佛桑帶人提燈趕來,翟氏抱頭蜷縮在一角,渾身抖若篩糠,兀自尖叫不斷。
“四嫂、四嫂……”
薑佛桑怎麽也喚不醒她,無奈,叫來翟氏的隨身侍女叮囑了一句。
侍女聽罷,戰戰兢兢挽起衣袖,朝翟氏臉上狠狠?了一掌!
翟氏捂著臉,怔忪片刻,忽而抓住薑佛桑的手:“甘姬!是甘姬,甘姬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