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一炷香後。
任平生將小狐狸放在地上,披上外袍,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
“舒服。”
別說,rua了一會小狐狸,心中的鬱悶消散了不少。
怪不得上學的時候,附近的商業街開了好幾家貓咖。
沒事擼一擼貓,確實解壓。
“話說回來,今天的小狐狸有點兒奇怪,身子一直都是僵的,從頭到尾沒發出一點兒聲音,不像以前動不動就嚶嚶嚶的撒嬌……難道是想家了?”
任平生看著小狐狸的背影,並未多想,隨口道:“別到處亂跑,回屋睡覺,過幾天閑下來帶你出城玩。”
小狐狸置若罔聞,面朝角落,隻留給他一個落寞的背影。
“你……”
任平生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未開口就聽蕭女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帶誰去玩?”
蕭容雪手握繡春刀,斜靠在院門,不冷不熱的問道。
“它。”
任平生伸手指向小狐狸。
蕭容雪轉頭看去,臉色緩和了一些,開口道:“相比帶它去玩,還是多想想怎麽對付晉王吧。”
聽見這話,任平生心中一沉,問道:“晉王沒受懲罰?”
“倒也不是。”
蕭容雪道:“只是沒被嚴懲……皇帝的旨意還沒下來,但根據宮裡傳出的消息,晉王被囚禁在詔獄中。
晉王府的家產,包括宅邸,全部歸於內帑,門客一律遣散,妻子全部入宮,名義上是便於探視晉王,實際上和囚禁無異。”
說到這,悠悠的歎了口氣:“其實近百年來,從未有過皇子親王受到這種懲罰,但跟他的罪過比,還是差了些,我原先以為最起碼該剝奪他親王的頭銜,貶為庶人。”
任平生眉頭微皺,思索幾秒,開口詢問:“可知他要被囚禁多久?”
“不知道。”
蕭容雪搖搖頭,猜測:“應該在十年以上,不然許汝賢不會善罷甘休。”
十年的話,短時間內倒也不必擔心。
就怕關個一年半載就給他放出來。
那樣的話,真得想辦法先下手為強。
當然。
就目前來說,晉王還活著就是個隱患,需要鏟除,只是沒之前那麽迫切。
“知道了,我會想辦法對付他。”任平生微微頷首,如此說道。
蕭容雪嗯了一聲,轉身準備回屋,不經意的一瞥,卻看見他額頭上滿是冷汗,不由想到上次他怕麻煩自己,忍痛的事,忍不住問道:“你沒事吧?”
任平生一臉茫然:“我能有什麽事?”
蕭容雪的目光看向他小腹的位置,那裡是他煉化的金丹。
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如果不舒服,就來找我,不要一個人忍著,早晚會忍出毛病,不過是一晚上不休息,我還能挺的住。”
話音落下。
角落裡的狐狸,猛地轉頭,瞪大雙眼,死死的盯著蕭容雪。
她隻一眼就看出來,這個身穿麒麟服,手握繡春刀的年輕男子,是女扮男裝。
不僅女扮男裝,還用了面具,隱藏了真容。
“鎮北王世子任平生……當真是好手段,怪不得在常安的面前表現得克己複禮,原來是金屋藏嬌,演技如此逼真,竟連本座都騙了去。”
狐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望向蕭容雪,心中不屑:“還有此人,竟然如此明目張膽的勾引有婦之夫,還說什麽一晚上不休息,也能挺的住,當真是不知廉恥!”
也不怪她誤會。
蕭女俠這番話,任平生聽著都覺得有點兒奇怪,要不是看她一臉認真,還以為她在開車。
任平生壓下調戲女俠的衝動,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回道:“確實沒事,需要的時候,不用伱說,我自己就去找你了。”
“好……我回去休息了。”
蕭容雪並沒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麽不對,拿著繡春刀,回了臥房。
任平生見狀,拿起斷刀,同樣邁步走回屋子。
走到門口,停住腳步,看向坐在角落裡的小狐狸,提高聲調發問:“你不回屋睡?”
小狐狸置若罔聞,自顧自的蜷縮成一團,躺在角落裡,閉上雙眼。
怎麽跑到樹底下睡了。
回憶野外生活?
罷了。
只要不亂跑,睡哪裡都是一樣。
任平生並未多想,關上了門。
隨手把斷刀放在桌上,褪去外衣,上床睡覺,沒一會就進入夢鄉。
朦朧間。
他察覺到有人進屋,心中一驚,下意識想要伸手拿刀。
這個時候,忽然發現,自己提不起一點兒力氣。
“怎麽回事?”
任平生心中一驚,用盡全身力氣,想要睜開雙眼,半晌也隻睜開一點兒。
透過縫隙,隱隱約約能看見一道風姿綽約的身影,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視線往上是熟悉的面紗,畫了精致淡妝的眉眼,若隱若現的嫣紅菱唇,以及因為仰首而露出的白皙纖細的天鵝頸。
視線漸漸向下。
看到的是垂落在腰間的長發,平坦的小腹,以及一雙筆直均勻、線條柔美流暢的小腿。
“是……常安?”
任平生心頭一跳,眸光變得格外幽深。
那道身影微微顫栗,似乎在做什麽極為重要的決定。
糾結了好一會,終於下定了決心,按照《陰陽兩儀心經》第一章記載的方法,緩緩跪坐在椅子上。
窗外。
月黑風高,清風拂過,樹葉發出莎莎的響聲,樹枝微微搖曳。
小雨淅淅瀝瀝,淋著樹乾。
隨著時間流逝。
急風驟雨襲來。
樹枝在狂風中劇烈的搖曳,幾乎要被折斷。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砸在茂密的枝乾上,濺起泡沫。
雨水順著枝乾滑下,沁入泥地,一片濕潤。
…………
夢境之外,一切如常。
月明星稀,清風微微吹拂。
天宗宗主洛青墨昏昏欲睡,忽然之間感受到了什麽,毛茸茸的耳朵瞬間支起來,撲閃撲閃,眸子望向正房的木門。
那裡,空無一物。
除了任平生的呼吸略顯急促,並無異常。
但剛才某一瞬間,她確實感受到了常安的氣息。
“怪事。”
洛青墨在心裡嘀咕一句,重新趴了回去,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中進入了夢鄉。
…………
翌日。
任平生睜開雙眼,隻覺得頭重腳輕,腦子昏昏沉沉。
同樣昏沉,和洞房花燭夜卻有所不同。
洞房花燭後,清晨醒來,能感覺到全身上下隱隱酸痛。
但這一次,除了頭暈,沒有任何感覺。
毫無疑問,昨晚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
但是……
世上真的有如此真實的夢境嗎?
真實到讓他無法判斷真假,連淨心玉都舍不得用,怕打斷對方的節奏……咳。
總而言之,相比之前小綠茶的元神入夢,這一次的夢境要真實許多。
不出意外,入夢之人的元神強度遠超自己。
難道是常安?
這是最可能的人。
但問題是……她圖個什麽?
夢中又無法修煉《陰陽兩儀心經》,對提升修為沒絲毫好處。
來這麽一場,除了能在夢裡享受半個多時辰的歡樂,醒來以後神清氣爽,似乎也沒別的了。
一陣胡思亂想,還是沒有頭緒。
任平生乾脆不去糾結。
反正是在夢裡,對現實又沒什麽影響,及時行樂就好。
他這麽想著,打開了簽到系統。
【簽到成功,力量+1】
熟悉的提示音響起。
任平生起床更衣,拿著斷刀,推開房門,開始修煉。
之後兩日,皆是如此。
突然之間,清閑下來,他還有點兒不太習慣,時不時就逗弄兩下小狐狸。
只是,不知為何,小狐狸似乎對自己的撫摸十分抵觸,每次碰它一下,身子都是僵硬的,偶爾還會發顫,和以前那隻軟軟的,還會嚶嚶嚶撒嬌的小狐狸完全不同。
要不是它一直沒離開任府。
任平生還以為換了隻狐狸呢。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自從上次夢見常安,連續三日都沒再做夢。
說句實話,還是有點兒遺憾。
畢竟,雖然只是一場夢,但感官體驗全都無比真實,和現實幾乎沒區別。
總之,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轉眼間,已是七月初七。
七夕節,又名乞巧節,這是大周諸多節日中唯一以女子為主的節日。
在京師,無論是未出閣的少女,還是已經嫁人的少婦,都會在這一日拜祭七姐,目的卻不相同,一個是祈禱姻緣,另一個則是祈福許願。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
清晨。
湛藍的天空,澄澈透亮,沒有雲兒飄浮,少了些明麗與耀眼,多了份悠悠緩緩的寧靜與淡定。
任平生起床更衣,喚來一名侍衛,吩咐他打來一盆溫水。
往裡面添加一些護發的藥材,端著來到了隔壁。
一進院子,就見小綠茶翹著臀兒,給石桌的遠端擺巧果。
“初月姑娘。”任平生輕喚一聲。
江初月轉頭看向他,見他手裡端著一個盆,眼眸一亮,騰的一下站直了身子,一副被感動到的樣子,顫聲道:“世子是來給人家沐發的嘛,嗚嗚,好感動。”
說著,伸手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七夕沐發是京畿地區的傳統,據說可以讓女性年輕美麗,讓未婚的少女盡快找到如意郎君。
任平生端著溫水進來,就是想借著這個由頭,見一見常安,看看她有沒有消氣。
如果可以的話,順便試探一下,前幾日的夢是不是跟她有關。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他許久。
如果不是常安,是誰在夢中化作常安的樣子,縱馬狂奔。
如果是常安,那日她又為何要拒絕自己?是害羞,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初月姑娘誤會了,我是來找夫人的。”
任平生泰然自若地看著小綠茶表演,絲毫不為所動。
“……”
江初月沒想到他拒絕的如此乾脆,表情微微一滯,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好吧,是人家自作多情了……”
頓了頓,又道:“師姐今日不想見世子,世子過幾日再來吧。”
果然,又是如此。
任平生已經習慣吃閉門羹,隻說了一句“知道了”,就轉身往回走。
江初月望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提高聲調,自言自語道:“江初月……你明明就是沒人在乎的小丫鬟,還老是把自己當一回事,真是可笑呢。”
自嘲的語氣,可憐兮兮。
不知情的人聽了,肯定心疼。
但任平生知道。
這不過是小綠茶吸引自己的諸多手段之一。
“……”
任平生停住腳步,轉頭看向江初月,眉目間露出一抹無奈:“初月姑娘,咱們坦誠一些不好嗎?”
江初月見他真的停住,俏麗的小臉露出一抹喜色,俏皮的眨了眨眼,聲音軟糯:“那人家對世子坦誠,世子會給人家想要的東西嗎?”
任平生回答的十分果斷:“不能。”
小綠茶:“……”
任平生聳聳肩:“你總得先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嘛……”
聽見這話,小綠茶陷入思索,想著想著,俏臉竟是升起一抹紅暈。
任平生:“……”
她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任平生懶得管,也管不著。
今天,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沒功夫陪小綠茶在這兒玩你猜我猜的遊戲。
“初月姑娘慢慢想,我還有事,就不陪姑娘了。”
任平生隨口說了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
這個時候,江初月喊住了他:“人家已經想好了。”
任平生停住腳步,看向她。
江初月抿了抿唇,垂眸道:“人家想要世子……”
說到這,戛然而止。
見任平生沒什麽反應,撅了撅嘴,繼續道:“給人家沐發。”
“沐發?”
任平生看了一眼正房的窗戶,臉上露出一抹猶豫之色。
沐發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可能觸碰到臉頰,耳朵,或是脖頸。
在這個男女授受不親的時代,為女子沐發,毫無疑問只有親近之人才能做。
如果只有小綠茶一個,倒也無妨,可常安還在,會不會不太合適?
糾結了幾秒,他選擇拒絕:“這盆水是我特意為你師姐準備的,添加了許多藥材……”
話還未說完,就被小綠茶打斷:“可是師姐不要啊……師姐要的東西,人家絕不會搶,但師姐不要的東西,人家拿過來用一用,總歸沒事吧。”
說著,轉頭看了一眼窗戶,眉梢間露出明媚的笑意:“再者說,師姐很大方的,一定不會介意人家用了師姐不要的東西。”
一番話意有所指,任平生自然聽得出來。
他抬眸看向窗戶,希望常安能有所反應,就算不訓斥小綠茶,喚她一聲也行。
只是。
等了幾息後,庭院裡仍舊安靜。
常安默認了小綠茶的話,那是她不要的東西。
雖然知道常安有心理疾病,不善於表達情感。
任平生心裡還是不太舒服,看向小綠茶,輕輕點了點頭,隻說了一個字:“好。”
小綠茶並未察覺異常,喜滋滋的走到石桌旁,眨了眨眼:“世子,就在這兒吧。”
“好。”
任平生將木盆放在石桌上,伸手放在小綠茶的腦後,語氣溫和:“低頭。”
“嗯。”
小綠茶乖巧的應了一聲,緩緩伏下身子,纖細的腰肢微微弓著。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
指尖劃過脖頸和臉頰。
升騰的電流從尾椎骨一路上竄。
濕漉漉的水痕順著長發猝不及防地墜入鎖骨,蜿蜒而下,濡濕了衣襟。
小綠茶身子不由自主地泛起微顫。
一炷香後。
任平生用手帕為她擦拭長發,動作細心而又溫柔。
小綠茶心臟撲通撲通跳著,呼吸越發急促。
“好了。”
任平生覺得擦拭得差不多了,輕聲提醒。
“世子……”
江初月轉過身子,差一點兒跌倒。
任平生堅實有力的手臂,及時的攬住了她,手掌扣在纖細的腰肢上,穩住了她失去平衡的身體。
小綠茶俏臉和耳垂漲得通紅,伸手攀上他的胸口,粉唇輕啟,聲音軟糯,好似對意中人親昵的撒嬌:“嗚嗚……世子,人家好冷。”
話音剛落。
屋裡傳來常安冰冷的聲音。
“初月。”
小綠茶置若罔聞,微微仰頭,濕漉漉的眸子,化作秋水盈盈的注視在他臉上,聲音發軟:“真的好冷。”
屋裡。
常安提高聲調:“初月。”
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看來常安也不像想象中那樣清心寡欲,滿不在乎。”
任平生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松開雙手,輕聲提醒:“初月姑娘,夫人喚你呢。”
小綠茶意識到了什麽,伸手拽住他的衣角,粉唇輕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幾秒後,理性重新戰勝感性。
此刻,她終於意識到,自始至終,自己只是世子用來挑釁師姐的工具。
她松開纖細的小手,微微垂眸,小聲道:“世子慢走。”
這一次是真的有點兒委屈了。
任平生注意力大半都在常安身上,並未察覺到小綠茶異常的情緒,沒有多說,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清風微拂,淺淺的微涼,撫過夏末的清晨,蕩漾了一地的閑愁。
江初月站在原地,目送任平生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內。
一絲絲幽柔的憂傷悄然襲來。
她沒再像之前兩次一樣,湊到師姐跟前,笑吟吟地跟師姐說,自己也要修煉《陰陽兩儀心經》。
或是半開玩笑地說什麽,師姐要是不介意的話,自己願意為師姐分憂。
她只是十分平靜的推開房門,來到師姐的跟前,一臉認真的道:“師姐,待在京師好沒意思,人家要回北境。”
常安清冷的眸子望著她,一言不發。
幾秒後。
小綠茶委屈巴巴的撅起了嘴,氣惱道:“世子太討厭了,以後他來找師姐,師姐自己對付他去!人家再也不理他了!”
常安對自家師妹的性子十分了解,和少女的年紀很相符,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容易上頭,但受了委屈,也不會太記在心裡。
因而,她思索幾秒後,緩緩開口:“要是理了他,該當如何?”
“……”
江初月顯然沒想到自家師姐問出這樣的問題,先是一怔,隨後語氣堅定地道:“再理他,人家是狗!”
…………
另一邊。
任平生離開府邸,翻身上馬,徑直來到了沐府門前。
上前敲門,沒一會,門緩緩打開。
一名門房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警惕地打量了一眼任平生,不冷不熱地問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任平生道:“鎮北王府任平生,與沐柔姑娘約好,今日一同赴宴,勞煩通稟一聲。”
“鎮北王府……”
門房先是一怔,隨後意識到什麽,瞪大雙眼:“你是鎮北王世子?”
“是我。”任平生微微頷首。
“您稍候,小的馬上就去通稟。”
得知任平生的身份,門房瞬間熱情起來:“要不,您先進來坐坐?”
隨著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
京師大部分人都已知道,世子為了沐府四處奔波,最終促使陛下回心轉意。
也正因如此。
沐府上下都將他視作救命恩人。
任平生倒並未這麽想,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在這等就好。”
“好,小的馬上回來。”
門房不敢怠慢,忙不迭轉身離開。
火急火燎地來到某處院子,站在門口:“小姐,世子殿下來了,正在門口等您,說是與您約好今日一同赴宴,您看?”
院子裡。
沐柔手裡捧著一部《聶小倩》,專注地看著,聽見門房的聲音,微微一怔。
幾秒後,忽然反應過來,今日是七夕節,她之前答應要陪鎮北王世子去參加七夕文會。
“嗯。”
沐柔應了一聲,轉頭看向秋兒,輕聲道:“秋兒姐姐,麻煩你了。”
“不麻煩。”
秋兒不知想到什麽開心的事,眉目間滿是笑意,扶著自家小姐站了起來。
“秋兒姐姐扶我去見世子。”
“好!”
兩炷香後。
在秋兒的攙扶下,沐柔走出府門,來到任平生的面前,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見過任公子。”
任平生打量了她一眼,笑容溫和:“沐姑娘氣色看著比之前好了一些。”
沐柔睫毛輕顫,沒有說話。
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說是每況愈下,沒有絲毫誇張。
每天睜開眼睛,都能感覺病情比之前更重一分。
只怕用不了一年的時間,她便連站也站不起來了。
任平生察言觀色,轉移話題:“七夕文會在伊人居舉辦,到時候京師有名的青年才俊都會到場,聽說其中有許多人容貌俊朗,又極具才情,到時候沐姑娘可以多看看他們。”
沐柔聽見這話,眸中露出一抹茫然。
他讓自己陪他參加七夕文會,難道不是想與自己拉近關系,增進情誼。
既然如此,為何讓自己多看看別人?
正疑惑呢。
一輛馬車從不遠處駛來,穩穩當當的停住。
“馬車到了,沐姑娘上車吧。”
任平生站在馬車旁,掀開簾子,輕聲道。
“多謝任公子。”
沐柔語氣輕柔,在小丫鬟的攙扶下,費力的上了馬車。
任平生見狀,吩咐車夫道:“路上慢些,遇見雜物,盡量繞行,不要顛簸,明白嗎?”
“小的明白。”車夫重重地點了點頭。
任平生不再多說,翻身上馬,直奔伊人居而去。
小半個時辰後。
伊人居門口,頗為熱鬧。
沿著路邊停放著一溜馬車,裝飾的都頗為豪華。
相較之下。
沐府的馬車就顯得較為寒酸。
車夫控制馬匹,漸漸停下,提醒道:“小姐,到伊人居了。”
話音剛落。
就有一名青衣小廝走了過來,開口詢問:“你們可有請帖?”
“這……”
車夫面露為難,轉頭看向車簾。
幾秒後,車簾裡傳來沐柔的聲音:“沒有。”
青衣小廝道:“今日的七夕文會,沒有請帖,不得入內,馬車也不能停靠!”
車夫道:“我們是跟著世子來的。”
假借達官貴人之名,企圖混入文會,攀炎附勢……這樣的人,他今天見的多了。
聽見這話,並未多想,隨口道:“跟誰也沒用,我們伊人居舉辦的七夕文會,隻邀請有真才實學的才子佳人,我勸你們還是早點兒回去吧,等會人越來越多,你們的馬車出去都費勁。”
話音落下。
身後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
“他們是我的朋友,這是請帖。”
這聲音有點兒耳熟啊。
青衣小廝微微一怔,轉頭望去,就看見了一張俊朗的臉龐。
“鎮北王世子?!”
他心中一驚,聲音有點兒發顫:“小的不知他們是殿下的朋友,小的……”
話還未說完,就見俊朗青年擺了擺手,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
“無妨。”
青衣小廝聞言,頓時松了口氣。
任平生收回請帖,走到馬車旁,掀開簾子,輕聲道:“沐姑娘,咱們到了。”
“嗯。”
沐柔似是沒力氣多說話,輕輕的應了一聲,在秋兒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任平生見到這一幕,忽然有點兒後悔。
早知道小天師的病情越發嚴重,就不該再帶她出來折騰。
要是今日沒有看對眼的,下次就先篩選出幾個家世不錯,容貌俊朗的才子,送到小天師的面前,讓她選秀。
一陣胡思亂想。
任平生走在沐柔的身側,和秋兒一起,阻隔出一小片區域,緩步走向伊人居。
這一幕,自然吸引許多人的注意。
很快,就有人認出任平生的身份,小聲議論。
“那位就是鎮北王世子任平生。”
“鎮北王世子……就是那位作出行路難的才子?”
“不止是行路難,那四十一首醉花閣送別也是他所作。”
“四十一首醉花閣送別?”
一名才子面露茫然。
他是江東人士,對京師最近發生的事情並不了解,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什麽醉花閣送別。
旁邊,有京師才子開口解釋:“前段日子,鎮北王世子在醉花閣送別南下征戰的武勳子弟,一共四十一人,便作了四十一首詩詞,每一首皆是佳作,其中有幾首甚至是傳世佳作。
如今在京師,這四十一首詩詞已被爭相傳誦,大家將它們統稱為醉花閣送別。”
四周。
從外地趕來參加文會的士子,聽見這話,表情全都變得有點兒奇怪。
一口氣連作四十一首詩詞,還全都是佳作,甚至有幾首是傳世佳作……誰信?
反正他們不信。
雖然不信,也並未表露出來。
對方畢竟是鎮北王世子,要是得罪了他,只怕沒什麽好下場。
一念至此,那名江東才子隨口應付一句:“那還真是厲害。”
緊跟著就轉移話題,聊起了別的:“話說回來,鎮北王世子身旁那兩位姑娘是?”
“不知道,以前從未見過。”
“若是我沒記錯,鎮北王世子是有夫人的,就是常安長公主,今日乞巧節,他來參加文會,不帶著自家夫人,竟帶著一名陌生女子,真是奇怪。”
眾人低聲議論。
片刻後,終於有人認出了沐柔,小聲道:“那是天師府的小天師沐柔。”
話音落下。
眾人面露恍然之色:“天師府位於北境,和鎮北王府關系極佳,他倆走在一起,倒是不足為奇。”
在一片竊竊私語中。
任平生和沐柔走進了伊人居。
剛進門就有追捧他的京師士子熱情的打招呼:“見過詩魁!”
詩魁?
哪呢?
任平生和沐柔皆是面露茫然,同時轉頭望去,動作如出一轍,十分默契。
“……”
那名京師士子見到這一幕,表情僵住,一時無語。
這個時候。
又有幾名士子上前打招呼:“任詩魁,你的那首行路難,我篆刻在了書桌上,每日讀書前都要誦讀一遍,當真是氣勢磅礴,至今讀來,仍舊心情激蕩,久久無法平複。”
“還有那醉花閣送別四十一首中的最後一首,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豪邁悲壯,令人肅然起敬。”
看著眼前熱情的士子們。
恍惚了好一會,任平生才反應過來。
好家夥,原來詩魁竟是我自己。
一旁。
沐柔仍舊一臉茫然。
任平生是詩魁?
為何這麽多年,自己從未聽說過他的詩詞?
這些說的行路難,還有醉花閣送別四十一首究竟是什麽意思?
“我這位好友體弱多病,得先送她到座位上休息,不便與諸位詳談,實在抱歉。”
任平生沒想到這些士子對自己如此熱情,忙不迭地提高聲調,打斷了他們。
話音落下。
士子們的臉上露出一抹失落之色,但很快就恢復正常,紛紛拱手離開。
這個時候。
一名容貌俊秀的少婦走了過來,臉上露出笑容:“世子殿下,您的位置已經給您留好了,就在最前面。”
任平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想了想,問道:“可否給我換個僻靜的位置?”
女掌櫃聞言,看了一眼沐柔,立刻會意,笑著點點頭:“那是自然,奴家領世子過去。”
一炷香後。
女掌櫃領著他們仨,到了一處僻靜的角落,視線很好,能看清楚絕大部分的賓客,又不引人注目。
“世子您看,這裡可好?”女掌櫃笑盈盈的問道。
“不錯,就這了。”
任平生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她:“姑娘這裡有沒有毛毯,可以蓋在腿上,墊在椅子上的那種。”
“有的,奴家這就去拿。”
女掌櫃應了一聲,轉身離開,沒一會就拿來兩個做工精致的毛毯,一個墊在椅子上,另一個遞給了任平生。
“世子若有吩咐,盡管招呼奴家。”
“多謝。”
寒暄幾句話,女掌櫃轉身離開。
任平生把椅子送到沐柔的身後,輕聲道:“沐姑娘請坐。”
還是第一次被同齡男子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
沐柔心中湧過一道暖流,輕輕的坐在椅子上,語氣溫和:“多謝任公子。”
任平生將毛毯遞給秋兒,坐到她旁邊距離不遠的位置,笑著調侃:“沐姑娘空閑的時候可以再想想別的稱呼,感覺用不了多久,這句多謝任公子,本世子也聽膩了。”
別的稱呼……
沐柔眨了眨眼,難得俏皮一次,笑著道:“多謝任詩魁。”
“……”
任平生一口茶水噎在喉嚨裡,差點兒嗆到。
沐柔覺得有趣,好奇的問道:“他們為何管任公子叫做詩魁?還有行路難和醉花閣送別四十一首,又是什麽?”
小天師是文學少女。
要是平日裡閑聊,談起詩詞,肯定會露出破綻,不如實話實說。
一念至此,任平生開口道:“我在北境的時候遇見一個世外高人,做了許多詩詞,其中不少佳作,我都背了下來,偶爾讀個一兩首,旁人就覺得是我做的。
我一開始倒也解釋過,沒人相信,後來就也懶得解釋,隻當是我自己作的,那些人叫我詩魁,也便是因為這些詩詞。”
說著, 誦讀了一遍行路難和幾首有名的送別詩。
“好詩,好詞。”
沐柔聽了以後,眼眸微微發亮,看向任平生的眼神更加好奇,眨了眨眼,輕聲問道:“任公子說的那名世外高人叫什麽名字?”
任平生一臉認真的道:“唐宋。”
唐宋……
世上真有這樣完全不在乎名譽,卻能做出幾十首佳作的世外高人嗎?
沐柔將信將疑,並未多說。
就在此時。
伊人居裡響起女子的聲音。
“今日文會的主題是……七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