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
任平生睜開雙眼,照常簽到。
【簽到成功,敏捷+1】
起床更衣,拿起昨晚寫好的信,走出房門。
第一眼就看見,一襲麒麟服的蕭容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柳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麽。
“想什麽呢?”任平生走到她的對面坐下,隨口問了一句。
蕭容雪轉頭看向他,問道:“你還記不記得上次跟你提起的清影姑娘?”
任平生點點頭:“記得。”
端午節那一夜,為了小姨子能見到她,自己把王國維所說的第三重境界都給用了,結果到頭來也沒見到。
“清影姑娘素有江南第一美人之稱,在南方也算小有名氣,來到京師不過短短一日,便無緣無故去世,自然引得許多遐想。
坊間已有傳言,說是某位達官貴人想強行納她為妾,清影姑娘性格貞烈,寧死不從,便在屋裡用一根白綾吊死了自己。”
“.”
任平生無言以對,半晌才開口詢問:“所以事實是?”
“反正不是坊間流傳的那樣。”
蕭容雪歎了口氣,道:“但此事太過蹊蹺,免不了謠言四起,刑部的人怕鬧得滿城風雨,便將它交給鎮魔司,讓我查明清影姑娘的死因。”
說到這,她忍不住抱怨起來:“明明衙門裡有三個人,每次遇見這種沒頭沒尾的案子都交給我,白屏和慕容那兩個家夥,就只需要動手抓人,再不然就是清剿邪修,憑什麽.”
任平生聳聳肩:“能者多勞,倒也正常。”
蕭容雪看向他:“可是之前那兩樁案子明明是你破的。”
任平生道:“那也是我幫伱破案,本質上還是你破的案。”
蕭容雪一時語塞。
任平生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你若是不想查案,將案子放在那裡不管就是,只要你查不出什麽,保管以後類似的案子,都不會再交給你。”
“有道理。”
蕭容雪眼眸一亮,隨即想到了什麽,又黯淡下來:“若是如此,案子豈不是會被拖成懸案。”
說到底,還是責任心太強。
不想乾活,但又不想擺爛。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默默承受上司的cpu。
話說回來。
其實蕭容雪也沒必要太糾結。
按照皇帝的意思,她只有破了五件案子才可以離開京師。
鎮魔司肯定是把有難度的案子交給她。
“我覺得你更該在意的是,會不會因為破不了五樁案子,一輩子困在鎮魔司。”任平生道。
聽見這話,蕭容雪才想起來,自己之所以會在鎮魔司當差,是因為皇帝的要求,自己應該在意的是早日破案,仗劍行江湖,而不是抱怨案子太多。
對自己來說。
案子越多越好。
反應過來的蕭容雪,看向任平生,沒有說話,眼中卻透露出渴望。
渴望任平生能出手幫她。
任平生見到這一幕,忽然想起來,她還欠自己十次沒還,眉頭一挑:“上次欠我的十次,打算什麽時候還上?”
十次?
蕭容雪愣了一秒,忽然反應過來。
任平生說的是捏肩捶腿。
猶豫一會,她站起身,放好腰間的繡春刀,走到任平生的身後,伸出纖細的玉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輕揉捏。
“輕了。”任平生淡淡道。
蕭容雪眸中流露出一抹羞惱,加重了力道。
“重了。”
“.”
蕭容雪銀牙咬了咬,卻沒說什麽,默默的放緩力道。
桀驁不馴的蕭女俠這一次非常乖巧,任平生還算滿意,開口道:“所以這幾日你調查出了什麽線索?
除了你上次說的,仵作驗屍,發現她已經死了三年。”
“沒別的了。”蕭容雪有些頹敗的道。
任平生有點兒無語:“你查了這麽多天,就隻查出這麽一條信息?”
蕭容雪只是沉默。
任平生聞言,忽然有點兒後悔讓她幫自己調查刺客的背景。
該不會也是一查半個月,一點兒消息都查不出來吧。
不過。
自己身邊也只有蕭容雪一個人還能幫忙,其他人更指望不上。
任平生想到這,在心裡歎了口氣,緩緩道:“其實這樁案子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確實難查,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清影姑娘不是正常死亡。”
頓了頓,問道:“話說回來,死了三年,屍體還栩栩如生,這樣的手段,什麽修煉體系能夠做到?”
蕭容雪回道:“蠱族有種手段,可以將新鮮的屍體煉製成傀儡,傀儡會在數年,乃至數十年的時間裡保持原先的模樣,並且保留一定的實力。
但是這種傀儡不會說話,也沒有自己的意識,必須有人在周圍控制。
還有蠻族也有手段煉製傀儡,但效果如何,我不清楚。”
任平生思索幾秒,問道:“如果利用元神控制傀儡,會不會達到栩栩如生的效果?”
蕭容雪想了想,點點頭:“應該可以.但是四品及以下的修士,元神不能離開身體太久,否則便會消散於天地間,只有超凡修士,能夠元神離體長達三年。”
超凡修士應該沒有理由元神離體,控制一具屍體在江州生活三年。
任平生眉頭微微皺起,思索幾秒,又問:“清影姑娘身邊的人查了沒有?”
蕭容雪正色道:“她身邊只有一個伺候日常起居的丫鬟,已經查完,是江州人,並無異常。”
說到這,想到了什麽,又補充道:“對了,清影姑娘聲名鵲起正是從三年前的江州開始。”
這麽看。
真正的清影姑娘在三年前應該已經死了。
有人將她的屍體煉製成了傀儡,並且利用自己的元神控制了她。
當然,這只是基於當前所掌握的信息,做出的一種推論,未必準確。
“如此說來,真正的清影姑娘已經死了三年,蕭容雪要查的並不是她的死因,而是借屍還魂那位的死因……
但是,借屍還魂的那位,真的死了嗎?”
任平生思索幾秒,沉聲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控制清影姑娘身體的元神,遭遇了某種變故,主動選擇離開,所以造成清影姑娘死亡的假象?”
蕭容雪臉上露出一抹無奈之色:“我也是這般想的,但是沒有證據,如何結案?
再者,總不能告訴關注此事的百姓,說清影姑娘三年前已經死了,你們這些年見到的,不過是受人控制的傀儡?”
“這還不簡單,隨便編造一個理由,糊弄過去就是。”
任平生一本正經的道:“就說清影姑娘有個情郎,兩人在聽風閣幽會,雲雨之時,情郎不小心失手,掐死了清影姑娘,之前一直沒有公開消息,是為了照顧清影姑娘的身後名。”
“.”
蕭容雪眼角抽動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認真的?”
任平生眉頭一挑:“自然,情郎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起舞。”
蕭容雪一時語塞,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任平生道:“其實說到底,這壓根算不上什麽案子,那些路人想聽的不過是八卦,即便清影姑娘是自然死亡,他們仍舊會編造一些亂七八糟的謠言。
既然如此,不如順了他們的心意,編一些他們想聽的,保管這個消息出來,再不會有人議論什麽強娶為妾的謠言。”
這個時候。
蕭容雪突然問道:“可這樣如何跟鎮魔副使和刑部的人交代?”
“實話實說就好。”
任平生道:“先平息謠言,之後再慢慢調查真相,刑部會理解的。”
蕭容雪聞言,陷入沉默。
任平生繼續道:“其實我覺得與其調查清影姑娘是否被人殺害,凶手是誰,不如調查她為何要將這具肉身煉製成傀儡,又為何在這個時候來到京師。”
“有道理。”蕭容雪微微頷首。
“繼續,別停。”任平生提醒道。
蕭容雪微微一怔,下一秒才反應過來,抿了抿嘴,繼續給他揉肩。
任平生一邊享受女俠的按摩服務,一邊問道:“最近這段時間,京師有沒有舉辦什麽大型活動?”
清影姑娘之前一直在江州,突然來到京師,一定有其目的。
什麽目的,不得而知,只能從近期舉辦的大型活動入手,看看能不能發現些線索。
蕭容雪思索幾秒,回答道:“端午競渡算一個,你和常安公主成親也算一個,還有就是半個月後在武聖山獵場舉辦的夏苗。”
“夏苗?”任平生之前聽過這個詞,但一時間想不起來是什麽意思。
蕭容雪解釋道:“就是夏季圍獵,夏苗期間,皇帝會將這兩年從邊關捕獲的妖族俘虜,放入武聖山附近的獵場,由武勳子弟獵殺,再根據獵殺妖族的實力與數量,排名次,分別給予獎勵,排名前三者,會被封為獵妖將軍,前往邊關與妖族作戰時,可以直接統領一支軍隊。”
“聽著有點兒像是武勳子弟的科舉。”
“沒錯,就是如此。”
話說回來。
自己也算是武勳子弟,不知道要不要參加這個夏苗。
想到這,任平生眸中露出好奇之色,問道:“參與夏苗的一般是什麽境界?”
蕭容雪道:“六品到九品皆有。”
“沒有五品?”
“武勳子弟中能修煉到五品的,本就不多,這些人要麽在外頭歷練,要麽在邊關殺敵,還留在京師的極少。”
倒也是。
絕大部分這個年紀的武夫,都是七品、八品。
天賦高一些的,六品。
蕭容雪這樣的五品,極為少見,要不然,她也不會在天驕榜上排名第九。
“六品和九品同場競技,若是遇見一個厲害的妖族俘虜,那九品的豈不是有被反殺的風險?”任平生又問。
“理論上確實如此,但進入獵場前,誰不會給自己準備幾件保命的法器?只要能拖延一些時間,等來救援,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若是真的被妖族俘虜反殺,那也無可厚非,狩獵本就存在風險。”
聽見這話,任平生對這個所謂的夏苗了解了大概。
回歸案子本身,陷入思索。
之前蕭容雪說。
蠱族有煉製傀儡的手段。
而蠱族與妖族是盟友。
清影姑娘來京師,會不會與半個月後的狩獵妖族俘虜的夏苗有關?
沒有什麽有效信息,這樣胡亂猜測,猜中的可能性很小。
任平生不想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開口道:“僅靠一具三年前的屍體,壓根查不出什麽,不如按照我說的,先編個理由平息謠言,之後如果發現跟此事有關的線索,再繼續追查。”
蕭容雪聽見這話,思索了一會,覺得很有道理,不再堅持,點點頭:“好,就按你說的辦。”
“本世子還有事,到此為止。”
任平生站起身,轉頭看向蕭容雪,眉頭一挑:“記著,你還欠我九次。”
蕭容雪置若罔聞,面無表情:“是不是又要去做僅此一份的桂花糕?”
“.”任平生瞬間沉默。
蕭容雪沒再多說,拿起桌上的繡春刀,邁步走向門外,留下一句:“欠你的,我都記在心裡,以後會還。”
無緣無故說這個做什麽?
任平生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轉頭望去,見蕭容雪已經離開,便也不再多想。
喚來李勇,取出昨晚寫的那封信,交給他,吩咐道:“將這封信送回北境。”
“是,世子!”李勇接過信,行禮後轉身離開。
任平生一個人坐在原地裡,開始修煉。
半個時辰後。
修煉結束,忽然想起,今天還沒去哄小姨子。
抬眸看了看天。
還好,不算太晚,應該來得及。
任平生忙不迭起身,走向院外。
皇宮。
永安宮。
柳雲夢坐在院子裡,用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看著門口,小聲嘀咕:“怎麽還沒來,今天是不來了嘛.”
一旁。
青兒見狀,開口道:“殿下別著急,世子沒來,或許只是因為路上出了意外。”
柳雲夢微微一愣,問道:“什麽意外?”
“可能遇見刺客,可能被馬車撞到,也可能練功的時候走火入魔,誰知道呢總而言之,應該不是故意不見殿下。”青兒語氣平淡。
聽見這話,柳雲夢心裡咯噔一下,腦中不由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面。
……任平生走在街上,迎面一輛馬車疾馳而過,將他撞飛出去。
……任平生剛剛出門,一個蒙面刺客衝上去對準小腹就是一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頃刻間倒地不起。
越想,一顆心越是揪在一起,精致的小臉寫滿了擔憂。
“本宮要去見他。”
終於,柳雲夢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不安,騰的一下站起來,要往外面走。
青兒見狀,嘴角勾起笑意,開口道:“殿下不能去見世子。”
“為何?”柳雲夢柳眉微蹙。
“因為殿下說過,殿下必須要跟世子保持距離,不然便會被世子視為敝履。”
這是母妃說的,又不是我說的。
柳雲夢想起母妃同自己說的那些話,逐漸冷靜下來,但還是不放心任平生,思索幾秒,看向青兒,吩咐道:“派個人去任府看一看。”
“是,殿下。”
青兒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剛走出院門,就聽到一名宮女喊道:“世子來了!世子來了!”
“.”
青兒停住腳步,駐足幾秒,又轉身回去:“殿下,世子來了。”
柳雲夢聽見這話,松了口氣,開口問道:“他可安好?”
聽見這個問題,青兒一時語塞,沉默幾秒才道:“奴婢沒有見到世子,想來應該安好。”
“那就好。”
柳雲夢這才完全放心。
青兒見到這一幕,想了想,問道:“殿下今日見不見世子?”
見.還是不見。
柳雲夢又一次陷入糾結,柳眉微微蹙起,不知該如何選擇。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裝下幾個人……父皇,母妃,寧王哥哥,還有任平生。
這個名字已經佔據她生命中重要一部分,壓根無法與他斷絕聯系。
但是。
讓她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和任平生維持原先的關系,也很難做到。
任平生和常安沒成親之前,她以為自己能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等他倆成親後,她才發現,只要自己一想到任平生,腦中就不由自主地蹦出他摟著常安的畫面,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一旁。
青兒見自家殿下一臉痛苦,有點兒心疼,猶豫了一會,開口道:“奴婢覺得,殿下不必想太多,想見便見,不想見便不見。”
說到這,頓了頓,又道:“或許,殿下順從本心去做事後,便會發現原先的苦惱和擔心,壓根不算什麽。”
柳雲夢聽見這話,微微一怔,轉頭看向青兒,思索幾秒後,忽然覺得有幾分道理。
“讓他在門口等著,本宮去換一身衣服。”柳雲夢抿了抿嘴,開口道。
“是,殿下!”青兒面露喜色,應道。
永安宮外。
任平生端正的站在原地,表情凝重,心裡卻是漫不經心。
“今個兒怎麽這麽慢,早點拒絕,我也好回去修煉。”
這麽想著,忽然聽到屋裡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
一名宮女出現在他的面前。
“世子,殿下請您進去。”
“知道了,我明日再來見殿下,勞煩轉告殿下,最近暑氣較重,平日裡多喝些祛暑湯.”
又是一通關心。
說完,臉上露出落寞之色,轉身離開,動作一氣呵成,仿佛之前排練過一樣。
宮女見到這一幕,有點兒懵,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忙不迭地重複一遍:“世子!殿下答應見您了!”
“?”
聽見這話,任平生微微一怔,停住腳步,轉頭看向宮女,有點兒不可置信。
這才幾天?
小姨子就願意見自己了?
感覺好像比想象中好哄很多。
任平生恍惚了幾秒後,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表現太過冷漠,不像是一個苦等原諒的人。
忙不迭擺出一副驚喜的模樣,激動的道:“臣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宮女見到這一幕,頓時松了口氣。
看見剛才世子的表現,她還以為世子之前的落寞與痛苦,都是裝出來哄騙殿下的呢。
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世子只是太過激動,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罷了。
宮女這麽想著,做出請的姿勢:“奴婢領世子去見殿下。”
說完,返回永安宮。
任平生見狀,跟在了後面。
片刻後。
任平生來到了一處庭院,看見不遠處站著的小姨子,眸中露出一抹驚豔之色。
她今日明顯是精心打扮過。
一身絳紫色長裙,繡著富貴的牡丹,水綠色的絲綢在腰間盈盈一系,纖細的身段立顯無疑。
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
雖然還未長成,但已經有點兒紅顏禍水,絕色美人的味道。
怎麽之前沒發現,小姨子原來這麽好看。
任平生恍惚幾秒,逐漸意識到,可能是因為之前天天見面,已經見怪不怪。
另一邊。
柳雲夢注意到任平生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眼神,心中湧上一股羞怯和得意。
這幾日,她時不時就琢磨,跟任平生見面的時候,打扮成什麽樣。
現在看來,沒有瞎琢磨,效果很好。
心裡這麽想著,就聽見任平生的聲音響起。
“殿下瘦了.”
柳雲夢抬眸望去,就見任平生的眼神已經從原先的驚豔變為了心疼。
他為何心疼自己?
自己瘦了很多嗎?
柳雲夢這麽想著,就見任平生走向了自己。
“都是臣的錯,若是沒有臣,殿下這幾日便不會傷心難過,也不會清瘦許多,臣.該死。”
任平生走到柳雲夢的面前,臉上滿是痛苦與自責,眸中滿是心疼,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輕撫她的臉蛋。
伸到一半,又好似想到了什麽,突然停住,就這麽懸在半空。
一旁。
青兒和那名宮女見到這一幕,神色動容,滿腦子都是,世子對殿下真是一往情深。
柳雲夢聽見任平生充滿自責的話語,眼波漸漸化為秋水,盈盈注視在他的臉上,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他.看著好憔悴。
另一邊。
任平生回憶當初刷到的言情劇片段,竭力的模仿。
先是用盡畢生的演技,盡量讓自己看的憔悴、自責,然後用顫抖的聲音緩緩道:“臣真希望殿下能忘掉與臣相處的回憶,如此一來,殿下便不會因為臣而感到難過,所有的痛苦,臣一人承擔便好。”
話音落下。
四周一片安靜。
任平生見無人回應,心裡咯噔一下。
“難不成用力過度,玩尬了?
要是小姨子不吃這一套,好像確實有點兒尬。”
任平生這麽想著,抬眸望去,就見柳雲夢好看的桃花眸中有霧氣氤氳,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身旁傳來宮女啜泣的聲音:“嗚嗚嗚太感人了”
“.”
任平生眼角抽動一下,張了張嘴,想要繼續認錯。
還沒開口,懷中就撲進來一具柔軟的身軀。
柳雲夢撲在他的懷裡,身子微微顫抖,臉埋在他的胸口,無聲的抽噎。
很快。
任平生胸口的衣服就被眼淚打濕,心中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原先準備的套路,在這一刻,全都忘在腦後。
他輕輕擁著小姑娘的纖腰,沒有說話,任由她緊緊的環抱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
懷中傳來柳雲夢軟糯的聲音。
“我不要。”
任平生一怔,沒明白她什麽意思。
緊接著又聽到小姨子道:“不要忘掉跟你相處的回憶。”
放在以前。
聽到這麽肉麻的句子,任平生心裡只會默默的吐槽一句:尬。
但是。
這一刻,任平生心中只有溫暖與感動。
他雙手微微用力,將女孩擁在懷裡,柔聲道:“只要殿下開心,臣願意為殿下做一切。”
說完,他明顯感覺到,懷中的女孩,輕輕顫動了一下。
不一會。
柳雲夢緩緩昂頭,水波盈盈的眸子,注視著他,好似做出什麽重要的決定,聲音發顫:“我們.私奔吧。”
任平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下來。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幾秒後。
柳雲夢梨花帶雨的小臉展顏一笑:“開個玩笑,看你嚇的。”
任平生:“.”
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不合適……腦中念頭紛呈,任平生最終選擇沉默。
柳雲夢剛才說出私奔二字,也是一時頭腦發熱,很快就冷靜下來,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伸出纖細的小手,抹了抹眼淚,轉移話題:“你做的桂花糕,本宮吃了,很好吃。”
任平生默契的沒提剛才的事,笑了笑,道:“殿下喜歡就好。”
說完,忽然想起,剛才還有兩名宮女在側。
要是私奔的話被她們聽見,傳出去,小姨子只怕會有麻煩。
轉頭望去,看見一旁空空如也,頓時松了口氣。
剛才他並未感受到有人離開。
所以,那兩名宮女應該是在小姨子撲進自己懷裡的時候就離開了。
倒也算有點兒眼力勁。
任平生這麽想著,耳畔傳來小姨子哭泣後軟糯中略帶沙啞的聲音。
“常安以前天天欺負本宮,你作為她的夫君,得為她贖罪。
嗯.就罰你以後每隔七天,帶著親手做的桂花糕,來宮裡陪本宮下棋,如何?”
任平生看向小姨子,問道:“為何相隔七天?”
還不是怕你忙著修煉,沒空來見本宮.
柳雲夢心裡這麽想,嘴上卻沒這麽說,只是道:“七天就是七天,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那臣要是想殿下了,能不能早些過來?”任平生柔聲問道。
柳雲夢一怔,抬眸望去,看見任平生俊朗的臉龐帶著淡淡的笑意,眉目間盡是溫柔,心中一顫,像是有電流湧動,升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
“腿長在你身上,隨你。”柳雲夢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輕咬粉唇道。
任平生看著面前粉嫩而又可愛的小姑娘,嘴角勾起笑意,忍不住升起挑逗的心思,笑道:“殿下若是不討厭臣,臣便經常來見殿下,殿下若是.”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院子外面傳來宮女的呼喊聲。
“參見端妃娘娘!”
端妃?
任平生微微一怔,忽然意識到,可能是小姨子的生母。
轉頭看向小姨子,眼眶微紅,臉頰兩側淚痕未乾,好看的桃花眸子略顯慌亂。
一副被人欺負慘了的模樣。
先不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就說誰家母親看見自己的女兒哭成這樣,心裡沒有別的想法?
此刻。
任平生竟然感覺有點兒手足無措。
等會怎麽跟端妃解釋?
就說自己只是來陪小姨子下棋?
聽著有點兒欲蓋彌彰。
再不然,乾脆坦白,自己是奉旨泡妞,呸,陪伴。
好像更不合適。
實在不行,乾脆施展輕功,翻過宮牆?
任平生腦子急速轉動,還沒想到合適的方法,就聽院外腳步聲越來越近。
這個時候。
柳雲夢忽然伸出纖細的玉手,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屋裡拽。
往屋裡拽算怎麽回事?
這要是被看見了,豈不是更容易誤會?
任平生這麽想,還有點兒抗拒。
柳雲夢見狀,有些著急,輕輕跺了跺腳:“跟我進來。”
任平生無奈,只能跟她進屋。
柳雲夢在屋裡四處看了看,目光定格在床上,急促道:“上床!”
“.”
任平生嘴角抽動,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小姨子這是要害我啊!
“床底下不行嗎?”
柳雲夢原先想把他蒙到被子裡,聽見這話,微微一愣,點點頭:“可以,等會我不說話,不要出來。”
“好。”
任平生不再多說,果斷鑽進了床底。
柳雲夢站在一旁,看了幾眼,發現看不出異常,抹了抹眼淚,走了出去。
剛走出房門,就看見母妃出現在院門口,仍舊是一副端莊的樣子,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母妃今早做了些桂花酥酪,送去給你父皇之後,還剩下一些,想著你愛吃,便拿來給你。”
端妃說著,抬眸望去,就見自家女兒眼眶微紅,臉頰上有清晰的淚痕,額前的發絲也被汗水打濕,稍顯凌亂。
就好像.
雖然知道自家夢兒絕不是那種苟且之人,但是見到這一幕。
她還是不由升起一些念頭,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不冷不淡的問道:“在母妃之前,是不是有人來過?”
柳雲夢聽見這話,心中一沉,擠出一抹笑容,道:“母妃又不是不知道,兒臣素來喜歡獨來獨往,這大清早的,誰會到兒臣這裡來。”
嘴上這麽說,心裡卻在默默祈禱,千萬別被發現,千萬別被發現
她還記得。
母妃曾經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自己,就算跟任平生維持現有關系,也不能跟他走的太近,要保持一定距離。
要是讓母妃知道,自己允許任平生進到宮裡來,還跟他擁在一起。
母妃一定會懲罰自己的。
懲罰倒還是小事。
要是母妃以後不允許任平生再來宮裡,才麻煩。
想到這,她邁步上前,攬住母妃的手臂,輕輕的搖晃,撒嬌道:“兒臣已經有好些日子沒吃過酥酪了呢,而且還是加了桂花的酥酪,還是母妃懂兒臣,知道兒臣喜歡桂花”
她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隻想著轉移母妃的注意力。
殊不知。
她越是如此,端妃越是懷疑。
此時此刻。
端妃看著自家女兒反常的模樣,幾乎已經可以確定。
在此之前,有人來過這裡。
而且極大可能是男人!
“以夢兒原先的性格,絕不可能帶人回宮,更不可能與人
難道是親眼看見任平生迎娶常安,心中苦悶,故意報復?
不對不對,夢兒不是這樣的人。
究竟怎麽回事。”
此刻,端妃心亂如麻,臉色也越發冰冷,一言不發。
柳雲夢見自家母妃不說話,心裡越發慌亂,聲音都有點兒發顫:“母,母妃,您帶來的酥酪呢?兒臣想要嘗嘗。”
“嗯。”
端妃害怕再刺激到自己女兒,穩住心神,微微頷首,給身後的宮女使了一個眼色。
身後的宮女立刻會意,端來了一碗酥酪,上面撒著桂花和堅果,看著極為不錯。
“母妃的手藝真是厲害,這樣的酥酪,光祿寺裡的大廚都做不出來。”
柳雲夢說著,伸手去端酥酪,拿起杓子,挖了一口,送入嘴裡,一邊品著,一邊道。
端妃看著她略顯慌亂的小眼神,忽然有點兒心疼。
如果不是任平生娶了常安,夢兒也不會性情大變,做出與原先性格完全不相符的事情。
在心裡歎了口氣,開口道:“進去坐坐,母妃有些話想同你講。”
柳雲夢聽見這話,不由想到還在床底趴著的任平生,有點兒猶豫。
但擔心引起母妃的懷疑,她很快做出決定,輕輕的點了點頭:“嗯。”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正房。
端妃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端著碗,一副心不在焉模樣的女兒,語重心長道:“夢兒,有些東西,還在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多麽珍貴。”
“嗯。”
柳雲夢不明白母妃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但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想著讓母妃早點兒把話說完,早點離開。
“夢兒,母妃沒有同你說笑,把碗放下,坐到母妃跟前來,好好聽母妃說。”
端妃語氣忽然變得嚴肅。
柳雲夢聽了,生怕被母妃發現端倪,不敢有絲毫怠慢,把酥酪放在桌上,坐到母妃的身旁。
“母妃您講,兒臣一定認真聽。”柳雲夢一臉正色,小眼神卻是下意識地飄向床榻。
端妃沒注意到這一幕,仍舊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緩緩道:“母妃知道,你寧王哥哥離京以後,你便一直悶悶不樂,成日無所事事。
是任平生陪你下棋,帶你逛街,在你遭遇刺客的時候,挺身而出,救你性命,你對他產生依賴,是人之常情。
但是這種依賴,未必就說如你所想的那種感情,不必看的多重,若是因為他娶妻便自暴自棄,實乃愚不可及。
母妃說句難聽的,如果你沒有自暴自棄,就算任平生已經娶了常安,未必不會再對你動心,如果你.
哎,母妃知道,母妃說這些,你不會放在心上,你的年紀還小,不懂男人”
話還沒說完。
一旁的柳雲夢終於反應過來,微微發愣,問道:“母妃在說什麽,什麽自暴自棄?”
還不承認
端妃臉色漸冷,直勾勾的看著柳雲夢,開口問道:“實話告訴母妃,在母妃之前,是不是有男人來過你這?”
聽見這個問題。
柳雲夢感覺自己呼吸都停滯了一秒, 心跳更是急劇加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沒有!”
下一秒,她沒有絲毫猶豫,果斷否認。
說話的時候,眼神卻是不受控制的飄向床榻。
這一次。
端妃終於注意到這個細節,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看見床榻,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與此同時,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腦海。
難道
那個男人就在屋裡,還沒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