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任平生垂眸望去,就見不遠處一具無頭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裡,鮮血染紅了四周的泥土。
濃鬱的血腥氣混合著雨後雜草的清香撲鼻而來,讓人有點兒反胃。
“是人。”
蕭容雪臉色不太好看:“那裡還有兩具屍體。”
任平生觀察四周,確認沒有埋伏,目光定格在不遠處的屍體上,沉聲道:“我記得你說過,參加夏苗的勳貴子弟都會帶保命法器,不會輕易被殺。”
“往年確實如此。”
“那麽看來今年和往年不同。”
任平生隨口接了一句,走到屍體旁,仔細觀察了一會,做出判斷:“頭顱是被蠻力硬生生撕扯下來,壓根沒有還手之力,說明殺死他們的妖獸,實力比他們高出不少,而且極有可能一直隱藏在暗處埋伏他們,出手乾脆利落,沒有一點兒拖泥帶水。”
說完,走向另外兩具屍體,觀察以後,補充道:“三人的致命傷各有不同,襲擊他們的應該是三隻妖獸。”
蕭容雪眉頭微微皺起:“不太對勁,往年妖獸很少會埋伏起來偷襲,結伴而行更是少見。”
任平生微微一怔,轉頭看向她:“藏在暗處,發起致命一擊,難道不是野獸都會的捕獵技巧?”
蕭容雪解釋道:“鎖妖塔裡的妖族每日被獄卒折磨,性格早已發生改變,要麽暴虐,進了獵場隻想報復,要麽畏怯,一心隻想躲藏,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現身……像這樣結伴而行,埋伏獵殺的情況極為少見。”
聽見這話,任平生陷入思索,半晌後道:“妖族的變化,會不會跟你調查的案子有關?”
“不出意外,確實如此。”
蕭容雪歎了口氣,悠悠道:“要是皇帝能重視此事,他們三人或許不用死。”
說到這,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柳眉微蹙:“鎖妖塔有武聖的一縷意念坐鎮,為何還會出現變故?”
聽見這個問題,任平生眉頭同樣皺了起來。
確實。
普天之下,還活著的一品只有一位,就是武聖。
說他是此方世界最強者也不為過。
他的一縷意念,足以震懾超凡以下的宵小。
既然如此。
鎖妖塔出現變故只有兩個可能。
要麽附身知縣女兒屍體是超凡修士的元神。
要麽武聖本人出了變故。
若是前者,倒也無妨。
若是後者.
只怕全天下都要因此陷入動蕩!
“難道武聖真的出事了?
怪不得這兩年妖族越發囂張,蠻族蠢蠢欲動。”
任平生一陣胡思亂想,忽地聽見不遠處響起奔跑和喘氣的聲音。
“有人來了。”
蕭容雪眼眸一凝,一邊提醒,一邊握住長刀,繃緊肌肉,做好迎敵的準備。
任平生同樣如此,一隻手緊緊攥著斷刀的刀柄,目光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雙足頓地,肌肉緊繃,進入戰鬥狀態。
不一會。
前方出現幾道人影。
離得老遠,便聽他們激動的大喊:“有人!救命!”
這些人正在被妖族追殺?
任平生和蕭容雪互相對視一眼,眸中浮現一抹警惕,仍舊握著長刀,沒有絲毫放松。
幾秒鍾後。
他倆終於看清前方的人影。
一共四人,三男一女,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勁裝上有斑斑血跡。
落在最後面的那個女人,肩膀上更是有一道深可見骨的抓痕,血肉模糊,看著極為駭人。
“有,有妖族在追殺我們。”
四人來到他倆的跟前,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任平生面無表情,不冷不淡的問道:“幾隻?什麽實力?”
“六,六七隻,都,都是七品。”
只是七品就還好。
任平生和蕭容雪松了口氣,卻並未放松警惕,和四人保持距離的同時,仔細觀察四周的動靜。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並未見到妖獸活動的蹤跡。
不出意外,對方暫時放棄了對這四人的追殺。
“你是鎮北王世子?”
這個時候,四人中有人認出了任平生,臉上露出一抹驚詫。
任平生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
那人見狀,眸中閃過一抹失望。
本以為抱上了大腿,沒想到對方是八品的鎮北王世子,未必比自己強,自己再不濟好歹也是七品。
轉念一想。
眼下的情形,有人出手相助,已是不易,還奢求什麽?
“在下陳志明,是臨江侯的嫡子,拜見世子。”
青年說著,端正的行了一禮,又道:“今日多謝世子出手相助。”
身後三人,兩男一女。
兩名男子看了一眼任平生身旁的蕭容雪,思索幾秒,同樣行禮:“多謝世子!”
鎮北王世子雖然只是八品。
但他這位同伴看著實力非凡,少說也是六品。
要是能抱上大腿,起碼性命無憂。
那名女子握著肩膀,臉色蒼白如紙,沒有血色的嘴唇張了張,也想說話,只是失血太多,頭暈腦脹,發不出聲音。
任平生對三人微微頷首,看向那名女子,沒有猶豫,從懷裡取出一枚丹藥,扔了過去:“喂她服下。”
臨江侯嫡子陳志明伸手接住丹藥,隻一眼就看出丹藥的不凡,眸中迸發出一道亮光。
隨後。
心中又湧起一股慚愧。
如果是他,面對素未謀面的陌路人,就算有療傷丹藥,也不會輕易拿出。
但是。
鎮北王世子沒有絲毫猶豫,二話不說就拿出了丹藥,不求任何回報。
這等俠義之心,他差的太遠。
“多謝世子!”
陳志明拱手行禮,快步走到重傷的女同伴身旁,動作輕柔,為她喂下丹藥。
女子費力的張開嘴,吞下丹藥,瞬間,全身上下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僅僅片刻。
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
“起效了!”
陳志明三人見到這一幕,有點兒驚訝。
僅僅片刻就能有這種效果,毫無疑問,這枚丹藥絕非凡品!
這樣的療傷丹藥,在夏苗中用一枚少一枚。
鎮北王世子竟然能毫不猶豫的拿出,真是俠肝義膽!
這一刻。
三人對任平生肅然起敬。
那名女子服下丹藥後,恢復了些許氣血,看向任平生,唇瓣輕啟,由衷感激:“晚晴拜謝世子.”
任平生一臉平靜,微微頷首。
一枚複體丹,成本只要不到二兩銀子。
來夏苗之前,他委托白雲觀的入門弟子煉製了一百多枚,送出去一枚也不礙事。
“獵場中的妖族結隊埋伏獵殺。
我和蕭容雪兩個人,要在這裡待上二十四個時辰,就算是再小心謹慎也無法躲避所有危險。
每多拉一個人進入隊伍,安全性就能提升一分。
爭奪前五甲很重要,但依照現在的情況,防備妖族獵殺,從獵場中活下來更重要。”
一念至此。
任平生看向四人,打算招攬他們結伴而行。
張了張嘴,還沒開口,就見陳志明一臉熱切的道:“久聞世子古道熱腸,有君子之風,今日得見,果真是名不虛傳。”
“是啊!坊間還有傳言,說世子生來英俊瀟灑,堪稱北境第一美男子,我從前還不相信,今日得見,豈止是北境第一,說是我大周第一,也絕無半分作假!”
這馬屁拍的未免太生硬。
而且。
車開的多了。
總覺得古道熱腸這個詞,聽著有點兒奇怪.
任平生沉默幾秒,抬手打斷還在不斷彩虹屁的三人,淡淡道:“有話直說。”
三人被戳穿心思,也不尷尬,異口同聲道:“今年的夏苗比往年凶險許多,我等又受了傷,在這獵場中只怕難以自保,不知能否與世子同行。”
就這?
早說不就完事了。
任平生也有此意,沒再拐彎抹角,點點頭:“好。”
見他答應,包括那名重傷的女弟子,一顆懸著的心都放了下來,面露喜悅,拱手道:“多謝世子!”
任平生打量了他們一眼,問道:“伱們的傷勢如何?還能否與妖族一戰?”
陳志明忙不迭道:“我與劉兄只是輕傷,並無大礙,孫兄挨了幾拳,內傷不輕,只能發揮兩三成的實力,晚晴妹子,世子也看到了,一天之內只怕連刀劍都拿不起來。”
換句話說。
這四人的戰鬥力相當於兩個半的七品。
任平生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按照這個陳志明的說法,追殺他們的妖族有六七隻,說明妖族比想象中還要團結,組成更大的獵殺小隊也不是沒有可能,得盡可能的多招攬一些人,免得妖族沒殺幾隻,自己反倒淪為獵物。”
想到這,任平生不再猶豫,又從懷裡取出一枚複體丹,丟給那名受了內傷的青年:“拿著。”
青年下意識伸手接過丹藥,眸中露出詫異,求證似地問道:“這是.給我的?”
任平生眉頭微皺:“受傷的不是你?”
“是我,我只是沒想到”
青年說到這,戛然而止,心中湧上一股羞愧,臉陣陣發燙。
他剛才還在想,鎮北王世子送丹藥給晚晴妹子,是不是抱著撩撥的心思。
畢竟晚晴妹子的容貌在整個京師都能排得上名號,雖然比不上雲和公主這樣的頂尖美人,跟教坊司裡的花魁還是能拚一拚的。
卻沒想到
哎。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陳志明見同伴臉發紅,立刻便知道他的想法。
因為他也是這麽想的。
畢竟。
如果不是為了撩撥晚晴妹子,素不相識為何要贈予丹藥?
如今看來。
真的僅僅只是古道熱腸罷了。
原先還以為自己也稱得上是個君子,跟鎮北王世子一對比,自己是小人無疑了。
陳志明這麽想著,看向自己的同伴,提醒道:“世子贈藥,你不說些什麽?”
聽見這話,青年才反應過來,紅著臉,拱手行禮:“多謝世子。”
一旁。
蕭容雪見到這一幕,不由多看了任平生一眼。
任平生是什麽樣的人,她可比這些人清楚多了。
待人溫和,有俠義之心,確實不錯。
但要說古道熱腸,還差得遠。
“他是要籠絡人心,壯大隊伍?
妖族成群結隊,還學會了埋伏,與這些人結伴而行確實是眼下最合適的選擇。”
蕭容雪對任平生的做法還算認同,默默站在他的身側,沒有多嘴。
與此同時。
高台處。
皇親貴胄們看著玄機鏡中呈現的畫面,神色略顯複雜。
“我原本以為鎮北王世子遲遲不動是貪生怕死,如今看來,應當是他發現了什麽,為求穩妥才留在原地,觀察情況。”
“既然發現異常,為何不上報?”
“前幾日,鎮魔司和錦衣衛去鎖妖塔檢查,便是鎮北王世子和那蕭容的主意,只是並未檢查出什麽。”
說話的是南安伯,前幾日他在鎖妖塔附近釣魚,碰巧遇見錦衣衛的人,從他們的口中得知此事。
當時並未放在心上,還覺得鎮北王世子是在沒事找事,現在看來哎。
要是當時重視此事,這場悲劇便不會發生。
一念至此。
南安伯忽然覺得心中悶得慌,沉默幾秒,決定一吐為快:“聽鎮魔司的人說,鎮北王世子之所以奏請聖上檢查鎖妖塔是因為一樁案子.”
半炷香的時間,將來龍去脈說得清清楚楚。
眾人臉上全都露出恍惚之色。
“鎮北王世子竟早就察覺出了異常.只是無人重視。”
恍惚了幾秒後。
再次望向玄機鏡。
剛巧看見鎮北王世子救下陳志明四人,並且隨手送出兩枚丹藥的畫面。
神色更加複雜。
“此子胸襟寬廣,仁義寬厚,與他爹完全不同,就是……武道天賦差了些。”
“要是他和他爹的修為能夠對調就好了……”
“鎮北王囂張跋扈,嗜血殘暴,怎麽能養出這等謙謙君子,只怕是人在屋簷下,裝出的溫良恭謙!”
話音落下。
有人怒斥:“裝個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的便是你這樣的人!”
說話的是臨江侯。
見到自己兒子被任平生救下。
他心情正激動呢,聽見那人的話,自然覺得不爽。
那人被罵,心中同樣不爽,張了張嘴,就想反駁。
不經意的一瞥,卻見不少人用冰冷的目光望著自己,立刻意識到,鎮北王世子救下的不止一個陳志明,猶豫了一下,訕笑一聲:“開個玩笑罷了,老陳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哼!”
臨江侯冷哼一聲,懶得理他,目光重新望向玄機鏡,心裡同樣生出幾分慚愧。
夏苗開始之前。
他還曾經祈禱,不要讓鎮北王世子進入前十。
卻沒想到,最後竟是鎮北王世子救下自己的兒子。
只能說,造化弄人。
高台上。
柳雲夢對眾人的議論置若罔聞,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任平生,眸中寫滿了擔憂與焦急,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別進的太深了,快點出來啊!”
她沒注意到的是。
身側。
一向溫良恭謙的晉王,此刻臉色陰沉,正用陰鷙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玄機鏡中的任平生。
獵場中。
等陳志明四人休息的差不多了。
任平生帶著他們,繼續前進。
走了沒一會,又看到一具屍體。
小腹到脖頸都被利爪剝開,鮮血和髒器流了一地。
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事實上。
那個肩膀受傷的女子,見到屍體,實實在在的吐了出來。
其余三人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致。
別說他們。
任平生同樣感覺胃中陣陣翻滾。
不過,好歹之前也殺過十幾個山賊,隻反胃了一會就恢復過來,沉聲道:“看來情況比我們想的還要嚴重。”
一旁。
受內傷的青年有點兒憤懣:“這些妖族和往年壓根不同!這麽多人被殺,鎖妖使難道就沒有一點察覺?”
另一名青年緊跟著抱怨:“不是說欽天監研製出了個玄機鏡,能看見獵場中的情景?都這樣了,陛下還不終止夏苗,是打算讓我們都死在獵場裡嗎?”
陳志明語氣沉重:“陛下可能有他的考量,畢竟南邊的沙場可比這殘酷多了.劉兄,孫兄,你們要是承受不了,就先回去吧,鎖妖使那裡應該安全。”
話音落下。
眾人皆是沉默。
抱怨是抱怨。
但要讓他們就此放棄夏苗,還真有點兒心有不甘。
任平生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淡淡道:“小點聲。”
“好。”
四人十分聽話,立刻噤聲。
任平生收回目光,正要繼續前進,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電光火石間,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沒有絲毫猶豫,順勢朝自己的正上方劈出一刀。
錚!
刀光一閃,嘹亮的刀鳴隨之響起,好似龍吟出淵,動人心魄!
下一秒。
一聲尖利的貓叫響徹林間,像是被踩到尾巴,發出痛苦的哀嚎。
“有埋伏!”
陳志明四人心中一驚,順勢望去,就見一隻滿臉傷疤的狸花貓,落在不遠處的樹枝上,陰冷的豎眸泛著幽光,死死的盯著鎮北王世子。
“吼!”
一聲攝人心魄的猛獸吼叫響起。
陳志明四人立刻收回目光,攥緊手中的兵器,望向聲音來源。
灌木叢中。
一隻體型龐大的金錢豹顯露身形,擋在前方,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的牙齒,呲牙咧嘴,看著無比凶狠。
“咱倆對付它。”
陳志明握緊長劍,往前邁了一步,將受傷的兩名同伴擋在身後。
另一名姓劉的青年見狀,沒有猶豫,也站到了前面。
就在此時。
斜上方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用余光一瞥才發現,樹枝上還有一隻鷂鷹,圓圓的大腦袋和大眼睛,看著有幾分呆萌。
只是鋒利的爪子勾著一顆鮮血淋漓的腦袋,配合上人畜無害的外表,顯得更加詭異。
“咱們盡快解決這隻豹子,騰出手幫世子。”陳志明壓低聲音道。
“好。”另一名青年微微頷首,提起長劍,左腳微微向前,隨時準備衝向豹子。
高台附近。
臨江侯等人見到這一幕,心像被一顆大手攥住,屏氣凝神,呼吸困難。
其余皇親貴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有人壓低聲音,與好友交談。
“這三隻剛才出現過,都是六品,出手乾脆利落,他們幾個恐怕.凶多吉少。”
靠近高台的位置。
安國公深邃的目光凝視玄機鏡中的任平生,心中五味雜陳。
其實。
任平生入京的第一天,從進入外城到拜訪安國公府,他都在暗處看他。
說到底是自己的外孫,縱然對他娘有再大的怨氣,又怎麽可能熟視無睹。
只是
自己身為一家之主,該將宗族的利益放在首位。
陛下決心削藩。
安國公府又怎能與鎮北王府扯上關系。
遠遠的看著,已是他能做的極限。
一陣胡思亂想。
就見玄機鏡中。
任平生握著一把造型奇特的斷刀,騰空而起,刀刃直衝數步之外樹枝上的貓妖。
“不好!”
安國公見到這一幕,瞳孔微縮,心中一沉。
任平生的實力,他還算清楚。
勉強和七品武夫相當。
那隻貓妖是六品。
被動防禦,伺機反擊,打不過就使用保命底牌,這才是正確的應對之道。
主動出擊,迎面而上,萬一出現差池,只怕連保命的底牌都來不及用。
此時此刻。
安國公只能寄希望於,鎮北王留給他兒子的保命手段無需催發,遇見危險自動生效。
“任平生!”
明知他一定有保命手段,柳雲夢還是緊張的不行。
纖細的小手緊緊攥在一起,咬緊牙關,身子微微顫抖,一顆心幾乎停止跳動,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活下來!”
其余勳貴見任平生主動出擊,皆是一怔:“鎮北王世子不過八品,為何敢迎敵而上,難道他不知道那隻貓妖是六品?”
“如果沒有保命手段,鎮北王世子危矣!”
玄機鏡中。
任平生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寒芒乍現。
貓妖弓起腰身,全身上下的貓毛如同受到刺激,豎了起來,尾巴挺直。
瞳孔急速縮小,毛茸茸的臉上竟是露出了一抹恐懼之色。
下一秒。
它的頭顱好似被一根無比鋒利的鋼線劃過,切口整齊,從空中落下,摔在地上,連滾幾圈才漸漸停下。
貓的身子還留在樹枝上,斷口處血肉模糊,鮮血淋漓,順著樹枝滴落。
竟是一擊必殺!
連帶安國公、柳雲夢、晉王在內的所有皇親貴胄見到這一幕,皆是瞪大雙眼,嘴巴微張,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原地,一臉的不可思議。
六品的貓妖,被鎮北王世子一刀斬首這怎麽可能!
正震驚呢。
就見鎮北王世子眼眸發亮,似乎是領悟了什麽,握著那把造型奇特的斷刀,衝向不遠處的金錢豹。
騰空而起,精壯的身軀如神似魔,手中斷刀橫掃,凌空而下,直衝豹妖!
寒光乍現。
隱約間似有真龍出淵,遊走雲端,隔著玄機鏡都能感受到這一刀無可匹敵的磅礴氣勢!
望著這一幕,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升起一個念頭:“好刀法!”
下一秒。
豹妖落得和貓妖一個下場,屍首分離,鮮血噴湧而出,染紅地面。
“兩刀斬殺兩隻六品妖獸,鎮北王世子真是八品,不是五品?”
眾人看著玄機鏡中的畫面,震驚的同時,一陣恍惚。
七品能靈氣外放,催發刀氣。
六品能完全掌控自身力量,做到戰鬥的過程中不浪費一點兒氣力,同時身體表面泛起淡淡青光,防禦大大增強。
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武夫,根據戰鬥的細節,能夠判斷鎮北王世子確實是八品。
“八品武夫,不費吹灰之力斬殺兩名六品妖獸,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鎮北王世子究竟是如何辦到的?”
“難道.僅僅只靠刀法和蠻力?”
高台前爆發出一陣熱烈的議論聲。
議論的中心毫無疑問是鎮北王世子的真實實力,以及他為何擁有這樣的實力。
只有臨江侯等少數幾人沉浸在親人又一次劫後重生的激動與喜悅,沒有參與其中。
眾人議論了片刻。
忽地聽到身後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
“本宮剛才怎麽說的!鎮北王世子很厲害!你們不知道罷了!”
柳雲夢精致的俏臉因為激動,漲得通紅,揚眉吐氣般揮了揮小拳頭,大聲的道。
那副驕傲的模樣,好似在向外人炫耀自己的夫君多麽出色。
眾人聽見這話,表情古怪的看了一眼柳雲夢。
心想:鎮北王世子再厲害,跟你有什麽關系?
這麽想著,就聽見七皇子撇撇嘴,沒好氣道:“他又不是你夫君,再厲害跟你有個屁關系。”
“他是本宮的姐夫!”
柳雲夢瞪向七皇子,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巴掌,氣洶洶的道:“幾天沒打你,你是不是覺得你皇姐不是以前那個皇姐了?”
七皇子挨了打,頓時慫了,低下頭,不發一言。
眾人看了七皇子一眼,收回目光,望向玄機鏡。
僅剩的那隻鷂鷹見狀不妙,撲棱著翅膀,立刻逃跑。
鎮北王世子也沒去追,停在原地,和其余幾人交談起來。
見到這一幕。
不知為何,眾人原先緊繃著的情緒忽然放松了一些。
不管怎樣。
鎮北王世子表現出異乎尋常的實力,對其他活著的人而言,總歸是一件好事。
畢竟,以他的胸襟,應當不會見死不救。
事實上。
確實如他們所想。
接下來的三個時辰。
任平生幾人救下了近百個被妖族追殺的勳貴子弟。
並且,重傷的傷者全都分到了複體丹。
隨著時間流逝。
發現的屍體越來越多。
加入的人也越來越多。
任平生一行人終於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此時此刻。
天色漸暗。
獵場某處。
任平生看了一眼四周,臉色凝重,沉聲道:“被妖族獵殺的人太多,按照常理,皇帝不可能坐視不理.我覺得,外頭可能出了變故。”
如果被殺的都是平民。
還可以用沙場比獵場更殘酷這個理由解釋。
但被殺的可都是勳貴子弟。
他們都是出身勳貴。
家人有爵位在身。
大規模死在夏苗中,皇帝無論如何也該出手製止。
可鎖妖使和錦衣衛一點兒介入的動靜都沒。
甚至。
被獵殺的人還越來越多。
除了昭武帝和勳貴們有仇,任平生想不出他不終止夏苗的理由。
蕭容雪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任平生道:“盡可能聚攏更多人,一起離開獵場。”
蕭容雪眉頭微皺:“為何不現在離開?”
任平生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你為何這樣看我?”蕭容雪總覺得他眼神有點兒奇怪。
任平生悠悠道:“我本以為,你會想著留下來救更多人。”
畢竟。
她是蕭女俠。
“.”蕭容雪頓時愣住。
俠之一道,在於扶貧濟困,懲惡揚善,為人仗義,肯於助人,路見不平,替天行道。
她自詡女俠,俠義心腸竟是還比不上任平生。
一時間。
她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時候。
任平生開口道:“咱們人越多,妖族對咱們威脅越小,再逛一個時辰,等天快黑了就往回走。”
蕭容雪心情複雜,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任平生見狀,也不再多言,站起身,環視一周,提高聲調:
“再走一個時辰,之後咱們一起離開這鳥地方!”
“世子做主!”
“我們聽世子的!”
眾人紛紛響應。
接下來,短短一個時辰,任平生浩浩蕩蕩近百號人,在獵場深處橫衝直撞,竟是又聚攏了近百人。
四百多名勳貴子弟進入獵場。
如今聚攏在任平生身旁的已經近兩百人。
換句話說。
刨去屍體。
還活著的勳貴子弟,幾乎都加入了任平生的隊伍。
而任平生懷中的複體丹,分給傷者後,只剩下了兩三枚。
進入獵場之前。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複體丹竟然會以這種消耗殆盡。
“下次出門辦事,還得再多煉製一些複體丹。”
任平生這麽想著,轉頭看向眾人,大手一揮:“走!回家!”
話音落下。
眾人紛紛響應,跟在了他的身後。
他們在這大半天的時間裡,都經歷了死裡逃生,對救下自己的任平生全都心懷感激,不說唯命是從,卻也差不了多少。
一行二百號人,浩浩蕩蕩往回走。
所過之處,妖族退避。
高台前。
眾人見到這一幕,表情略顯複雜。
一方面對任平生救下這麽多人感到震撼與感激,另一方面又覺得事情本不該如此。
鎮北王世子身份敏感,經歷此事,在場的勳貴中至少有三成要承蒙他的恩情。
之後陛下若是削藩,他們該如何自處?
當然。
很多人沒別的想法,只有感激。
“俠肝義膽,處變不驚,實力超群,天賦異稟武勳年輕一輩有鎮北王世子,實乃我大周之幸,朝廷之幸!”
臨江侯對救下自己兒子的恩人,絲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話音落下。
眾人紛紛附和。
經歷今日一事。
鎮北王世子在他們心中的形象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由原先虎父犬子的武道廢物,變為驚豔絕倫的絕世天驕!
真是深藏不露!
高台上。
柳雲夢聽到眾人的誇讚,心裡美滋滋的。
美了沒一會,她又想起突然消失的父皇,不由擔心起來。
“也不知道父皇去了哪裡,會不會有事.呸呸呸!父皇是皇帝,有皇朝氣運加身,一定不會有事的!”
柳雲夢心裡這麽想,目光還是不由望向了武聖山的方向,眸中流露出一抹擔憂。
就在此時。
視線之內。
一名身穿緋袍的青年,好似騰雲駕霧從不遠處飄飄而來。
人還未到,聲音已至。
“陣法何在?”
清朗的聲音響起。
眾人同時轉頭望去,看見來人的身影,微微一愣,隨即表情全都變得奇怪起來。
“夏官正?監正怎麽派了這麽個不靠譜的過來。”
安國公看著那青年,也是同樣的想法。
不過,來都來了,再者往返京師一趟又得浪費不少時間,就他了吧。
“陣法還在前方,本公隨你同去。”安國公站起身,開口道。
“好。”夏官正沒有廢話,點了點頭。
安國公不再多說,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夏官正騰雲駕霧,緊隨其後。
片刻後。
兩人來到了獵場的邊緣。
“這就是本公所說的陣法。”
安國公站在獵場的邊緣,開口道。
夏官正眸中幽光閃爍,上下打量陣法,片刻後,微微昂首,一臉驕傲道:“此等陣法,破來輕而易舉!”
眾人聽到這話,頓時松了口氣。
接下來就聽青年繼續道:“本官正出馬,實乃大材小用,殺雞牛刀諸公稍候,本官正回一趟京師,令師弟前來破陣,以他的身份,他的能力,破此陣,恰到好處!”
話音落下。
二話不說,騰雲駕霧就要離開。
“?”
啥意思?
你來都來了,隨手破了不就是,還非得回去讓你家師弟過來。
這是什麽腦回路?
一時間,眾人有點兒懵。
眼見青年就要離開。
安國公眼疾手快,身形一閃,攔在了他的面前:“夏官正,人命關天,還請速速破陣。”
夏官正微微昂首,風輕雲淡道:“破此陣,猶如以大欺小,不合我身份,還請”
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姓沐的!你要再磨磨唧唧,老夫讓你姐來收拾你!”
夏官正是欽天監的官職,青年姓沐,單名一個劍。
發火的是定國公。
之所以沒有出手,因為對這個家夥還算了解,知道他是個倔脾氣,他不願意做的事,揍他一頓也沒用。
聽到定國公這麽說。
沐劍身子微微一顫,不情不願的回到了陣法旁,默默破陣。
定國公又問:“要多久?”
沐劍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你小子是不是欠揍,等你姐回來.”
話還沒說完,就聽沐劍清朗的聲音響起。
“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
眾人一怔:“你不是說隨手可破?”
沐劍淡淡道:“確實隨手可破,但要兩個時辰,師尊親至,也是兩個時辰。”
“.”
眾人全都沉默。
安國公道:“兩個時辰就兩個時辰吧,事到如今也不是很急。”
定國公等人聽到這話,微微一怔,看向安國公,好奇的問道:“國公何出此言?”
安國公緩緩道:“方才.”
一字一句將獵場中發生的事情講得清清楚楚,就連細節也未曾放過,好似說書先生。
“兩刀斬殺兩隻六品妖族鎮北王世子竟有這等實力?!”
“短短三四個時辰,救下近兩百人,還將隨身攜帶的療傷丹藥,分發一空,這.”
定國公等人隻覺得像是在聽武俠話本。
便是武俠話本也寫不出這樣離譜的情節。
在安國公的嘴裡,鎮北王世子簡直就是天神下凡,無所不能。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可是在他們的眼中,鎮北王世子這個名字分明就代表著四個字——虎父犬子。
“國公莫要消遣我等。”
定波侯還沉浸在喪子之痛中,毫不留情的懟道。
安國公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公所言句句屬實,諸位不信,回去一問便知。”
即便安國公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眾人還是將信將疑。
話說回來。
鎮北王世子就算真如你所說的猶如天神下凡,救了所有人,又跟你有什麽關系?
你一副小驕傲的樣子是怎麽回事?
天神下凡的又不是白屏。
這麽想著。
忽然反應過來。
鎮北王世子是這老家夥的外孫。
只不過,這老家夥之前一直不認人家罷了。
“你笑個什麽勁。”
定國公瞪了安國公一眼,沒好氣道:“之前不拿人家當外孫,見人家出了風頭,又好像也跟著沾光一樣,你也老大不小了,總該要點臉。”
安國公年紀比定國公小一輪,但好歹也是一家之主,挨這麽一頓訓,頓時不爽,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
還未開口,看見定波侯等人的眼神有點兒冷,忽然反應過來。
留在這裡的勳貴,大都剛經歷喪親之痛。
得知鎮北王世子救下了旁人,心中必定更加傷痛。
自己確實不該得意洋洋,更不該露出笑意。
一念至此。
他沉默下來,沒有反駁。
時間流逝。
轉眼間, 夜幕降臨。
明鏡般的月亮懸掛在天空上,把清如流水的光傾瀉到廣闊的大地上。
與獵場相距甚遠的京師。
任府。
常安脫去長袍,正要上床歇息,不知為何,一顆心忽然像是被人緊緊攥了一下。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不適,席卷全身。
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好似自己即將失去什麽無比重要的東西。
刹那間。
常安意識到了什麽,眺望西北,眸中流露出焦急與擔憂,口中喃喃自語:“任平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