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念一想。
以小姨子的身份,走到哪裡都會有錦衣衛暗中保護,皇帝又怎可能不知道她的行蹤,無非覺得兩人之間並無實質性的接觸,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想到這,不再糾結。
回宮就回宮,無非就是提前見一見老丈人的真容。
任平生不再糾結,錦衣衛卻開始糾結:“雲和殿下要與世子一同入宮?要是讓那幫逮誰罵誰的言官瞧見,那還得了,只怕不出一天,便會有人上綱上線,彈劾他倆,進而殃及聖上。”
錦衣衛們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該不該答應。
這時。
任平生開口道:“你們先送殿下回宮,本世子稍後便到。”
錦衣衛千戶聞言,下意識看了一眼柳雲夢,見她沒有反對,拱手道:“卑職明白!”
一個時辰後。
乾清宮。
身穿蟒袍的大太監,領著任平生和柳雲夢來到一處書房門口。
隔著一道門簾,輕聲道:“陛下,雲和殿下和鎮北王世子到了。”
“讓他們進來。”
“是!”
大太監面白無須的臉龐露出溫和的笑容,躬身道:“殿下、世子請。”
柳雲夢有點兒迫不及待,沒理會大太監,掀開門簾便走了進去。
任平生則是微微頷首,緊隨其後。
“父皇,兒臣差一點便再也見不到您了,嗚嗚嗚.”
柳雲夢一進書房,便拉住了皇帝的胳膊,豆大的淚珠如下雨般從臉頰滑落,眼眶紅紅的,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打濕,略顯凌亂,我見猶連。
任平生進了書房,本想立刻行禮,被小姨子這麽一打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躬身道:“臣任平生,參見陛下!”
大周官製雖然與任平生記憶中的明朝有諸多相似。
但禮儀略有不同,最起碼見皇帝不用行跪拜禮,節省了些許時間。
任平生駐足原地,維持行禮的姿勢,聽見老皇帝好言好語的安撫小姨子幾句後道:“賜坐。”
緊接著,便有一名宦官雙手提著板凳,放在任平生的身後,小聲道:“世子請坐。”
任平生這才反應過來,是給自己賜坐,不是給小姨子,再次行禮道:“臣謝陛下!”
“剛才發生的事,朕已經知曉.”
皇帝低沉且富有威嚴的聲音緩緩響起。
任平生微微抬眸,便見龍椅上坐著一名中年男子,身穿褚黃色的龍袍,蓄著長須,面容威嚴,眼睛深邃有神,讓人不敢直視。
“原來老皇帝也不算老,看著沒比爹大幾歲。”
任平生心裡這麽想著,收回了目光。
與此同時,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
“朕已命錦衣衛連同刑部,徹查此事,你擔心的問題,不日便會水落石出。”
擔心的問題?
指的是刺客的身份、目的,以及會不會再次襲擊?
任平生想了想,中規中矩的回了一句:“陛下英明。”
皇帝目光平靜,看了他一眼,又道:“錦衣衛告訴朕,刺客是四品武夫,朕想知道,你是如何殺死他的?”
雖說四品還未踏入超凡,但跟八品之間仍舊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八品武夫殺死四品武夫。
就相當於一個拿著木棍的猴子,反殺全副武裝帶著美式居合的獵人,幾乎沒有可能。
任平生沒有猶豫,如實相告:“來京師前,家父曾給臣一枚玉佩,叮囑臣隨時帶著,可以保命,臣便是借助那枚玉佩的力量,殺死的刺客。”
“玉佩現在何處?”皇帝又問。
“回陛下,已經被毀。”
任平生說著,忍著疼痛,咬牙從懷裡取出幾塊玉石碎片,捧在掌心。
皇帝身側,柳雲夢見到這一幕,一陣心疼,忍不住道:“伱的傷還未好,不要亂動。”
聽到耳畔故作平靜,實則滿是關切的話語。
皇帝深深的看了任平生一眼,沒有說話,好一會才不冷不淡的道:“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你的傷,朕會命禦醫為你診治,至於玉佩”
看向一旁的大太監,吩咐道:“王正,你帶他去內帑挑選一件法器。”
“是,陛下。”大太監畢恭畢敬的回道。
還有補償?
沒想到皇帝想的還挺周到。
任平生起身,再次行禮:“謝陛下隆恩!”
皇帝看著他,淡淡道:“不日便是你與常安的親迎禮,若是沒有要緊的事,便待在府上,免得再出變故。”
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帶著小姨子到處亂跑,招搖過市?
或者,只是單純想讓我待在府上?
任平生強忍著沒去看小姨子的表情,拱手道:“臣遵旨。”
皇帝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就要讓他退下,還沒開口,耳畔便傳來女兒的聲音。
“任平生他救了兒臣的命,父皇能不能賞賜他些東西?”
話音落下。
書房裡安靜下來。
皇帝和任平生都下意識地望向柳雲夢。
柳雲夢抱著老皇帝的胳膊,撒嬌道:“兒臣小的時候,父皇便教導兒臣要知恩圖報,兒臣沒有本事,報答不了他什麽,只能讓世上最好的父皇代兒臣報答了。
經此一事,兒臣保證以後一定乖乖聽話,父皇讓兒臣做什麽,兒臣便做什麽,以後兒臣每日都來書房給父皇端茶遞水,捶背捏肩.”
說完,繞到皇帝身後,輕輕捏肩。
皇帝微微一怔,很快恢復正常,用富含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任平生,好一會才對女兒道:“如果父皇為你挑選一位駙馬,你可願意?”
柳雲夢下意識就要拒絕,但看見不遠處的任平生,又停了下來,思索幾秒後,小聲道:“那得看父皇挑的是誰。”
皇帝道:“定國公的嫡孫相貌堂堂.”
還沒說完就被柳雲夢打斷:“兒臣不願意。”
“吏部左侍郎劉.”
“不願意。”
這一次,連身份都沒說完,就被柳雲夢拒絕。
皇帝聞言,陷入沉默,好一會才悠悠的道:“看來你是心有所屬,等著父皇點他的名字.”
言語間,意有所指。
一旁。
任平生忽然有點兒坐立不安。
心裡嘀咕,什麽破板凳,坐著一點也不舒服。
柳雲夢瞥了一眼任平生,見他有些局促,撇了撇嘴,小聲道:“兒臣心裡只有父皇,兒臣誰也不嫁,一輩子陪在父皇和母妃的身邊。”
話音落下。
屋裡再次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
皇帝看向一旁的大太監,不冷不淡的吩咐道:“帶他挑兩件法器。”
“奴婢遵旨。”大太監忙不迭地行禮。
任平生捉摸不清皇帝的情緒,心中有點兒擔心柳雲夢會被皇帝責備,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陛下賞賜,臣不勝感激,只是臣為大周臣子,身受皇恩,保護皇室血脈,乃是職責所在.”
話還沒說完就被皇帝打斷。
“給你法器,並非朕的賞賜。”
任平生微微一愣,忽然反應過來,皇帝的意思是,多出的一件法器是小姨子給他的。
稍作猶豫後,他再次行禮:“臣謝陛下隆恩,謝公主殿下賞賜!”
“下去吧。”
皇帝莊嚴的聲音響起。
任平生不再猶豫,行禮道:“臣告退。”
然後,轉身離開。
他離開後。
皇帝看向身側的大太監,吩咐道:“你領他去內帑。”
“是,陛下。”
大太監行禮,隨任平生離開。
書房裡。
只剩下皇帝和雲和公主兩個人。
柳雲夢見父皇一直不說話,心裡有點忐忑。
剛才為任平生求賞賜,是她臨時起意,現在想想,未免太張狂了。
“父皇.”
猶豫了一會,她打算乖乖認錯,剛開口,就聽父皇歎了口氣,悠悠的道:“你已經及笄,是時候出閣開府了。”
柳雲夢聽見這話,頓時有些慌了:“父皇,兒臣還想多陪您幾年,兒臣不要嫁人。”
皇帝淡淡道:“出閣開府,又未必要嫁人。”
柳雲夢怔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激動的道:“父皇的意思是,兒臣可以在宮外有自己的府邸了?”
按照大周的禮製。
皇子、皇女到了一定年齡,就可以離開皇宮,擁有自己的府邸,稱為出閣開府。
出閣開府的年齡並不固定,視皇帝的意願而定。
有的年號,皇子必須及冠,才能出閣。
有的年號,皇子十一二歲,便已出閣。
絕大部分年號,皇女只有等到嫁人的時候才能出閣,只有少數皇女,有了公主的封號後,沒等嫁人,便有自己的府邸。
而在昭武年間,也就是現在,皇子年滿十五便出閣開府。
而皇女.
長公主柳如煙一直拖到現在還未出閣開府。
所以柳雲夢才會下意識地認為,出閣開府等於出嫁。
昭武帝聽出女兒語氣中的激動,轉頭看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方才不是說,想多陪父皇幾年?”
柳雲夢撒嬌道:“只要不嫁人,出閣開府也一樣能陪在父皇身邊啊。”
昭武帝歎息道:“只怕你出宮以後,便忘了宮裡還有父皇和母妃。”
“怎麽會呢”
柳雲夢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麽。
昭武帝卻是擺擺手道:“你母妃聽聞你遇刺,食不下咽,你去見一見她,也好讓她安心。”
柳雲夢聞言只能作罷,躬身行禮道:“那兒臣便先告退,等過幾日,兒臣再來給父皇捏肩捶背。”
剛才還是每日端茶遞水,捏肩捶背,轉眼間就變成了幾日後
昭武帝一臉無奈,擺了擺手。
柳雲夢見狀,笑容滿面的離開了書房。
她走後。
昭武帝坐在龍椅上,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久久不動。
皇宮,某處倉房。
幾名宦官正在忙著開門。
大太監王正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任平生,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道:“這處倉房裡的法器,每一件都極為珍貴,聖上已經三年未曾賜與旁人,今日竟一連賞賜世子殿下兩件,世子殿下真是好福氣。”
任平生笑了笑,回道:“能得聖上眷顧,確實是天大的福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從皇帝這裡拿走兩件法器,奉承兩句又算什麽。
王正面帶笑容,還想說些什麽,就聽身後傳來宦官陰柔的聲音。
“老祖宗,門開了。”
王正臉色一變,瞪向那名宦官,冷冷道:“不長眼的東西,沒見到世子在這,不先向世子行禮,亂喊什麽。”
那名宦官頓時如墜冰窟,額頭上冒出冷汗,面向任平生,顫聲道:“奴婢瞎眼,奴婢”
“無妨。”
任平生擺擺手,打斷了他,看向大太監,笑道:“風大,本世子沒聽清他說什麽.對了,王公公可有要事忙?若是無事,可否陪本世子進去瞧瞧。”
不用想也知道,皇室珍藏的法器必定是琳琅滿目。
王正作為大太監,對這些法器一定比他了解,有他陪著,也好參考一下。
“聖上不召見,咱家便無事,世子殿下請”
王正站在倉房的門口,做出請的手勢。
任平生不再廢話,邁步走進了倉房。
倉房和謹身殿差不多大小,裡面擺放著許多木架和木櫃,其上是各式各樣的物件。
刀、劍、斧、鉞,玉佩、發簪、腰帶,紙鳶、折扇、鏡子……
總而言之。
兵器、首飾、雜物一應俱全。
“這些都是法器?”任平生問道。
“都是。”王正回道。
任平生隨手從架子上拿起一張白紙,問道:“這也是法器?”
王正點點頭:“是的。”
“它有何用?”任平生好奇的問道。
王正解釋道:“此物名為聖頁,可將浩然正氣注入其中,當作兵器使用。”
原來是儒生用的.
任平生面露恍然,放下白紙後,環顧四周,不知道該挑選什麽。
思索幾秒後,問道:“這裡哪件法器最珍貴?”
王正道:“回世子,這一處倉房存放的法器,都是適合六品及以下的修士,珍貴程度相差無幾。”
任平生微微一怔,下意識地道:“你方才不是說,這裡的法器極為珍貴?”
在他眼裡,適合六品及以下,再珍貴能珍貴到哪去。
王正道:“對六品以下修士,確實極為珍貴。”
“.”
任平生嘴角抽動一下,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原以為皇帝很大方,沒想到竟是這般吝嗇。
豈止是吝嗇.
適合六品修士的法器,三年都未曾送出去一件,這是屬貔貅的啊,隻進不出。
罷了。
反正本來也沒打算要賞賜,有得拿就不錯了。
任平生在心裡歎了口氣,開始在倉房裡尋找適合自己的法器。
一炷香後。
任平生在架子上看到一個形似鐵鍋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麽?”
王正望向那個東西,思索幾秒,回答道:“是什麽,咱家也不知道,只知道是清海縣衙呈上來的祥瑞,說是用它盛過的水會變得無比鮮甜。
欽天監的術士查驗以後,發現其內有靈韻,可用作丹爐,便送到宮裡來了。”
可以當作丹爐?
任平生眼眸一亮。
他屋裡的那個丹爐只能煉製雄風丸一類的低品丹藥,煉製更好的丹藥,成丹率就會大大降低。
本打算賺夠錢,去白雲觀買一個好點的丹爐,現在看來,可以用它替代。
“王公公,倉房裡有沒有專門煉藥的丹爐?”
為了避免錯過更好的,任平生開口詢問。
王正搖搖頭:“咱家記得沒有。”
那就這個了!
任平生又問:“這東西可有名字?”
王正道:“欽天監將其取名為玄靈鍋。”
玄色,其內有靈韻,形似鍋名字起的倒是很寫實。
任平生拿著玄靈鍋打量了兩眼,道:“第一件便是它了。”
頓了頓,又道:“對了,這東西,本世子拿著不太方便,可否勞煩王公公差人將它送到任府?”
“自然。”王正笑著道。
“那就好。”
任平生點點頭,再次環顧四周,搜尋起來。
不一會,把屋子裡的東西看了個遍,發現除了這個玄靈鍋和一把斷了刀,沒什麽特別的。
按照裡的套路,越是奇形怪狀的東西,越有可能是稀世珍寶。
比如黑色的鐵尺。
再比如……一時半會,任平生也想不起來什麽例子。
總而言之,拿那些沒人要的就對了!
嗯.
仔細想想,倒也未必,主要還得看是不是主角,要是主角,拿什麽,什麽就是珍寶。
不是主角,無論拿的東西平平無奇,還是奇形怪狀,都沒啥吊用。
任平生一陣胡思亂想,最後還是來到那把斷刀跟前,問道:“這是什麽?”
王正見任平生來到斷刀的跟前,表情凝固了一瞬,又很快恢復正常,一如既往用溫和的語氣道:“回世子,這是一把刀。”
“.”
任平生斜睨他一眼,沒有說話。
王正見狀,繼續道:“此刀沒有名字,也不知有何特別之處。”
沒了?
任平生有點兒詫異,問道:“那它為何會被放入寶庫中?”
王正道:“咱家也不知,只知道自庫房有記錄開始,這把刀便一直在這。”
這不就是裡老掉牙的別人不要我當寶的套路嗎?
妥妥的天命武器啊!
想到這,任平生不再猶豫,果斷道:“就它了!”
王正聞言,眸中流露出一抹震驚之色,好一會才道:“世子,這庫房裡還有許多別的武器”
“不必了,就它。”任平生堅定道。
庫房裡確實還有許多武器,絕大部分都是經過特殊鍛造,能夠承受六品修士間的戰鬥強度。
但是,這種級別的兵器,任平生又不缺。
別說適配六品修士的刀劍,就是四品級別的,北境也有好幾把。
這些雞肋一樣的法器,拿來也沒意思,還不如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變不了摩托,就當作交學費。
讓他認清現實,自己不是主角,不是隨便撿個東西都是絕世珍寶。
王正聞言,神色變得有點複雜,很快又恢復正常,故作好奇的問道:“庫房中如此多的兵器,世子為何偏偏選擇這一把斷刀?”
任平生一副高人的風范,風輕雲淡道:“冥冥之中,我與此刀有緣。”
話音落下。
王正心裡掀起一陣驚濤駭浪,嘴巴微張,一時間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此刻。
任平生終於察覺到王正的異常,問道:“王公公怎麽了?”
王正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恢復溫和的笑容,道:“沒什麽,就是覺得世子殿下的眼光不同凡響,將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任平生道:“本世子胸無大志,前途什麽的倒不在乎,只要能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便好。”
王正笑了笑,沒有搭話。
“王公公,選完法器,是否還要回去謝恩?”
“這倒不必,依聖上的意思,殿下可以回府歇息了。”
“有傷在身,那兩件法器就勞煩王公公差人跑一趟了。”
“分內之事,世子殿下言重了。”
“告辭。”
“世子殿下慢走。”
寒暄幾句後。
任平生邁步離開了庫房,走向宮外。
王正目送任平生離開,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刻便往乾清宮趕。
片刻後。
乾清宮,書房。
王正將剛才在庫房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昭武帝坐在龍椅上,越聽,臉色越是複雜。
“奴婢問鎮北王世子,為何要選那把斷刀,他說.那刀,冥冥之中與他有緣。”
話音落下。
昭武帝眸中迸發出一道精光,語氣驟然嚴厲:“他當真這麽說?”
王正道:“奴婢不敢妄言,冥冥之中有緣,便是他的原話。”
話音落下。
書房裡陷入長久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
一聲悠長的歎息響起。
昭武帝目光望向北方,神色無比複雜,喃喃自語:“莫非當年真是朕錯了”
夕陽西下。
任平生終於是在宵禁前,回到了任府。
一進府門,沒走幾步,便見幾名侍衛和丫鬟有說有笑,一起裁剪紅紙。
其中一名侍衛看見任平生,忙不迭起身。
下一秒看見他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肩膀,臉色大變。
“世子!”
短短兩個字,蘊含了多種情感,震驚、憤怒、愧疚。
其余幾名侍衛聽了,下意識轉頭望去,看見任平生的肩膀,臉上都露出同樣的表情。
“世子,您受傷了?是誰傷的您?卑職要把他碎屍萬段!”
雖然知道侍衛們是因為憤怒才這麽說。
但任平生還是覺得中二,羞恥感滿滿。
“小傷罷了,修養幾天就好,刺客已經死了,不用你們出馬。”
一名侍衛滿臉愧疚:“都是卑職辦事不力,沒能保護好殿下.”
話還沒說完,就被任平生打斷:
“是本世子要自己一個人出去,跟你們有個屁的關系!”
再者說,你們幾個去了又有屁用,加在一起還不夠人家一刀砍的。
心裡這麽想,嘴上卻沒這麽說,只是道:“娘們唧唧的,肉不肉麻,滾一邊去!”
幾名侍衛聽見這話,表情仍舊愧疚,卻也沒再說什麽。
任平生看向那幾名丫鬟,問道:“剪紅紙做什麽?”
丫鬟忙不迭回道:“過幾日便是殿下親迎的日子,奴婢們想提前準備一下,到時候不至於手忙腳亂。”
任平生聞言一怔。
他原本想,反正爹娘沒來,自己在京師孑然一身,到時候府裡隨便布置一下就完事了。
但是,此刻,看見這些侍衛和丫鬟,後知後覺,侍衛們都來自鎮北王府,丫鬟們也都來自北境。
爹娘不在,他們也算自己的娘家額,夫家人。
是該好好準備準備。
不止為自己和他們,也為了常安。
那日聽風閣裡,本就傷了人家的心,如今親迎禮再不重視,豈不成了走個過場。
一念至此。
任平生看向一名侍衛,吩咐道:“讓李勇抽出兩千兩銀子,多買些紅燈籠,紅燭,紅紙,還有紅棗,花生反正該有的,全都準備齊了。”
丫鬟小聲道:“兩千兩太多了,用不到那麽多銀子。”
任平生道:“剩下的全買煙火。”
大手一揮,兩千兩銀子花出去絲毫不心疼。
原因很簡單。
等春風堂擴大生產,一千兩銀子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尖尖,壓根不值得在意。
任平生想了想,又道:“再拿一千兩銀子,給你們每人包個紅包。”
算上丫鬟,府上四五十號人,每人二十兩銀子不少了。
幾名丫鬟聽了,臉上全都露出驚喜之色,激動道:“謝謝世子!”
任平生又隨口吩咐幾句,邁步走進院子,第一眼就看見一襲麒麟服,詫異道:“蕭女俠今日散值的那麽早?”
“衙門無事便提早回來了。”
蕭容雪說完,轉頭看向他。
看見他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肩膀,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柳眉緊蹙,冷冷道:“怎麽回事?”
任平生道:“沒什麽大事,就是遇見了個刺客。”
“誰派來的?”蕭容雪問道。
任平生搖搖頭道:“不知道,但幕後主使應該是個大人物。”
“此話怎講?”蕭容雪又問。
“那刺客是個四品武夫。”任平生淡淡道。
蕭容雪微微一愣,嘴巴微張,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的道:“如果刺客真是四品武夫,你怎麽可能活下來?!”
身為五品武夫。
蕭女俠比任平生更加清楚四品武夫的實力。
一個貨真價實的四品武夫,如果想殺任平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
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任平生壓根沒有反應的時間。
“所以我想他的任務不是刺殺,是綁架話說回來,當時雲和公主也在,他也沒殺雲和公主,也沒別的信息,一時半會搞不清楚他的目的。”
蕭容雪沉默許久,忽然開口道:“你把你爹留給你的保命手段用了?”
任平生點點頭道:“一開始沒打算用,後來感覺不對勁就立馬用了,現在想想還有點兒後怕。”
蕭容雪猶豫了幾秒,從懷裡取出一塊玉佩,放在桌上,不冷不淡道:“這東西,你以後隨身帶著。”
任平生一怔,下意識地看向蕭容雪:“這是你爹給你的?”
“讓你拿著你便拿著,哪來那麽多的廢話。”蕭容雪一臉不耐煩道。
任平生拿起那塊玉佩,用手指摩挲了兩下,發現和爹給他的那塊玉佩,材質一模一樣,喃喃自語:“這玉佩不會是量產的吧?老東西也不多給我幾塊。”
蕭容雪嘴角抽動一下,解釋道:“這是毫無雜質的北地寒玉,極為稀有,能承載三品武夫的靈氣。”
怪不得.
等會?北地寒玉?
任平生忍著痛,取下腰間的玉佩,道:“我這還有一塊,從錦衣衛那裡順來的。”
蕭容雪伸手接過玉佩,摩挲兩下,搖搖頭道:“雜質太多,就算有三品武夫灌輸靈氣,也只能達到六品。”
“好吧。”
任平生拿回自己那塊玉佩,又道:“你爹給你的玉佩,你自己留著吧,我還有保命手段。”
蕭容雪沒有說話,只是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任平生無奈道:“你該不會以為,我爹敢讓我一個人來京師,就隻給我一塊保命的玉佩吧?”
嘴上這麽說,心裡卻在吐槽。
沒錯!事實就是如此!我爹對我就是這麽的放心!
剩下的保命手段,還是我用萬古煉丹術從道尊那裡換的。
“倒也是。”
蕭容雪回了一句,伸手拿回玉佩,塞入懷裡。
隨後,又取出一塊玄色的鐵質令牌,放在桌上,不冷不淡道:“過幾日我要出城清剿土匪,可能趕不上你的親迎宴,這是我的賀禮,你收下。”
聽見這話,任平生陷入沉默。
片刻後,拿起那塊鐵質令牌,正反兩面打量了幾眼,發現令牌平平無奇,問道:“這是什麽?”
蕭容雪道:“武林令,武林盟的俠客見到這塊令牌,便知你是同道中人。”
任平生沉默幾秒,道:“好像.對我沒什麽用?”
先不說武林盟的總舵在南邊的江州。
就說以他鎮北王世子的身份,有什麽必要去武林盟那裡找認同?
要是拿著這塊令牌,等於武林盟主的女婿,那就另說。
畢竟。
武林盟主也是超凡境的大佬。
“任平生”
蕭容雪看向任平生,表情嚴肅,一字一頓的道:“給你什麽,不是看你要什麽,也不是看什麽對你有用,而是看我有什麽。”
換句話說,你全身上下還有點兒價值的,除了那塊玉佩,就只有這個令牌了?
拜托。
這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嗎?
任平生眼角抽動,平複情緒後,學著她的樣子,表情嚴肅,一字一頓道:“你要是說,我已經把擁有的一切都給你了.我興許還能得到點感動。”
“愛要不要!”
蕭容雪伸手就要拿回令牌。
“要!”
任平生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拿到令牌,牽扯到肩膀上的傷口,瞬間疼的呲牙咧嘴。
“嘶——”
“活該。”蕭容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任平生見狀,忙不迭道:“先別走!”
蕭容雪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任平生一臉認真的道:“如果可以的話,親迎禮那天,還是希望你能來.”
說完,在心裡歎了口氣,悠悠道:“畢竟,在京師,我只有你這麽一個朋友。”
蕭容雪冷笑道:“那你的小姨子柳雲夢算什麽.端午節那天晚上,你倆不還一起去了聽風閣?”
這你都知道?
你是不是跟蹤我啊?
任平生頓覺尷尬,訕笑一聲,道:“你也說了,她是小姨子,和你不一樣。”
蕭容雪雙手抱胸,看著他冷笑。
“幹嘛這麽看我,我和她清清白白,日月可鑒。”
任平生總覺得蕭容雪的笑裡帶著刺,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蕭容雪冷冷道:“我說你們之間不清不白了嗎?”
任平生瞬間沉默。
“做賊心虛。”
蕭容雪嘀咕一聲,轉身就要離開,走到一半,似是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他,不冷不淡道:“對了,那日聽風閣死的清影姑娘,仵作查驗以後,發現她已經死了三年有余。”
任平生聞言,悚然一驚。
死了三年有余?
那這期間,為什麽還有人見到了清影姑娘?
清影姑娘去聽風閣的目的是什麽?
跟我和小姨子有沒有關系?
甚至。
我和小姨子之所以會去聽風閣,會不會是受到了某些影響?
各種猜測紛遝而至,一時間,任平生腦中一團亂麻。
這時。
蕭容雪又道:“清影姑娘的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反正你平日裡多加小心,別到處亂跑,要是你親迎之前被人殺了,常安公主可就成了可憐的寡婦。”
說完,邁步走向隔壁庭院。
任平生聽見這話,張了張嘴,想要詢問,清影姑娘到底怎麽回事。
轉念一想,蕭容雪不願意告訴自己,一定有她的理由。
有的時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更何況,這段話可能只是蕭容雪氣惱自己和常安成親,編出來嚇唬自己的。
想到這,任平生也不再糾結,走回正房,取出藥材和丹爐,打算煉製幾枚複體丹。
沒錯。
就是之前賣蕭容雪一百兩銀子的複體丹。
這玩意雖然是低品丹藥,但治療外傷效果極佳。
每日服用一枚,到親迎那一日,恢復到抱新娘子入花轎的狀態,肯定沒有問題。
話說回來。
大周親迎禮有沒有抱新娘子這一環節來著?
任平生一邊胡思亂想,一邊開始煉丹。
之後的幾日。
任平生每日除了修煉、煉丹、梳理靜脈,養傷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直到這一日。
昭武二十一年。
五月十三。
戊午月,己未日。
宜結婚、出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