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雲飛家就是一個簡陋的低矮棚屋，進屋的前門僅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使得李念他們進去的時候甚至要彎著腰才行。

　　他們穿過前面吃飯的地方，來到最裡面睡覺的屋子。

　　屋子空間非常有限，只有十來個平方，還沒有普通車庫的地方大。

　　因為沒有窗戶，屋內不但光線昏暗，連空氣有一種悶濁的感覺。

　　霍雲飛的母親就躺在最裡面的那張小床上，她整個人都非常的瘦，看上去僅有六七十斤，不過臉上氣色看上去倒還算是可以，不像一般重病的人那樣一臉的菜色。

　　就是一直都在咳嗽個不停，連說一句話都說不完整，不斷被咳嗽給打斷。

　　“媽，他是我們學校的李念，我以前跟你提過的。”霍雲飛坐在床邊，將他媽媽扶了起來介紹道。

　　“哦哦！”他媽媽聽到後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原來你就是李念啊，我家雲飛跟我提到過好幾次你，今天總算見著真人了。”

　　“說你在學校經常幫助他，真的很謝謝你一直以來對他的照顧。”

　　霍雲飛媽媽臉上滿是發自內心的感謝。

　　“阿姨您太客氣了，大家都是同學，這都是我該做的。”

　　李念倒是有些尷尬。

　　他其實也沒怎麽幫助過霍雲飛，就是偶爾幫霍雲飛化解過幾次和陳偉峰他們的衝突而已。

　　沒想到霍雲飛一直記在心裡，還回來告訴他媽媽。

　　“多好的孩子啊。”霍雲飛媽媽發出稱讚，又望向站在後面的關雲鵬，“那個小夥又是誰?也是你學校的同學嗎?”

　　屋子內光線昏暗，距離這麽遠，她沒看出關雲鵬和李念兩人的年齡差距。

　　“他是我朋友，和我一起的。”李念隨便給關雲鵬編了個身份，“阿姨你肯定餓壞了，先吃飯吧。”

　　霍雲飛媽媽還想說些什麽，霍雲飛就搶先說道:“媽你先吃飯，我帶他們去外面坐坐。”

　　說著他將帶回來的飯盒打開，交到了他媽媽手中。

　　便在飯盒打開的時候，李念在看到飯盒裡的東西後頓時一愣，接著臉色立刻就變了。

　　而關雲鵬也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等離開了裡屋，李念一把就拽住霍雲飛的衣領，將他直接從地上拎了起來，怒斥道:“你瘋了！你把你的營養餐都帶回來給你媽媽吃?”

　　剛剛飯盒裡出現的東西，赫然正是學校專門為他們武道生準備的營養餐。

　　武道生有兩樣主要福利，一是學費全免，二是營養餐補貼。

　　可以說要是沒有這兩項福利，外城區的武道生數量會驟降一半還不止，光是每天吃肉這一點就足以勸退外城區九成以上的家庭。

　　想練武，就得吃肉！

　　而霍雲飛竟然將他的營養餐帶回來給給他媽媽吃，這就意味著他自己得不到充足的營養補充。

　　這對一個武道生而言，無異於斷送了自己的未來。

　　霍雲飛沉默，沒有說話。

　　李念深吸一口氣，又問道:“你以前每天中午帶飯回來，是不是都是把你的營養餐帶給你媽吃了?”

　　霍雲飛輕輕應了一聲。

　　李念看了他好一會兒，最終放開了他，說道:“你知道你這樣做會有什麽後果嗎?”

　　“我知道，但我沒有選擇。”眼淚在霍雲飛眼眶裡打轉，他別過頭，“我媽的身體你也看到了，我只有這樣做，她才能堅持得更久一些。”

　　李念神情複雜，他總算明白為什麽霍雲飛媽媽重病纏身，

臉上氣色卻還那麽好了。　　“她患的是什麽病?”

　　“塵肺病，很嚴重的那種。”霍雲飛輕聲說道:“醫生說肺部纖維化已經到了不可逆轉的地步，想要徹底治好就要移植器官。”

　　李念也沉默了。

　　器官移植，那需要一大筆錢。

　　就算是內城區很多家庭都負擔不了這筆費用，更何況外城區住在棚戶裡的霍雲飛。

　　“你媽媽以前是不是在城外工作?”一直沒有說話的關雲鵬忽然出聲問道。

　　“是。”霍雲飛點頭。

　　“也難怪。”關雲鵬搖了搖頭。

　　見李念投來不解的目光，他說道:“知道設在城外的礦坑監獄吧?就建在一個石棉礦上面，旁邊還有石棉加工廠，他媽媽以前應該就是在那裡工作的。”

　　“石棉那東西危害極大，只要吸進去就永遠排不出體外，長期在那個加工廠工作過的工人，幾乎全都得了塵肺病。”

　　關雲鵬道出了原因。

　　石棉是五陽市的主要產出物，不過那東西危害太大，雖然在那裡打工賺到的要比城內高出很多，但工作環境實在太差，在那打工的人幾年下來沒有一個沒得肺病，到最後攢下來的那點錢都不夠看病用的。

　　所以他一聽霍雲飛媽媽是塵肺病，就猜到她以前是在石棉加工廠上班的。

　　“怎麽能這樣！”霍雲飛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真相，不由就怒了，“這種事就沒有人管的嗎?！”

　　要知道那個石棉廠可是已經存在好多年了，又不是一天兩天剛建成，存在著這麽嚴重的問題竟然一直都沒有解決。

　　“誰管?石棉可是五陽市最賺錢的東西，內城那邊不知道多少權貴靠著石棉礦吸血，你難道還能要他們把石棉廠關了，砸了自己飯碗不成?”

　　關雲鵬譏笑一聲，道:“再說石棉廠用的都是外城人，在他們眼裡賤民的命連自己家養的狗都不如，又何必為這種事費心。”

　　霍雲飛死死捏著拳頭，臉色憋得通紅，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因為他知道對方說得沒錯，在內城的那些老爺眼裡，外城人的命確實連狗都不如。

　　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

　　回去的時候只有李念和關雲鵬兩人。

　　調查組封校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為了避免又出現中午那種無法離校的情況，霍雲飛暫時先留在了家裡沒有回學校。

　　將核實結果匯報給調查組後，李念暫時就沒什麽事情了。

　　學校裡正在進行的篩查行動並不需要他的參與，自有其他人去做。

　　畢竟調查組花費那麽大的代價召集各路高手，又不是為了讓他們去做普通人都可以做的這些工作。

　　更主要還是用他們來清除血屍，以及找到並解決那個吸血種。

　　第一階段的高手在威懾力方面可能不如一個拿著槍的調查組成員，但在對付血屍這方面卻完全不同。

　　當普通人感染血毒成為血屍之後，身體會逐漸開始異化，異化後的身體不但力量劇增，生命力也變得極強。

　　對常人而言的致命傷勢對血屍幾乎沒有作用，只有破壞血屍的腦袋和心臟，才能最快的殺死血屍。

　　再加上血屍在力量大增後，速度也變得極快，這就導致調查組人員就算拿著槍都很難對付血屍。

　　內城區在調查組展開工作的前期，就有好幾例調查人員拿著槍射擊血屍，不但沒有解決血屍，最終卻反而被血屍給殺死的事件。

　　也正因為那幾起事件，異常局才會開始在外面廣招高手。

　　作為調查組招募的高手，李念只需要在調查人員發現可疑目標的時候，前去提供武力支援和安全保障就可以了，其余並沒有什麽要他們做的。

　　他們也可以自行調查，尋找血屍和那個吸血種的蹤跡。

　　所以關雲鵬在回到學校交完任務後，留下電話他就先離開七中去憑自己的關系開始調查了。

　　這種事李念也幫不了什麽忙，就暫時先留在了學校。

　　盡管異常局在確認血屍後又調來了不少人手，但相較於七中全體師生的數量而言，調查組那點人手還是顯得有點捉襟見肘。

　　因此調查組采取的是分批次的方式進行排除調查，已經進行完畢或者還沒輪到的學生依然正常上課。

　　這種時候李念自然沒有回班裡去上課，他獨自待在武道社練功。

　　和關雲鵬的那一番交談也讓他心裡生出了緊迫感，必須抓住每一分每一秒來練功變強。

　　進入第一階段之後，到達下一階段需要的能值變得更加龐大，原本練一遍靈猿拳就能增加0.059%的細胞能值，現在已經變成了0.03%。

　　按照這個效率，需要練上三千多遍靈猿拳，才能將細胞能值提到100%的程度。

　　李念每天抽出四個多小時練拳，可以練18-20遍靈猿拳，他至少需要練上170多天才能練到這個程度。

　　這個效率可以說算是很高了。

　　要是換做鍛體十三式，所花上的時間差不多是兩到三倍。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李念都在武道社不斷練習靈猿拳，一直練到了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李念之所以沒有再練下去不是其他原因，而是他發現隨著不斷的練習，靈猿拳的效率也在不斷降低。

　　剛開始的時候每一遍還能增加0.03%的細胞能值，但在他練了兩個小時後就開始出現降低的現象。

　　等到了第四個小時也就是現在，效率已經降低到了0.012%。

　　只剩下原來的一半都不到。

　　“是因為中午吃的那些食物提供的能量，在練拳過程中已經吸收消化得差不多了麽?”

　　李念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忽然想起了上次在劍術館練習靈猿拳，差點練到氣血虧空的那段經歷。

　　那一次也同樣練了差不多這麽長時間，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今天他在周偉年的強製要求下，中午吃了大量的肉食。

　　要是中午吃的是學校給武道生提供的營養餐，他練這麽長時間恐怕也已經出現上次在劍術館的那種情況了。

　　“武功果然是吃出來的。”

　　李念摸了摸肚子，頓時就感受到了隱隱的饑餓感。

　　不過他由此也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練功最佳時長是控制在兩個小時以內，這是練功效率最高的時間段。

　　最好則是不要超過三個小時，一旦超過三個小時，練功效率就大大降低。

　　到了第四個小時，練功效率就降低到一個極低的程度了。

　　再往後強行練下去，不但毫無作用，甚至可能會導致氣血虧空等嚴重後果。

　　“這麽看來，170多天根本無法將細胞能值練到100%的程度，實際時間要花上更久。”

　　李念看著眼前的信息框，知道自己之前太過理想化了。

　　近五個小時的不間斷練拳，他當前階段的武道進度不過才從0%變成了0.4%，靈猿拳的進度則變成了27%。

　　也就是說，他實際上需要至少花上兩百多天的時間才能將細胞能值練到100%的程度。

　　這還是在今後每天都有中午那種程度的大餐的前提下。

　　“還是得多吃肉。”

　　李念心中想道。

　　不過好在他現在暫時不用在吃肉這方面擔心，一來下個月開始武管局的補貼費用提升了，二來加入了調查組，每天都有80塊的基本酬勞費。

　　他暫時沒有其他地方需要開銷，這些錢全部用來吃肉完全足夠了。

　　這些都是進入第一階段才發生的改變，所以說一切的根本都還在於實力。

　　便在李念離開武道社，去看看調查組的工作進行到什麽程度的時候，就看到周偉年站在辦公室門口，和一個漂亮女人在那裡說著話。

　　一天都沒有見到的蔣蘇蘇也站在那個女人的旁邊。

　　見到李念出現，蔣蘇蘇眼裡一亮，向他這邊快步走了過來。

　　“那是你媽媽?”

　　李念看了看那個女人，對蔣蘇蘇問道。

　　蔣蘇蘇和對方的相貌有六七分相似，所以他才這麽問。

　　“嗯。”蔣蘇蘇很自然地就拉起他的手，“你今天在哪兒的?我去你班裡還有武道社都沒找到你。”

　　忽然被她牽起了手，李念也不由莫名生出幾分緊張。

　　他下意識就看了蔣蘇蘇媽媽那邊一眼，卻發現對方也正看著他們這邊，而且還露出了一個和善親近的笑容。

　　這是幾個意思?

　　李念心裡有些犯嘀咕，口中說道:“上午嗎?我和老師去內城區辦了點事。”

　　兩人聊了沒一會兒，周偉年他們那邊就不聊了，蔣蘇蘇媽媽款款走了過來。

　　“阿姨……”

　　“你就是李念吧?我是蘇蘇的媽媽。”

　　李念才剛叫了聲阿姨，蔣蘇蘇媽媽就笑盈盈地開口了。

　　“聽我家蘇蘇提過好幾次你了，今天可算是見著了，確實長得挺帥氣，難怪能迷到我家蘇蘇。”

　　蔣蘇蘇媽媽語氣十分親近，絲毫沒有內城人面對外城人的那種倨傲和淡漠。

　　“今天阿姨還有事就先帶蘇蘇回去了，以後到了內城區有空就到阿姨家裡去做客，讓蘇蘇去接你。”

　　“好的……阿姨再見。”

　　李念與蔣蘇蘇母女揮手告別後，整個人頓時輕松了許多。

　　面對蔣蘇蘇媽媽的時候，他就是有種莫名的壓力。

　　“老師……”

　　李念來到周偉年身邊的時候，心裡還有些忐忑。

　　剛剛那一幕周偉年不可能沒有看到，而以周偉年一貫的態度，恐怕很難會給他什麽好臉色。

　　以前就有武道社成員談情說愛被周偉年發現，然後當眾被狠狠臭罵了一頓，因為在周偉年看來談戀愛會使人分心，這在武道上是大忌。

　　不過出乎李念意料的是，周偉年並沒有出現他想象中那種反應。

　　“這麽看我幹嘛?”周偉年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老師您不說我嗎?”李念也很奇怪。

　　“沒事我說你做什麽?”周偉年沒好氣地說道:“你和那個女孩來往算是好事，我幹嘛要說你?”

　　“好事?”李念面露驚訝。

　　“當然是好事。”周偉年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說道:“練武這種事不光需要天賦和努力，同時更需要資源，沒有資源，你就是天賦再好，再怎麽努力都沒用。”

　　“天賦和努力你都滿足，唯獨就是沒有資源，而那個女孩正好可以為你提供相應的資源，讓你省去不知道多少工夫，對你來說當然是好事了。”

　　“……老師，這是不是不太好?”

　　李念卻被周偉年的這番赤裸裸的言論給驚到了，雖然他接受蔣蘇蘇確實有部分是佔便宜的心理因素，但他還真從沒想過利用人家來為自己謀求私利。

　　這不是鼓勵他去吃軟飯嗎。

　　“這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哪裡有什麽好不好的。”

　　周偉年卻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真以為那個叫顧豔冰的女人放任自己女兒和一個外城區的窮小子來往嗎?要不是你小子確實表現出了那麽點天賦，你和她女兒接觸的第一天，就已經被人找上門狠狠給出警告了。”

　　李念先是一愣，接著便反應過來確實是這麽回事。

　　確實，以內城人對外城人的那種歧視程度，就算是一般家庭都不會允許自家兒女和外城區的同齡人交往。

　　更何況蔣蘇蘇那種一看就很有錢的家庭。

　　“顧豔冰這個女人雖然也出身在一個富貴家庭，但為了向上爬，硬是給內城區一個大家族的家主做了情婦，只可惜生了個女兒，沒能爭取到名分。”

　　周偉年淡淡道:“她這個女人野心向來很大，一直都不甘心自己的情婦身份，在內城區搞出過不少動作，這次她顯然是看中了你表現出的潛質，現在她通過女兒的關系在你身上進行投資，日後只要你稍微有所成就，她自然就能達成目的。”

　　李念張了張嘴，這才發現他還是太過單純了點。

　　“這種事情其實很正常，像顧豔冰這樣的人有很多，對有足夠天賦卻家境困難的武道生進行投資，等到武道生日後有所成就後再回報他們，說白了就是兩方各取所需，所以不必在意太多。”

　　“給你吃你就吃，給你用你就用，給你睡……”周偉年突然止住，拍了拍李念的肩膀，“反正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