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弩箭射出的瞬間,那處大樹前的虛空掀起波瀾,一名黑衣青年突兀出現,手中一張符紙無火自燃。
見弩箭射來,他神情仍然冷靜,冷哼一聲,整個人好似被踩到了尾巴的靈貓一般,身形一個彈跳便幾乎要脫離弩箭的攻擊范圍。
這樣近乎本能地反應,這般迅疾的速度,讓李魚心中一驚,大為忌憚。
可也就在這時候,一枚青色鐵環嗡嗡作響,靈光閃耀間好似預判到了黑衣青年的方位,襲向了他的胸口。
“法器?修士?!”
黑衣青年細長陰翳地眸子一眯,似有些意外,在被弩箭和法器擊中的兩種可能中,他瞬間選擇了前者。
被弩箭擊中,雖傷卻不置死,被法器擊中,很大的可能會讓他當場沒命!
他撤回了邁出的腳步,避開法器靈環的同時,雙手突然伸出,穩穩一捏,便將兩根又疾又快的弩箭抓在了手中。
另一根弩箭也被他側身勉強避開,只是在腰側擦出了一道血痕。
做出這些動作,他轉動手腕,雙手一抖,將兩根弩箭甩出。
兩根弩箭竟以不遜色於方才多少的速度射向李魚、王羽二人。
李魚長刀一展,鐺地一聲將弩箭一刀挑飛,仍是速度不減地殺向黑衣青年。
至於王羽,更是體表閃爍著一道靈光,直接將弩箭擋住。
而黑衣青年本人,則乾脆地大步向前,動作猶如鬼魅,躲開靈環法器的同時,幾步便躥到了王羽面前,手掌展開,豎掌成刀,斜斜劈下。
先將能夠遠程攻擊,最是難纏的修士解決掉,再去料理同為武者的李魚,這是很聰明的做法,也是正確的選擇!
掌沿隱隱閃爍著一抹青黑的色澤,猶如熟鐵鑄就,好似鍘刀一般,在靈光罩上狠狠一壓。
嘭!
王羽體表的靈光劇烈顫抖了一下,光芒迅速稀薄起來,下一刻,仿佛就要消散。
“哼,護身靈符嗎?我倒要看看你能夠承受住我幾招!”
黑衣青年冷笑一聲。
正待繼續攻擊,他臉色驟然一滯,隱隱蒙上了一層灰意。
恰在此時,李魚的長刀當頭力劈下來。
嗤——
這一刀迅如閃電,既快且狠,刀光雪亮森然,殺氣刺骨。
其中的威力令得他眉心突突狂跳,感受到了致命威脅!
黑衣青年臉色難看至極。
看走眼了,這小子的刀術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怕的多......明明幾個月前,這小子還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為何現在卻成為了一名巔峰武師刀手?!
這樣的事情實在古怪,簡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相比之下,令黑衣青年暴怒的卻是另一件事:
“小兔崽子,你居然下毒?!”
一股麻木而刺痛地感覺自腰部傷口處漸漸擴散,他腦袋一暈,勉強側身躲開了這一刀。
雪亮地刀鋒從他面前劃過,一抹森冷地氣息刺激的他想打個噴嚏!
但他只能勉強忍住這種感覺,想要轉身逃跑。
他大意了!
這小子居然在弩箭上抹了劇毒,現在毒性爆發,隨著血液擴散四肢百骸,已經逐漸影響到了他的筋骨肌肉,動作乃至神智。
必須趕快離開這裡,找個地方躲藏起來,在他懷裡有著一瓶解毒丹,只要給他一點時間,解了這毒,等他再次回來,就能將這兩個小崽子虐殺至死!
只不過,
黑衣青年剛要有所動作,李魚的攻擊便接踵而至。 唰唰唰!
黑虎刀一刀接著一刀席卷而來,猶如狂風驟雨一般,綿綿不絕!
李魚在繼承和消化了張虎的畢生武學經驗後,已經將《斬魄刀術》練到了揮灑自如、登峰造極的地步。
之後又將《追風刀法》融入到自身刀法之中,使之平添三分威力,單以刀術而論,足以稱得上是一名刀術高手。
當他完全展開刀勢之後,雪亮地刀光鋪滿了黑衣青年的眼簾,冰冷的殺機幾乎要將他透體而過。
黑衣青年遍體生寒,心底由衷地產生了一絲恐懼。
他是先天武師不假,但說到底只是一個人為造就的半成品,實際上他能有這份修為,並非靠他自身苦修而來,而是拜他那位神秘的師父所賜!
若非那便宜師父為他洗筋伐髓,灌注功力,現在的他,恐怕仍只是武館裡的那個手臂扭曲畸形,資質普通,受人嘲笑的少館主。
哪怕練上一輩子,也不可能成為先天武師!
他也算家學淵源,自然知曉如他這般靠外力成就的先天武師,遠沒有真正先天武師那種一點一滴修煉得來的踏實,根基沉穩!
他若對上一名真正的先天武師,生死對決之下,最大的可能是交手十幾招之後被對方察覺到一絲破綻,施展重手法將他生生打死!
可就算是這樣,若是他未中毒,李魚的刀術他也能避開,甚至直接空手接白刃也不無可能。
問題是,他現在已經中了毒,且還心神被對方的刀術所奪。
武道爭鋒,首在氣勢,亦或者信心!
無論是氣勢還是信心,皆涉及到了人體內最為神秘的心靈!
一旦氣勢受挫,沒了信心,十成戰力便難以發揮出七成,再強的人也有了被擊敗的可能!
嗤!嗤!嗤!
李魚刀勢一經展開,完全不留任何余地,雪亮的刀光連綿不絕,簡直化為了一片刀光組成的瀑布。
黑衣青年縱然是先天武師,先是中毒,後是氣勢受挫,如今的戰力能有六成就已經不錯。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坐以待斃。
“嘿——哈!”
黑衣青年沉喝一聲,全身筋骨發出“劈裡啪啦”地雷鳴響動,竭力鼓蕩血氣,使得周身肌肉劇烈膨脹起來,使得整個人都高了半尺,猶如一尊小巨人般。
武功三陰奪命手已經被他運轉到了極致,兩隻手變的青黑一片,根根手指變的愈發瘦削嶙峋,指甲變的尖銳,閃爍著冷冽寒鐵般的光澤。
雙手呼嘯而至,猶如寬背鐵刀般勢大力沉,且鋒利無比,掀起了撕裂空氣的尖銳聲,與李魚的長刀對撞在了一起。
砰砰砰!
手掌與李魚的黑虎刀碰撞,剛柔並濟地力道迸發,使得削鐵如泥地黑虎刀都未能割破他的手掌皮膚。
但,也僅此而已了!
黑衣青年憑著驚人的武藝以手硬捍勉強擋住了幾刀,血氣加劇運轉,反而導致體內劇毒入侵髒腑,腦袋劇烈眩暈起來。
噗噗!
正因為這個疏忽,便導致他被李魚直接斬斷了兩條手臂。
“你......”
黑衣青年駭然,剛要說什麽,卻見李魚長刀揚起,化為長長地匹練,豎劈而下,將他的話堵在了嘴邊。
寒光璀璨,殺機刺骨!
噗嗤——
刀光在黑衣青年身上一閃而逝,便被李魚收入了鞘中。
殺氣與雪亮刀光盡數收斂,藏於刀鞘之中,不漏分毫。
黑衣青年面容僵硬,神色呆滯,立在李魚面前一動不動。
片刻後,自頭頂眉心,到人中、胸口、胯下,出現了一道細細地紅線。
這道紅線逐漸擴大。
接著,嗤——
黑衣青年整個人從中間裂為兩片,嘩啦啦......花花綠綠地髒腑、鮮血噴灑迸濺的到處都是,場面血腥駭人!
“這段日子你挖去了不知多人的心肝脾肺腎,也是作惡多端。現在,你自己也嘗嘗肚破腸流,死無全屍的滋味兒吧!”
李魚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屍體,淡淡說道。
而與此同時,一直盤旋在心頭的那一絲危機感逐漸淡去,隻覺得一陣暢快,輕松舒心。
這個害死前身,且令他這段時間以來如芒在背的家夥,現如今總算死掉了。
如此,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真是可喜可賀!
旋即,李魚抱拳,對著尚未走遠地馬車上的老者高聲道:“多謝前輩!”
他謝的,是乾瘦老者剛才的那一記眼神,甭管對方有意還是無意,若沒有老者這一記眼神的提醒,剛才李魚多半是很難察覺到對方的。
在意識到身後有人跟蹤,並在暗中窺視後,李魚毫不猶豫地率先出手,打破了黑衣青年的隱匿手段。
對方一露面,李魚立即便認出了此人的身份,正是噶了前身腰子的五髒客!
“這後生,好生犀利的刀術!”
拐彎處的馬車上,面對李魚的道謝,乾瘦老者並未回應,只是輕聲評價了一句,旋即淡笑一聲,一甩韁繩,繼續趕車。
心裡,卻對這少年頗為讚賞和驚訝。
能夠在這般年紀,卻將武功刀術練到這種程度,說是武道天才也毫不為過。
這樣的人物,他生平也並不多見,也就寥寥十幾人而已。
“燕伯,您太高看他了吧。”
聽到老者的讚賞,車廂內的少女卻是有些不服氣道,
“區區鄉下武師而已,刀術再犀利又能如何,此人跟二少爺和四小姐比,簡直差遠了。”
說著,少女露出幾分嫌棄的表情:
“而且俗話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可他剛才居然把人劈成了兩半,弄的滿地血汙橫流,這也太惡心太殘忍了,幸好咱們離的遠些,看的不甚清楚,否則可就汙了咱們夫人的眼睛。”
她口中的二少爺和四小姐,是沈家這年輕一代中最出色的人物,亦是封州赫赫有名地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沈家是數百年的名門望族,族人數千,家學淵源,家傳武學《碧落紅塵劍法》乃是傳世級武學,是由一尊武道宗師所傳,有著斬山斷嶽、開江辟河之威,在整個封州都頗為有名。
能夠在諸多族人中脫穎而出,足見兩人天資。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前者英姿雄發,不過二十多歲,便煉髒功成,晉升至先天武師之境,如今正朝著換血階段進發。
後者更是不得了,非但容貌、身姿俱佳,就連武學天賦也屬頂尖行列,深得老太君喜愛,自小習武,隻用了七年的時間,便晉升先天武師,之後更是將沈家的傳世級武學《碧落紅塵劍法》修煉至小成的境界。
如今, 就連許多老資格先天武師都不一定會是她的對手!
燕伯笑笑不語,甩了甩韁繩,並不打算跟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爭論。
二少爺和四小姐的確是不世出的奇才,但......這個世界並不公平!
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天生便站在了塵世頂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不說,習武既有名師指點,也有許多上乘武學寶典秘籍供其選擇。
在這般情況下能夠有所成就並不奇怪,因為這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這世界上還有些人,生來便沉浸在水溝爛泥之中,低賤卑劣,與野狗搶食,能夠脫穎而出離開泥潭已是不易,若能攀升至頂端,那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
拿一個豪門世家出身的世家子弟與出身卑微的普通武師作對比,這本就沒什麽可比性,更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鈴兒,這一路上,你的話有點多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夫人這時卻淡淡說了一句。
聲音平淡,卻令少女鈴兒臉色劇變,仿佛被毒蠍子蟄了一般,身子一抖,連忙伏下身體,聲音顫抖著結結巴巴道:“奴......奴婢知錯了!還請夫人恕罪!”
世家望族中的奴仆下人,生死榮辱皆掌握在主人手中,那些高牆大院中,哪年不得拖出去十幾具幾十具屍體?
一旦惹的主人心生厭棄,下場如何自不必多說。
片刻後,女人的聲音不起波瀾道:“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多謝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