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孔執玉再度走出大元帥府時。
已然是亥時過半了。(相當於後世晚上十點。)
夜色中。
孔執玉滿臉笑容的告別耿昌。
當孔執玉踏上馬車之後,那滿臉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見。
“聖人。”車廂外的車夫低聲問道。
相較於“老爺。”“大人。”“城主。”“曲阜王。”“家主。”這一類的稱呼,孔執玉更喜歡讓麾下稱呼自己為“聖人”。
“回府邸。”孔執玉沉聲說道。
這府邸自然不會是曲阜孔家,而是耿昌為孔執玉臨時安排的一處府邸。
馬車緩緩行駛。
車廂內的孔執玉緊閉著雙眼,手指不斷地敲擊著車廂,整個人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刻鍾後。
馬車緩緩停在一處碩大的府邸門前。
“聖人。”門口值守的士卒單膝跪地恭敬道。
孔執玉微微點頭從眾士卒眼前走過。
踏入府邸的一刹那,瞬間有一白發老者前來拜見。
“聖人回來了。”那白發老者顯然是一管家級別的人物。
“婉君呢。”孔執玉平靜道。
完顏銀秀在孔家便一直以私生女孔婉君的身份自居,因此,知道完顏銀秀真實身份的只有孔執玉一人罷了。
“回聖人,小姐尚未歸來。”管家恭聲回答道。
“哦。”孔執玉簡單回應一聲,便不再過問,在老管家的帶領下走向後院自己的臥房。
至於完顏銀秀去了何處,說實話,孔執玉心中是絲毫都不關心的。
之所以會有此一問,無非是看看完顏銀秀歸來否。
若是歸來,則向她稟報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若是尚未歸來,那便等到明日。
這亦是一開始完顏銀秀向孔執玉下達的命令。
.....
泰安城東城一處偏僻的小院內。
完顏銀秀端坐主位靜靜的看著眼前跪成一片的人群。
這些跪拜之人高低胖瘦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便是這些人皆是身著黑衣,頭與臉之處皆蒙著黑布。
“這就是你們關於飛虎軍的所有情報?”完顏銀秀不滿的呵斥道。
眼前那跪拜著的人群,個個身軀顫抖,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站起來回話。
“你,你,還有你留下,其他人滾吧。”完顏銀秀伸手指了指最前方的三人開口說道。
這些黑衣人,在泰安城的身份各不相同,但無一例外的這些人皆是金國的探子亦或者是細作。
他們彼此之間並不清楚對方的身份。
見完顏銀秀開口驅逐,眾人眼神中非但沒有一絲絲的不悅,反而倒有一絲絲如釋重負的感覺。
只不過臨行前,眾人看向被完顏銀秀點名的三人的眼神中皆不由得浮現一絲同情亦或者是幸災樂禍。
這些人皆見識過完顏銀秀的手段,對於完顏銀秀他們內心的恐懼遠遠超過恭敬。
眾人走後。
完顏銀秀平靜道:“隨我來。”
話音落罷,完顏銀秀頭也不回的走向裡間。
手持蠟燭,手腳麻利的將床榻上的棉被等物拉開,隨後掀開床板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顯然,這處不大的小院內,倒也算得上是暗藏玄機。
不一會的功夫,四人便出現在一間密室內。
待完顏銀秀點燃密室內的油燈後。
三名黑衣人幾乎同時扯下了臉上的黑布。
這三人,容貌與漢人並無區別,若是薑武陽亦或者耿嬋兒在此,甚至能夠一眼認出其中兩人的身份。
這三人中有一人是泰安城一處商行的東家,還有一人的身份便有些特殊了,是泰安城西城的一位官員。
最後一人的身份尚不明朗。
“三位,說說吧。”完顏銀秀端坐主位平靜道。
這三人有兩人是康王完顏金洪曾安插在泰安城的細作,另一人則是景王完顏金征在完顏金洪死後安插的內應。
三人沉穩有序的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況一五一十的稟報給完顏銀秀。
相對於之前在地面上的情報而言,這次三人所說的皆是不為人知的秘密以及特別重要的事情。
兩刻鍾後。
完顏銀秀雙手揉按著太陽穴輕輕地揮了揮手,示意三人可以離開了。
待三人離去後。
昏暗的密室內,瞬間便只剩下完顏銀秀揉按太陽穴的輕微聲響。
“徐陽、飛虎軍,耿嬋兒、武略軍。”
“張安國與徐陽之間的仇怨因張安邦而起,因上次大戰而徹底爆發。”
“張安國欲要取而代之,耿昌設局削弱張安國,大戰歸來後,張安國大權已失。”
“張安國與安守禮為兒女親家,二人向來共進退。”
“顏長白似乎倒入張安國陣營,對徐陽進行商業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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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陽又拜師於董學孟,董學孟原本算是中立副帥,因徐陽的存在倒是有些倒向耿昌一系的跡象。”
完顏銀秀越是喃喃自語便越是感覺到頭痛。
整個泰安城上層掌權人之間的關系簡直就是一團麻繩。
而且還是打了結的麻繩。
但,在頭痛完顏銀秀也要理清頭緒,在亂成一團,她也要抽絲剝繭給它捋順。
無他,這本就是她此番前來泰安城的最主要的目的。
金盟議和完畢之後,用不了多久金軍就會全面南下。
原本負責山東路的完顏金洪已死,到時候,山東路的重任將會徹底落在她主子完顏金征身上。
對於上次滅殺完顏金洪的泰安城,完顏金征可謂是十分的關注。
若是能夠從內部瓦解,那自然是極好的。
因此,便有了她完顏銀秀充當馬前卒,親自前來泰安城探路的這一幕。
“呼。”完顏銀秀放下雙手,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
隨即,緩緩起身,走出了密室。
....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
天色剛蒙蒙亮,完顏銀秀便尋到了孔執玉。
“昨日宴席過後,你與耿昌說了些什麽。”完顏銀秀毫不客氣的坐在了主位上。
“沒說什麽,無非是耿昌詢問我等此行的目的罷了。”孔執玉強行按下心中的厭惡,努力平靜回答道。
“哦?你是怎麽回答的?”
“照實回答,我等此行不就是為了黑火器嗎?至少明面上不就是為了黑火器嗎?”
“哦?耿昌怎麽說的?”
“只要加錢,耿昌願意將黑火器賣給我等。”
“呵,他想得倒美,一根破竹筒,一把黑火藥、一把彈丸,倒是被他當成了寶貝。”完顏銀秀面露不屑道。
“我已經答應下來了。”孔執玉強行按捺住內心的憤怒,努力佯裝平靜道。
“答應下來了?答應下來了你就買唄,和我說這些作甚?怎麽?你還指望讓我為你的擅作主張付錢?”完顏銀秀滿臉不屑道。
“你!”忍無可忍的孔執玉,氣血上湧臉色通紅的大聲說道。
“我?我什麽我?”完顏銀秀滿臉不屑的反問道。
話音落罷,完顏銀秀緩緩起身走向孔執玉。
伸手拍了怕孔執玉那滿臉通紅的老臉。
極致的羞辱動作讓孔執玉氣血上湧騰的一下站起身來。
怎料,孔執玉剛剛起身一半,便被完顏銀秀一腳給再度踹回了座椅。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完顏銀秀臉上不屑的笑容消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張布滿陰沉的臉色。
完顏銀秀陰沉道:“怎麽?別人喚你幾句聖人,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記住了,你這個衍聖公,只不過是我主安插在漢人內部的一顆棋子罷了。”
“我們能扶持你登上衍聖公的寶座,同樣也能扶持其他孔家之人登上衍聖公的寶座。”
“別忘了你們這一脈衍聖公的稱號是如何得來的。”
完顏銀秀毫不客氣的話語讓孔執玉那原本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龐瞬間慘白了起來。
完顏銀秀所說的話語雖然不堪入耳,但卻句句屬實。
孔執玉無力的歎息一聲緩緩開口說道:“銀秀大人教訓的是。”
完顏銀秀見此不由得冷笑一聲,這一路走來,許是因沿途那些城池之主的平等對待讓孔執玉內心產生了一絲本不應該產生的想法。
若非如此,完顏銀秀又豈會如此教育她?
歸根結底,在完顏銀秀亦或者一些金國高層眼中,孔執玉只不過是他們扶植的一個傀儡、一顆棋子罷了。
而無論傀儡也好、還是棋子也罷,他們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傀儡產生自己的想法。
無論這個想法對他們是好。亦或者是壞,他們都不需要。
“現在知道怎麽處理那些黑火器了嗎?”完顏銀秀目視孔執玉緩緩開口說道。
“孔家出錢購買,絕不會讓耿昌察覺到異常。”孔執玉心中歎息一聲,平靜回答道。
好在私下裡與耿昌達成了玻璃工藝品合作的事情,若非如此,這次孔家恐怕就要虧大發了。
至於不要黑火器?這種話一旦說出來,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孔執玉內心不由得對金國以及完顏銀秀更加的怨恨起來。
這一心態,對於此後徐陽關於商業布局上的一系列計劃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完顏銀秀輕笑一聲開口說道:“不錯不錯,看來你並沒有蠢到無可救藥。”
話音落罷,完顏銀秀再度走回主位,伸出一隻手開口說道:“把你名刺給我。”
孔執玉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麽,但看到完顏銀秀漸漸轉寒的臉色後不由得閉上了嘴巴。
主動取出名刺,遞給了完顏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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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銀秀接過名刺,細細的把玩了一會。
隨著完顏銀秀專心的把玩名刺,大廳內瞬間便鴉雀無聲了起來。
孔執玉有心起身離開,但礙於完顏銀秀在此,隻好眼觀鼻鼻觀心的靜坐。
片刻後。
完顏銀秀將手中的名刺收起,起身吩咐道:“這幾日,無事便去耿昌府邸坐坐。”
話音落罷,完顏銀秀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廳。
至於去了何處,則無人知曉。
孔執玉待完顏銀秀的身影徹底消失後,原本平靜的臉龐瞬間扭曲了起來。
其儒袍下的雙手更是早早的就已經握緊,此刻顯露於空氣中,肉眼可見那手背縱橫的青筋。
後悔嗎?後悔。
但有的選擇嗎?沒有。
這是孔執玉身為當代衍聖公必須經歷的事情,只可惜,孔執玉心中雖怨恨,但其並沒有反抗的勇氣。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悲哀。
.....
前三日。
孔執玉邀耿昌於徂徠書院講解經文。
一時間引得徂徠書院人滿為患。
後兩日,孔執玉則連續兩日與耿昌促膝長談,名義上是商討兩城事宜以及玻璃工藝品的推廣。
但實際上,卻是為了拖住耿昌,好方便完顏銀秀行事。
這五日,完顏銀秀以水土不服為由,名義上是在臨時府邸休養身體。
但實際上,這五日裡,完顏銀秀做了什麽就無人可知了。
五日後。
耿昌率四大副帥於泰安城東城門送別孔執玉一行。
“孔兄,日後若是無事,可多來我這泰安城轉轉啊。”耿昌客氣道。
孔執玉嘴角露出笑容回答道:“到時候耿兄可莫要嫌棄孔某惹人煩啊。”
“孔兄這是說的哪裡話。”耿昌笑呵呵的打趣道。
話音落罷,耿昌笑呵呵道:“這次孔兄可是拿了我泰安城不少土特產,下次再來,可莫要忘了帶一些曲阜的土特產來。”
孔執玉自然明白耿昌口中的土特產是何物。
聞言,孔執玉笑呵呵道:“一定一定,這次來的匆忙,倒是有些失禮了,下次一定補上、一定補上。”
“玩笑話、玩笑話。”耿昌樂呵呵的開口說道。
二人邊說邊走,不一會,便走出了五裡距離。
耿昌頓住腳步雙手抱拳道:“送君千裡終有一別,孔兄,他日再會。”
孔執玉同樣雙手抱拳回禮道:“他日再會,耿兄,告辭了。”
二人揮手告別。
誰也沒有注意到,人群中的完顏銀秀與張安國的目光在某一刻悄悄碰撞了一下。
......
就在孔執玉離開泰安城的第二日深夜。
一場匯聚了泰安城三大副帥的商談在張府書房密室內悄悄進行著。
沒有人知道三人在密室內究竟談論了一些什麽。
唯一知道的便是,子夜時分,安守禮與顏長白二人離去時,臉上的神采各不相同。
其,安守禮是一副磨拳霍霍欲要大展身手的無雙神采。
而顏長白臉上的表情則有些精彩了,似有猶豫,又似有堅定,更似有一絲絲的狠辣。
就在三大副帥秘密碰頭的第二日夜晚。
張府書房密室內,迎來了第三位客人。
這位客人赫然便是那被劉二等人將麾下護衛斬殺殆盡,更是差點險些死於劉二刀下的兗州城王家嫡系--王倫。
這一夜談話顯然沒有昨夜與顏長白。安守禮二人的談話時間長。
不到子夜時分,王倫便雙眼閃爍著無盡寒光的從張府書房密室走出。
隨即,逗留泰安城數月的王倫,於天亮之後正式踏上了歸程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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