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的過往雖無人可知,但荒獄的未來早已明晰。
寧洛盤坐在礦脈之中,修為已然臻至撼嶽。
荒獄界的心脈衍化體系也算不得特別細致。
雖說煉身,熔心,合脈,化妖四境都有衡量的標準。
但到了化妖以上,境界就如同塵淵界那般,變得模糊起來。
從境界的名字就能看得出來。
撼嶽,搬山,覆海,歸根結底是力量層次的直觀體現,而不是內在的境界壁壘。
那後續境界的提升,對寧洛而言就簡單許多。
得益於「山神」的加持,礦脈中的赤晶逃不出寧洛的感應。
而「玄煞之體」和已經成功升格的虯龍血脈,也賦予寧洛快速汲取赤晶血脈的能力。
不過寧洛的虯龍血脈並非純血,也到不了純血。
畢竟他是人,他走不了蛟龍化真龍的那條十死無生之路。
至於腎腑氣海,寧洛雖也有嘗試腎髒烙紋的想法,但真氣和內靈都不夠用。
畢竟這裡是荒獄界,能夠凝出一把太玄幻劍,已是寧洛所能做到的極限。
如今的寧洛修為撼嶽,血脈虯龍。
心脈至純,赤練人魂,血術玄煞。
肝腑混雜,赤練妖魂,妖術龍吟,血澤,以及諸多低等妖術。
腎腑氣海,太玄幻劍竊取劍意,蓄勢待發。
如今的劍意已是寧洛觸碰不得的存在,似乎他對修途每多一分明悟,劍意也就更強幾分。
這對現在的寧洛而言不是好事,因為他用不了,甚至連出劍都做不到。
好在太玄幻劍可以竊取絲縷劍意,如此一來,算是用自殘的殺手鐧換來了張可堪一用的底牌。
倒是不虧。
至於肝腑妖術,也是寧洛閉關一年的新發現。
既然赤練妖魂本就在肝腑血海裡蘊養,那只要將對應的血脈烙紋其上,就能使妖魂可以催動妖術,這一點與禦獸師別無二致。
雖說看起來挺強,但至雜之路也有缺陷。
玄煞血術寧洛可以自如施展,但妖術必須喚出妖魂才可催動。而這個過程中一旦妖魂被毀,那就得重新蘊養,數月甚至數年的打磨也會隨之功虧一簣。
在天命的加持下,寧洛距離搬山境也只有一步之遙。
但可惜,時間有限。
礦坑中回蕩著禦獸師的警示:“尊上!它們來了!”
寧洛出關。
當他回到地表,看到洶湧而至的血潮時,即便身為穿越者,也不免心生絕望。
漫山遍野的血獸奔襲而至。
它們形貌吊詭,模樣怪誕。
爆漿的肉瘤遍及周身,接駁的殘肢橫貫腰腹。
就連腦門上都冒出人手,如同一朵綻開的野花。
這禁忌的身姿已經超越了合成獸的范疇,讓寧洛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名為穢的詭物。
進化的血獸雖不比穢那般掉SAN,但令人作嘔的程度卻尤有勝之。
不過穢的異樣肢體至少是為了搏殺而設計,它們違背生理法則,只是為了最大限度解放軀殼的力量。
但寧洛眼前的血獸就像是將千奇異獸無腦地融合在一起,毫無規律,漫無目的,也未必比原身更強。
這樣的殘次品雖然看著駭人,但其中有不少都是花架子,不中看,也不中用。
直到寧洛窺見了隱沒在獸潮中的人影。
他知道,一切猜想在這一刻都得到了驗證。
那是半妖,死而複生的半妖!
寧洛神色凝重:“族長,盡快通知其他部族,這是覆世的災劫,不可怠慢!”
“已經派人去了!”血狼族長佝僂著背,凝聲道,“不過覆世倒不至於,我們高原一脈還有幾隻聖獸尚存於世,
縱使老邁,但對付這群詭物尚且遊刃有余。”寧洛搖了搖頭:“不夠,哪怕是正值巔峰的聖獸,也未必能救得了高原。”
族長不置可否,他並未質疑寧洛。因為根據祖訓,他們必須聽從妖尊一脈的訓誡。
但高原的實力如何,族長還是心知肚明。
不說侵攻七十二峰,至少只要三十六部落勠力同心,荒獄界沒有任何力量能夠突破高原的防線。
更何況是區區血獸。
它們規模雖大,可也不過是馴獸師用以彰顯實力的獵物。
它們殘次的身軀意味著它們無法突破高境的瓶頸,上限就擺在那裡。
直到血光隕墜,熒惑天降!
轟!!!
炸裂的氣浪席卷四方,驟然間林木崩摧,草屑橫飛!
裂紋如蛛網蔓延,地縫寬愈一米,如同噬人的巨口。
若非王勝被喂得白白胖胖,怕是已經被龜裂的大地所吞噬。
而當塵煙散去,一道人形的身影映入眼簾。
寧洛這才知道,他的想象力竟還是差了些,他低估了人皇的籌謀。
那是位覆海境的半妖,氣息與血祖相仿,但又並非寧洛親眼見過的那位血祖。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寧洛推理出他的身份。
“老古董?”
“難道從荒古至今,每一代的血祖都會複蘇?”
“所以,血祖不僅是血煉計劃的執行人,更是人皇為自己打造的完美零件,歷代皆是如此。”
“這下糟了!”
這劇本是真黑啊!
縱使寧洛料到了後續的災劫不好應對,那他哪曾想,對手能變態到這等地步?
歷代的血祖,每一位都是覆海,所有人盡皆蘇生......
高原有可能擋住血潮?有可能幸免於難?
沒可能。
無論是尖端戰力,還是兵力差距,高原和血潮相比都太過懸殊!
甚至那些蘇生的血祖明顯與半妖和血獸不同,他們眼中有光,他們有自我意識!
這是最恐怖的地方。
事已至此,寧洛可以百分之一萬確定,從血潮覆世的那一刻起,這個地圖就不再是普通模式。
他不小心提前觸發了黑潮模組,那是不屬於凡人的模式,是給神選準備的歷練。
哪怕是穿越者,都拯救不了這樣崩壞的世界。
血祖偏過了頭。
族長上前一步,攔在寧洛身前,寒聲道:“半妖?你們應該在一年前就滅亡了才是!”
血祖歪著脖頸,疑惑地打量著族長,隨後仰頭望天,沉思良久。
最後,他晃過了神,麻木道:“我不是半妖,我是人。我叫三十七,任務......是把你們全殺了,葬海。”
“葬海,葬海,葬海,葬海......”
轟!
話音未落,血祖的身影如炮彈般彈射而出!
挺進的拳風掀起猛烈的音爆,將空氣炸出層層漣漪!
族長瞳孔驟縮,腳下血澤剛剛展開,一隻身長十丈的巨狼猝然撲殺而去!
利爪與血掌交錯,巨狼的肉墊瞬息崩解,散做漫天血沫!
血祖去勢不減地殺向族長,絲毫未有受到阻滯。
然而恰在此時,一隻身長不足一米的嬌小妖狼從血澤中襲掠而過,尖牙咬住毫無防備的血祖,撕扯下了一大塊血肉!
與此同時,族長心念微動,妖術催動。
嗷嗚——
狼嚎長嘯,千萬隻血狼虛影如奔流般湧向血祖!
雖然沒有直觀的威力,但卻讓血祖沒法辨別小狼的方位,也沒法向族長痛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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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妖術散去, 族長護佑在寧洛身旁,胸口劇烈起伏。
他一大把年紀,無論是催動妖術,還是使役搬山境的妖獸,對他都是一種難言的負荷。
但至少,他寶刀未老,還是可堪一戰。
氣血散去,血祖身上憑空多出十幾處撕咬的痕跡,甚至胸側被扯下臉盆寬窄的一塊破洞。
寧洛目光一沉。
因為血祖的胸腔裡,沒有內髒。
有的只是蠕動的肉芽,還有一顆完全不像是任何髒器的,遍布血脈烙紋的肉瘤!
寧洛低沉道:“族長,跟所有人說,退守礦洞,地表呆不得了。”
族長怔怔抬起頭:“沒事,老朽還能......”
尚未說完,族長眼角的余光就瞥見一道血色的身影奔襲而至!
他瞳孔地震,駭然失色!
因為那是先前已經不成人樣的血祖,可他如今身上卻毫發無損,瞬息間便恢復如初!
等族長反應過來,他已然避之不及。
然而一條纏縛著血色手甲的手臂卻從他身側掠過,猛然迎向了再度蘇生的血祖!
轟!!!
赤霞漫天,羽絮飄散!
族長愣是被衝擊波震退了百十米遠,在泥地上犁出一道淺痕。
當他慌張地抬起頭時,卻見血祖的胸口破開一個大洞,搏動的肉瘤清晰可見。
而寧洛卻巋然不動,依舊佇立原處。
只是他的右臂衣袖整個炸開,掌心滿是汙血。
族長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大概看錯了什麽。
尊上的血蛟先前隻得靈級,但本身實力卻比他全力出手還尤有勝之?
你管這個,叫禦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