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艱難撐起身子,雖然心中大為震悚,但也轉瞬明白了事態的嚴重。
“所有人且戰且退!我們去地下!”
族長鼓蕩氣血,揚聲疾呼!
血狼部落的禦獸師無暇多想,立刻使役著一眾妖獸,朝著礦坑入口的方向退去。
而寧洛則是孤身擋在血祖面前。
適才血祖的發言讓他對局勢更多了幾分明悟。
血祖自稱“三十七”,這很好理解,多半就是指代他降生於世的位序。
也就是說,覆海境的血祖最起碼也有三十七個!
這未免太誇張了些。
四個額外模組都與實力無關,所以說這是最低難度的黑潮模式。
甚至連黑潮模組都沒有,因此寧洛眼下身處的劇本可以說是黑潮荒獄的“體驗版”。
體驗版就有這般難度,那正式版又該當如何?
至於序列之爭......
倘若添加了「亦真亦幻」,那寧洛覺著剛才那一輪交手怕是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神選之路,任重道遠。
寧洛目光微沉,久違地嚴陣以待。
撼嶽對覆海。
半妖對活屍。
足足差了兩個大境界。
倘若對方是原本的血祖,那寧洛尚有自信越境反殺。
但可惜,眼下的血祖早已淪為非人之物。
縱使智能低下,但用以廝殺卻綽綽有余。
他胸口的破損很快痊愈,而胸腔內的景象也讓寧洛大為驚異。
我知道荒獄界走的是心脈衍化體系,可您......也不能滿肚子都是心吧?
偏激到這種地步,也是有夠離譜。
血祖痊愈後疑惑地打量起寧洛,但他隻被賦予了執行任務的智能,因而很快放棄了思考。
心脈賁張,氣血升騰!
赤血巨靈憑空乍現,身高千丈,雖然規模並不算誇張,但氣勢卻遠勝昔日的葉辰。
巨靈的形貌也尤為吊詭。
一顆裸露的心臟劇烈搏動,兩條粗壯的臂膀自心壁上增生而出。
鋸齒般的尖刀取代了它的臂膀,源源不斷的心血湧入其中,更添幾分恐怖。
這已經不是醜陋與否的問題了。
以寧洛的觀感而言,這簡直是對造物的褻瀆。
也讓他近乎斷定,能乾出這種事的人不說是否與黑潮存在關聯,至少思維鐵定已然脫離人的范疇。
寧洛心念一動,赤蛟高升,血軀隱現。
一者妖魂,一者人魂。
族長抵擋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血獸和半妖,神色忽然一滯。
他瞥了眼血蛟,再看了看赤血巨靈......
誒,怎麽感覺有點像呢?
而且那個人形的血軀,怎麽想都不是禦獸吧?
疑惑僅僅持續了短暫的一瞬,很快就被族長自己所否決。
那可是妖尊後裔!
這一點毋庸置疑!
尊上不可能有問題,所以有問題的,隻可能是自己淺薄的眼界。
誰規定禦獸師不能學半妖的功法了?
況且,血海那裡又沒有赤晶,尊上總得學點防身的伎倆吧?
也不對啊,沒赤晶,那尊上怎麽會成為禦獸師的?
族長越想越亂,最後乾脆自行截斷了紛亂的思緒。
眼下哪有閑心多想,總之尊上說什麽就是什麽,畢竟人家不僅血脈尊貴,而且的的確確在為高原著想,力圖救世。
那他還敢質疑?
原野上。
赤血巨靈與妖魂纏鬥,而人魂則是伺機攪局。
寧洛催動絕塵步,如鬥牛般戲耍著血祖。
荒獄界崇尚純粹的血脈與力量,因而沒有身法方面的技巧。畢竟對他們來說,想要速度的話,那就去研究對應類型的血脈就是了。
沒有下狠手的原因也是在於,寧洛想要掩護血狼部落的人撤退。
倒不是大發善心,而是一來他自信有這個能力做到,二來在地下生活也需要血狼部落的協力。
既然力所能及,那就能救則救。
轉眼老李也拖著王勝去往了地下,族長本想協助寧洛,然而卻被寧洛厲聲喝退。
“退下!你在這裡反而礙事!”
激烈的言辭並非出於寧洛本意,而是介於族長對他的態度,這是眼前局面下最合適的勸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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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四野無人。
僅余一望無際的異獸和死纏爛打的血祖。
這是檢驗兩次荒獄之行成果的最好時機。
沒有多余的視線,也沒有那種被天外之力窺視的感覺,寧洛總算可以毫無保留地發揮全力。
血澤湧現,千百異獸魚躍而出,凶虎,蠻熊,怒獅,蛟龍......
血祖動作一滯,目光越發怪異。
他知道這大概也是赤血巨靈,但一個人的氣血真的足以支撐這般規模的獸群?
他尋思著自己這麽大一顆心臟,好像也做不到吧?
所謂一人成軍也不過如此。
但血祖絲毫不慌,因為這些妖魂面對上近乎無盡的獸潮,依舊如滄海一粟,微不足道。
萬千年來,所有隕落在血海的妖人二族都會成為血獸融合的構件,周而複始,永無止歇。
隻待時機成熟,縱使是極盡燦爛的大世,縱使能複刻荒古的輝煌,也難逃血海布局萬年的清算!
一人之力,不足為懼!
直到,血祖看到了那道如山嶽般聳峙的妖魂。
那是霸下!
哪怕以他殘存的智能,都難免駭然失色。
“怎麽可能?霸下末裔一脈單傳,海晏不是在被我們追殺嗎,怎麽眼前又來一個?”
血祖思維紊亂,他執行的兩個命令因而產生衝突,豬腦過載,意識一陣恍惚。
當寧洛卻不會等他。
神龜踐踏!蛟龍長吟!
龍吟攝魂,而搖撼的大地又讓異獸悉數失去平衡。
兩相結合,它們一時失重,完全喪失了抵抗的能力。
妖魂潮湧而至,頃刻剿滅了周遭環伺的血獸。
當血祖回過神,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道與寧洛身形一般無二的血軀。
血軀之上裹覆著壓抑到極致的氣血,那是赤崩拳的特征。
因為借由血軀施展赤崩拳不僅效果比本身更佳,而且還無需擔心傷及自身的弊病,可謂絕配。
血祖面不改色,近乎本能地做出了反應。
他本命血術驟然爆發,身周鵬鳥隱現!
與此同時,他的後背忽然映現出兩半灰羽。
灰羽振翅,帶著血祖扶搖而上!
他終歸也是個半妖,也會妖化。
血祖有稀少的妖鵬血脈,自然能夠做到展翅高飛。
但問題在於,寧洛有氣海。
他也會飛。
當血祖嘴角上揚,鷹隼般的眸子掃過周遭,然卻意外地沒有尋到寧洛的身影時......
一道白光忽然幌住了他的視野。
那是從他後腦穿過眉心的一柄劍。
是蘊養至今,從未出鞘過的太玄幻劍!
眼下寧洛的戰法已經成熟。
肝腑妖魂以霸下和蛟龍作為主力,它們二者不僅實力卓越,而且可以優勢互補,甚至龍吟加踐踏能夠破壞對手的平衡。
靈感肯定是來自於所謂玄武,也就是龜蛇組合。
加之其他妖魂補刀,寧洛確實擁有一人成軍的底蘊。
而心脈人魂則可以施展諸如赤崩拳和絕塵步之流的技巧,身份定位大抵是無懼犧牲的強攻手。
至於手握太玄幻劍的寧洛本身,卻儼然成為了戰場上的刺客。
一個成熟的刺客,當然得會為刺殺創造條件。
寧洛從血祖顱內抽出太玄幻劍,繼而搗毀了那顆吊詭的心臟。
“覆蓋境的活屍,也不過如此。”
血祖墜地,寧洛抽身。
一場暗殺舉重若輕地收工。
但在血祖的視角裡,卻遠沒這麽輕描淡寫。
他自始至終注意力都沒放在寧洛的本身上,而是被寧洛一連串聲勢浩大,卻又作用有限的花招所吸引。
當他第一次意識到寧洛的存在時,太玄幻劍已然貫穿了他的顱腦。
猝不及防。
這是魔術師慣用的手法。
即通過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轉移觀眾的注意力,從而暗度陳倉,瞞天過海。
血祖這種半吊子,既非殺戮本能拉滿的穢,也沒有過人的智慧,自然會被這種視覺誘導的小把戲所蒙騙。
寧洛收起太玄幻劍,拍了拍手,心滿意足。
“還不錯。”
“這次赤練血魂的升級倒是卓有成效,無論用以實戰還是借此障目,效果俱佳。”
當然也有局限。
寧洛之所以能夠創造出霸下妖魂,也是得益於地下的赤晶礦脈。
但霸下屬於真龍血嗣,血脈既無法升華,也不能通過低級血脈調和,因而在其他天地難以複現。
不過至少這個思路可堪一用。
妖魂與人魂的配合也天衣無縫。
完美!
要是這一幕被旁人所窺見,那多半會驚掉一地下巴。
哪有人撼嶽殺覆海,殺的還是畸變的覆海,甚至還這麽輕松寫意?
這合理嗎?
更遑論寧洛還順手完成了一夫當關,掩護部族撤退,清剿漫山血獸這種史詩般的壯舉。
到底誰才是非人之物啊?
當然,誇讚的前提是血潮攻勢真的到此為止。
當寧洛正準備遁入地下礦脈,並破壞礦脈入口時。
他陡然驚覺,原野上的血獸殘軀, 動了。
無數塊碎肉與亡骸緩慢地蠕動著,匯入血祖的屍身之中。
他的心臟不僅再度恢復了生機,甚至搏動得越發暴烈,聲音比寧洛缺氧代償時還要洪亮!
血淋淋的團塊簇擁著這尊臃腫的肉軀,繼而化作千萬顆條枯瘦的臂膀,接駁在增生的肉瘤之上。
寧洛身子微顫,有些毛骨悚然。
因為他知道,這個對手他贏不了。
哪怕竭盡全力,也必輸無疑。
因為那已經不再是血祖,也不再是血獸。
那是穢。
是本不該出現在荒獄界的,禁忌的存在。
那不是寧洛可以戲耍的物種,因為穢純粹依靠殺戮本能行動,它根本不吃這一套。
更為關鍵的問題在於,荒獄界的穢沒有破綻。
因為,這裡沒有術法,沒有火。
“壞了,我是不是又一不小心加大難度了?”
寧洛忽然想起來,他的初衷只是苟到結局,想看看荒獄界最後會變成怎樣來著的。
結果現在好像做了些多余的事情......
以覆海境為卵而孵化出的穢,顯然不是如今火候尚缺的寧洛有余力面對的。
為今之計,只有逃難觀望。
但這畫蛇添足的一劍並非全無意義。
至少讓寧洛徹底確信了一件事,那就是血疫與黑潮之間的確密切相關。
寧洛不知道究竟是人皇在利用黑潮,還是黑潮在利誘人皇。
但至少這片天地絕無可能善終,因為葬世才是黑潮的歸宿。
大致的前因後果總算有了輪廓,但具體的答案,還得苟幾年再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