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界,元樞府。
飛雲州,江南書院。
法器飛舟破空而至,自飛雲州的“雲舟渡”緩緩著陸。
雲舟渡是飛舟停泊之地,往往建在繁華重城旁的高山之上。
下山的山道旁有酒樓茶館,食肆驛站,更有不少散修在此擺攤售賣靈物功法。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瞧一瞧,看一看,祖傳藥方廉價售賣,錯過這村可就沒有這店咯~”
下一句怕不是他做出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剛好這修煉之法也叫藥方,套用神醫宇宙的話術,倒也可謂應景。
寧洛環顧四周。
見此方天地體系之完備,基建之成熟,確實讓他歎為觀止。
這才姑且算是個完整的“修仙文明”。
對比下來,塵淵荒獄只能算是末法時代,或者說是剛剛靈氣複蘇罷了。
這飛雲州位於雲龍江的南邊。
雲龍江從北原雪山順流而下,縱貫落雲府,途徑天齊神武二府。
再自元樞至清月,最後化為清月府的靈蘊湖,清月河,與毓江三大支脈。
是故元樞府也被稱作江南之地,尤其這飛雲州,更是與雲龍江毗鄰。
所以飛雲州的書院,便取名為江南書院。
飛舟自天齊府皇都,抵達飛雲州書院,足足花了半月時間。
在此期間,寧洛也大體了解了整個大齊九府的教育體制。
大齊的教育體制相當完善。
教育大體共分三級。
一曰學堂,二曰書院,三曰府學。
學堂便是各個城鎮中教書育人的地方,教學質量並不統一。
教師被稱作先生,其中少部分能夠考取憑證的教師,被稱作先生,官封黃品。而學堂的校長則被稱作大先生,官封玄品鍍銀。
大齊官印分為天地玄黃四品,其中還有鑲金鍍銀的細分。
執印先生其實很是吃香,足可見大齊對教育重視。
至於書院,則是州級院校,四十九州每州書院不得超過三個。
書院教師即是教諭,官封玄品,其上還有玄品鑲金的教諭長。校長則是山長,官封地品鍍銀。
而府學則只有九府各一,算是最上層的教育機構。
府學教師便是博士,官封地品。還有類似長老的上位教師,名曰祭酒,官封地品鑲金。
而府學校長便是大祭酒,官封天品鍍銀。倘若同時兼職皇庭少傅,那官印便是天品鑲金!
松陽便是如此。
寧洛完全了解整個體系之後,才終於發覺,原來松陽在大齊地位竟是如此之高。
雖然話語權不如青槐,可要單論官位,他卻分毫不輸給大禦史。
但直到陸平安親眼見到江南書院,他才明白,原來自己終歸還是小瞧了大齊的教育。
自雲舟渡而下,飛雲城近在眼前。
與塵淵界的城鎮概念不同,萬法界的“城”是城市的城。
放眼望去,飛雲城廣袤無邊,佔地恐怕比穿越前的一個省還要大上數倍不止。
至於江南書院。
則是飛雲州第一書院,位於飛雲城的中心偏北。
而且,是在一座城中山上。
道山高聳入雲。
四周青山環抱,綠水縈回,坐落於繁華市井的中央,頗為幾分睥睨天下的意味。
“喔。”
“這飛雲城,倒是將山野都盡數囊括進去了。”
“或許也是因為沒什麽外力干擾吧。”
天下安瀾,妖人共存。
此世除卻東荒邪祟,並無戰亂,因而城鎮才可以這般繁盛。
各方書院所在山川,都以道為名。
雖其中峰名自有不同,但都大可稱之為道山。
寧洛站在山腳下,
遠望著那座千韌道山,視線穿透雲天,隱約見到穹頂之上似乎還有個微渺的黑點。“想來,書院也有上下層之分?”
思索著,寧洛向前一步,正打算拾級而上。
然而數名守山門衛擋在身前,槍矛交錯,斧鉞阻路。
氣息......
“有真氣,無道意。”
“大概是五境還丹,或者六境造化的修士。”
“不得了,五六境都只能當門衛?”
“那這裡的學生豈不是都能騎我臉上來了......”
寧洛挑了挑眉毛。
門衛神色肅然,話語中並無任何冗雜情緒:“書院重地,請出示信物憑證,或請柬文書。”
道山有大陣籠罩。
若有信物,自然能夠禦空而行,跨越護山大陣。
否則就隻得走正門入內。
寧洛指尖掠過左手腕上的墨玉鐲子,一枚黃玉官印忽而落入掌心。
官印玄品鑲金,其上還有龍紋盤織。
當寧洛向黃玉中注入靈氣,官印當即投射出四行燦金色的文字。
【寧國公】
【禦前博士】
【江南書院教諭】
【——寧洛「玄」】
牌面拉滿。
這大抵是最為華麗的玄品官印了。
禦前博士雖是虛名,但卻足以讓本應玄品的教諭一職鑲上金邊。
龍紋代表爵位。
寧國公是七龍之紋,足可見其身份尊貴。
門衛童孔驟縮,心道這位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寧國公?
但......
但他這修為?
門衛不傻,自不可能質疑。
符籙懸於身周,轉眼焚為灰盡。
不過多時,江南書院的教諭長之一便特來迎接。
“哈哈哈,寧國公尊駕到來,愚生有失遠迎,請!”
“先生言過。”
一番形式主義的客套之後,寧洛跟隨在教諭長之後,拾級而上。
他能看出教諭長笑容的僵硬,也能察知到教諭長初見其修為時內心的尷尬。
一個二境歸鼎的培藥期修士,成了他們江南書院的教諭......
能不尷尬嗎?
關鍵這人還是禦前博士,甚至還是寧國公!
他明明只是個小小教諭,但官位竟是比他這位道境的教諭長更高幾分......
教諭長心中是理解的。
他相信聖上並非有眼無珠,用人唯親。
因而寧洛多半,多半是有些真才實學在身的?
教諭長編不下去了。
上山的山道莫名沉寂。
寧洛打量著周遭的風景,思索著未來的計劃。
“萬法界是真實穿越,而且道語受限,天道饋賞也會為我引來殺身之禍。”
“也就是說,發育期不得不加長。”
“而起發育過程中群敵環伺,顯然會更危險。”
“此行最為首要的威脅,是天域道場和黑潮邪祟二者,其次才是其他穿越者與土著修士。”
“天齊宮之變,蟲穢逃脫,定然對我懷恨在心。”
“而道海之中,那無終歸真兩大道統......”
寧洛心中沉凝,想起齊皇那句“天上有人”,大致有了判斷。
天上有人,多半意指道身。
但齊皇卻可以統禦九府,威令神州。
他是凡塵的王,卻並非萬法界的王。
這麽說來......
“也就是說,天域道場......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元宇宙咯?”
“血肉苦弱,道法飛升。”
“他們是已然身死的道祖,卻可以長臂管轄,干涉現世王朝,甚至從道海之上對凡世發動降維打擊......”
“這是最為可能的結果。”
寧洛,還真說對了。
畢竟眼界擺在那裡,加上百世輪回,手頭的情報也已然足夠。
推演出萬法界的真實格局,並非難事。
寧洛沉默著拾級而上,心想道:“既如此,那我自不可能隨意出山。或許兩大道統的鷹犬,還有那隻逃脫的蟲穢,都會盯著我的行動,試圖將我俘獲。”
“無論他們知不知道我是天外來客,但我的記憶都彌足珍貴。”
換言之,現在的寧洛就是唐僧肉。
是黑潮與天域都想得到的仙珍。
即便,他們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寧洛的特殊。
所以,這萬法界之行,寧洛恐怕得深居簡出,至少在成道之前,不能讓自己置身險境。
思索著,寧洛忽然開口:“教諭長,我何時就職?”
教諭長:“......”
你還真敢問啊?!
確實,他知道寧洛定然不凡,他也真的沒有歧視寧洛。
但,但您這二境歸鼎的修為,您哪來的資格教書院學生呢???
學堂,書院,府學。
萬法界的傳道體系並非九年義務教育,和年齡並不掛鉤。
只有修為與天賦達標,方可升學。
所以七老八十,兩鬢斑白的學堂學子,也並不鮮見。
教諭長沉默良久,最後還是勉為其難,答道:“這......得看寧國公能教些什麽。”
寧洛摩挲著下巴,像是報菜名一般,一骨碌說道:“藥方,丹法,煉體,術法,武學,神道,符道......呃,器道和陣道也略同一二,不過沒有不如那些擅長。”
教諭長腳步一滯。
他停在山道半途,眉頭微皺,微張著嘴,啞然失語。
寧國公!您醒醒!
您只有二境歸鼎!
別的不說,你連神道的邊邊都碰不到,還說自己能教神道?
這還說得有板有眼的,就,就,就有點不要逼臉的感覺了......
教諭長不會懷疑寧洛身份,畢竟他是陛下欽點的禦前博士,還是寧國公。
所以他的一切非常之舉,都有合理的解釋,畢竟寧洛他本就是非凡之人。
但......
您至少不要整得這麽離譜好嗎?
教諭長抿了抿嘴唇,勉強應道:“寧國公,書院教諭講求言傳身教,您......您教的東西,起碼,自己得會才行。”
寧洛不以為然,只是聳了聳肩:“可我確實會啊,雖說並未上手,但好歹我遍覽皇家經閣,胸中自由千萬藏書。”
聽到這話,教諭長也終於忍不住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看過不代表理解,理解不代表能夠實踐。”
教諭長緩步前行,語氣忽而嚴肅了幾分:“我江南書院勸天下之學,譽天下之才。血脈流貫,弦歌不斷,桃李芬芳,薪火相傳。”
思路客
“萬世悠悠,風起雲湧,無論天下時局如何變化,教書育人的初衷都萬古不移。”
“師者教書育人,傳道授業,並非只是所謂職務,更是我輩理當畢生履行的使命!”
“絕非兒戲!”
然而,這嚴肅的氣氛,卻轉瞬被寧洛破壞。
寧洛向來不喜歡聽這些空泛的虛言,於是漫不經心地回道:“道理我都懂,所以我該教什麽呢?”
教諭長:“?”
血絲順著他的脖頸攀附而上。
“呼,呼,好!”教諭長神色微惱,語氣稍有些不善,“我江南書院的傳道體系與其他書院府學皆有不同,江南書院講求分齋教學,提倡經世致用的實學,重經義時務,主張明體達用。”
“是故,書院分為兩齋。”
“一為經義齋,一為治事齋。”
“經義齋深研修途, 力求改進現存的藥方與丹法,並鑽研大道通途,歸屬‘明體’之學。”
“治事齋修習丹符器陣,傀術武法。治事齋中,一人各治一事,又兼攝一事,屬於‘達用’之學。”
寧洛恍然。
這分齋教學都是頗有意思。
經義齋說白了就是搞學術的,研究如何優化當今修途,改善甚至發明藥方丹法。
治事齋則是實乾興邦,研究該如何最大化利用自己的修為,修習丹符器陣傀五道,並創新道法術武。
而且,治事齋還是分科教學,甚至有必修課和選修課。
倒是讓寧洛倍覺親切。
這分齋教學的體制,確實讓寧洛拓寬了眼界。
畢竟他此前見到的宗派或者學院,無論如何分門別類,說到底最終的目的都是修行。
但江南書院卻並非如此。
經義齋的目的不是讓自己的修為臻至何等境界,而是力圖改良修煉之法,就像是搞學術的研究員。
治事齋也是相近,都不是以“破境”為目的而修行。
這樣的想法,當真與寧洛此前所見大相徑庭。
但也足可謂優秀。
或許,這就是萬法界道法興盛的根由所在。
教諭長神色微冷,漠然看向寧洛,繼而說到:“經義齋分藥方,丹法,意學,道經四科。治事齋分丹,符,器,陣,傀,神,術,武,道九科。”
“寧國公以為,以您的能力,能教幾科?”
這個......
好像大都能教誒?
寧洛捏著下巴,輕描澹寫地回應道:“我的話......那自然,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