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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草原,牧草或是青綠,或是微黃,一陣秋風吹過,牧草紛紛伏地,就像是對北風彎腰稱臣。
晨曦緩緩浮起,隨即被太陽淹沒。陽光璀璨,把草原侵染成了一片金黃。
噠噠噠!
兩百余騎北疆軍緩緩出現在天盡頭。
“二哥,前面就是南歸城了。”
胖長老指著前方,“自從上次副使領軍城下耀武之後,南歸城的守軍就老實了許多,沒事也不去咱們那邊找茬了。”
瘦長老說道:“據說守將蕭衍下令,沒事不許出城。”
“被郎君嚇壞了。”
伴隨著冷風,王老二把最後的肉干塞進嘴裡,“抓幾個俘虜,打探消息。”
“領命!”
十余軍士剛想出擊,有人側耳,“聽,是大車的聲音。”
吱呀!
吱呀!
車輪滾滾,十余輛大車出現在前方。
“是北疆軍!”
有人驚呼,“快跑!”
這是一支遷徙的隊伍。
男人騎馬,女人和孩子在大車上打盹。
聽到驚呼後,所有人都上馬準備逃竄。
噠噠噠!
兩百余斥候分為兩隊,從兩翼包抄了過來。
北疆斥候就像是狼群捕食,不慌不忙的驅逐,包圍,威脅……
三個牧人倒在馬下呻吟,剩下的男女老少跪在一起瑟瑟發抖。
“我要消息。”
王老二看著這些牧人,有些不耐煩。
他想到了梁花花,想到了二羊。
你喜歡梁花花嗎?
郎君問了這話三次,娘子問了五次。每一次都是笑吟吟的,但眼中能看到憂鬱。仿佛是看到阿梁長大變得叛逆,不肯聽父母的話。
王老二不知道自己喜歡誰,他只知道,每日就這麽過著,有肉干吃,有一群親密的人,還有事兒做……
一個人,總得給自己這一輩子一些交代,譬如說給自己找個小目標。
郎君諄諄教導,王老二很清楚,郎君是擔心他這般沒心沒肺,把自己的一生就這樣虛度了。
我這一生要做什麽呢?
王老二不知道。
想多了,他第一次感到心煩意亂,於是便主動請纓來哨探。
一個老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貴人,我們只是普通的牧民。”
王老二下馬,“此刻是牧民,當大軍南下時,便會成為強盜,馬賊!”
北遼是驕傲的,自然不屑於帶著散兵遊勇南下。但每一次南下就是一次劫掠的機會,所以這些牧民會自備兵器糧草,跟在大軍後面。一旦獲勝,他們就會跟著趁火打劫……
領軍將領一般都會默許這些人幫助大軍清掃戰場,絞殺敵軍潰兵。甚至,若是有功勞,將領還會給與獎勵。
當然,若是敗了,那沒二話,咱們掉頭就跑。
有大軍在前面頂著,他們跑的沒有一點壓力。
老人顫聲道:“自從尊敬的楊……楊副使來到了桃縣,我們就老老實實地放牧,從未南窺。”
尊敬的楊副使最喜歡把這些強盜豎杆子。一根根杆子就立在牧道兩側,一頭從強盜的嘴裡透出來,看著就像是用樹枝穿著魚兒在炙烤。
另一個老人說道:“沒有人敢於挑釁尊敬的楊副使的命令,我們是老實人。”
傳聞中,尊敬的楊副使還會法術,能輕易禁錮一個人的靈魂。
王老二問道:“我需要知曉南歸城的動靜,消息有價值,那麽,你們就安全了。若是誰想糊弄我,那麽……”
胖長老上前一步,背上的麻袋在晨風中飄蕩。
“是王老二!”
一個少女尖叫起來,臉蛋紅彤彤的,看向王老二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塊肥羊肉,熱氣騰騰的,剛出鍋,美味無比。
“天神在上!”兩個老人叩首。
這是傳聞中把收割人頭作為自己一生事業的男人。
一個老人虔誠的問道:“您就是尊敬的楊副使麾下的王老二?”
王老二點頭。
老人歎息,神色反而一松。
王老二問道:“你為何愜意?”
老人笑道:“既然身處絕境,那就不必掙扎,把自己交給天神就是了。”
這是一個豁達的人。
“最近經常有糧草運送進南歸城,還有不少大車拉的是石塊,吱呀吱呀的,把牧道都壓出了深深的車轍,以至於我們比原先計劃中慢了三日……”
若是沒有這個變故,此刻這支遷徙的隊伍將會出現在南歸城的右側,往坤州方向去。
“他們很謹慎,我們昨日路過南歸城下時,被攔截,百余人用弓箭對著咱們,讓
咱們丟棄長刀跪下,否則便射殺。可我們只是牧民,他們卻把我們當做是了那些飛來飛去的神仙。”
飛來飛去的神仙,指的是修煉者。
糧食不斷運送進去,這是在做堅守的準備。
至於石頭,可能是用於守城……
“對了,那些石頭說是用於修建屋子。”那個少女說道。
那一日,幾個南歸城軍士死死地盯著她,面色潮紅。若非有將領在,多半會發生一場爭奪戰,而戰利品就是她。
她甚至有些惋惜,可在看到王老二後,所有的惋惜都溜走了。
這才是最強大的男人啊!
若是他願意,我可以為他生個孩子。
少女面頰緋紅,平庸的長相在此刻也多了些動人。
這是個值得注意的消息。
王老二滿意了,“你們走吧!”
這是個大度的男人。
兩個老人心中一松,其中一人說道:“尊敬的二哥,我們能去北疆嗎?”
“去北疆作甚?”王老二問道。
“有人說尊敬的楊副使看中了這片草原,將會率軍來攻打。我們遊牧各地,這兩年聽到許多商人提及了北疆的好,楊副使的好。我們想,能否去北疆定居……”
“我們會遵守一切規矩,每年上繳牛羊戰馬,若是楊副使開口,我們將拿起兵器,為他征戰。”
王老二看看這些人,目光在少女的身上一閃而過,毫不停滯,“會有機會的。”
“敢問王二哥,何時能有機會?”
“等以後。”
郎君說了,以後北疆會主動發起進攻,到時候這片牧場就是北疆的了。
那麽,這些牧人自然也是郎君的奴隸。
嗯!
郎君的奴隸!
王老二突然心中一動。
奴隸!
郎君某一次喝多了,引吭高歌,唱什麽,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郎君說這個天下是他的,我就幫他把這個天下打下來。
讓天下人都是郎君的奴隸。
不不不!
郎君說過,大唐人是同胞。
把天下的異族人都變成郎君的奴隸。
王老二眼前發亮。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
回到桃縣,他先去稟告消息。
“糧草啊!這是堅守的準備。石頭建造屋子?”
楊玄罵道:“夠狠。”
上次他說過,若是守軍敢於巷戰,他就一把火燒掉南歸城,讓軍民一起歸西。
沒想到南歸城的守軍想出來這等笨主意。
楊玄衝著江存中問道:“老江,若是你固守南歸城,會采取什麽手段?”
江存中說道:“加固城牆,操練軍士……”
“把城中的木屋子全數換成泥屋和石屋呢?”
江存中愕然,“為何?”
“巷戰!”
“既然有巷戰的勇氣,那為何沒有在城頭和敵軍拚殺至最後一人的膽略?”
楊玄笑的很暢快,“看,我的麾下都知曉的道理,那些北遼蠢貨卻視而不見。
他們寧可耗費無數民力去拆房子,開石頭,搬運石頭……
有這功夫,不如用石頭來堆砌一座更為堅固的南歸城。”
劉擎把視線從手中的文書上抬起來,“你自己也不想想,這裡弄個京觀,那裡豎幾個杆子。誰不怕?”
“怕,才好!”
楊玄起身,“如此,準備吧!五日後我率軍出發。”
眾人行禮,“是。”
楊玄和王老二出了節度使府。
“郎君,我想到了。”
王老二看著很歡喜。
“哦!想到了什麽?”
楊玄以為他想到了自己喜歡哪位美人。
但凡那個美人沒成親,楊玄就能想辦法把她變成王老二的妻子。
周寧也會出手,用周氏的名義鄭重保證對這門親事的慎重。
王老二說道:“郎君你說要做天下的主人,那以後我就將天下的異族變成郎君的奴隸。”
這個理想……
可楊玄想問的是女人!
楊玄有些惱火,踹了他一腳,然後喝道:“回去尋屠公,那邊給你相看了一個女人。”
王老二愁眉苦臉的道:“不去行不行?”
楊玄摩拳擦掌,王老二無奈遁去。
“天下的主人,這話,說得好!”
韓紀一臉欣慰,“看,連老二都知曉郎君的大志。”
可那一次楊玄唱的是一首歌,一首雄壯的歌。
當你的麾下千方百計想攛掇你造反時,你的任何一句話,甚
至是一個微表情都有可能被他們放大解讀。
而且,都會被解讀成對當下的不滿。
長安那邊對北疆越發的冷漠了,除去商隊和旅人之外,官府的一輛大車都看不到。
據聞,長安有人叫囂,要讓北疆軍民餓死在這個冬季。
可北疆軍民此刻卻看著家中的存糧,心滿意足的憧憬著明年的開荒。
那一場糧食大戰,掩護了楊玄藏糧於民的真實目的。
“如今民間在傳說郎君的睿智如神靈。”
韓紀的聲音中帶著些細微的歡喜,又像是得意。
“睿智就睿智,何來如神靈。我並不喜歡被人供奉在神龕之中,那會讓我覺著自己是個傻子。”
楊玄發誓,等自己老去時,誰若是敢建言雕刻自己的木像供奉在神龕之中,他會把那人丟去洛羅,和那些臭人為伍。
韓紀笑了笑,“郎君不知曉,當長安斷掉北疆錢糧的消息傳到各處時,人人都在說那一場糧食大戰便是天意。老天爺借著那些豪強的手在提醒郎君,長安要對北疆不利。”
“百姓是愚昧的。”
楊玄歎息。
韓紀笑道:“愚昧的百姓,才是好的百姓。”
這是很久以前一位大智者的話,不過,他的本意是想說欲望泛濫對於一個國家的壞處。卻被人曲解成了統治者就該讓百姓傻乎乎的。
“不,我希望北疆,乃至於大唐人都聰明。”
韓紀止步,看著郎君遠去。
身後傳來老賊的聲音,“郎君吃過苦。”
“吃過苦的人老夫見多了。那些出身卑賤的人,一朝得勢,就會把故鄉,把自己曾經的過往當做是禁忌,不許人提及。
他們會格外憎恨曾經的同類,只因看到他們,就會讓他想起自己的過往。所以,他們對曾今的同類下手很更狠。”
“你說的那等人,按照郎君的說法,便是自卑到了極致。”
“歷朝歷代,都恨不能讓百姓變成傻子,郎君卻不同……”
“老夫看,你是覺著自己看不透郎君,故而有些不安吧!”
韓紀訝然,“老賊你何時這般尖刻了?”
“是深刻。”老賊的目光中充斥著睿智,“主公就是主公,少去揣測他的心思,否則,遲早會把自己的命給揣測沒了。”
“那老夫豈不是變成了愚昧……”韓紀突然一笑。
“是啊!你自己都說了,喜歡看到百姓變成傻子,那麽在郎君看來,是不是咱們都變成傻子更好呢?”
這話,深刻的讓韓紀無言以對。
老賊睿智的目光漸漸變化。
有些猥瑣。
然後一本正經。
“這是深秋啊!竟然穿著裙子出門,不冷嗎?家裡的男人就不心疼嗎?這風吹得好……裙裾飛揚。好白的腿啊!”
……
玄學的新山門修建的很順利。
此次寧雅韻增加了些小橋流水的景致,讓玄學中的女人們很是歡喜。
“每日在那些景致中走一走,就覺著這心情愉悅,看著那些弟子,也心軟了。”
說這話的安紫雨松開手,一個被她狠抽的鼻青臉腫的弟子行禮,“弟子知錯了。”
“嗯!”
安紫雨擺擺手,弟子如蒙大赦跑了。
寧雅韻歎息,“打人不打臉!”
那個弟子頂著一張青腫的臉到處走,會被人嘲笑。
安紫雨轉動了一下戒尺,“不打臉打哪?要不,下次你來?”
寧雅韻伸手,灑脫的撫動琴弦,仙翁仙翁的琴聲中,灑脫的道:“還是打臉吧!”
“掌教,楊副使那邊來人了。”
來人是烏達。
“見過掌教。”
雖然玄學供奉了神靈,但烏達從來不拜。
他覺著自己的主人就是神靈,何必舍近求遠。
“主人說,即將出征,煩請掌教去坐鎮。”
寧雅韻頷首,“知曉了。”
烏達告退。
安紫雨目送他出去,問道:“此行如何?”
寧雅韻最近在琢磨一些推算秘法。
他掐指一算。
“老夫,也不知。”
“那你知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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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梁和楊玄夫婦是分床睡的。孩子大些後,就哭著鬧著要一起睡,但十次哭鬧,最多成功一次。
周寧按照周氏養孩子的方式反對,但楊玄卻覺得無所謂。
不過阿梁還是個孩子,所以,母親擁有更多教育的權力。
“阿娘!”
臨睡前,阿梁又照例央求一起睡。
“好!”
楊玄笑著答應了。
阿梁歡呼一聲,急匆匆的喊道:“五娘!五娘!洗!洗!”
鄭五娘把阿梁洗的白白嫩嫩的送到床上,阿梁快活的在被子上打個滾,仰躺著,呆呆的看著父母。
“阿梁越發俊美了。”
周寧讚歎著。
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便是天下最好的。
但阿梁偶爾也會化身為小惡魔……
“哇!”
半夜楊玄就被吵醒了。
點燈查看,孩子估摸著是做了什麽噩夢,正在嚎哭。
“你歇著!”楊玄按住周寧,抱著孩子下地轉悠。
外面傳來了富貴的刨門聲,楊玄一手抱著孩子,一手開門。
富貴進來,仰頭搖著尾巴,衝著孩子喘息。
在它的眼中,阿梁大概就是親兄弟般的存在,聽到兄弟嚎哭不休,作為兄長的便來看看。
外面秋風一吹,有些冷。
楊玄把門關上。
於是,第二天凌晨醒來時,屋裡就多了富貴。
汪汪汪!
“富貴!”
阿梁精神抖擻,而他的老父親卻因為起夜伺候他,顯得有些沒精神。
“早些回來。”
哪怕習慣了楊玄經常出征,周寧依舊不舍。
楊玄抱著阿梁,“放心,用不了多久。”
他對後面的怡娘微微頷首。
怡娘說道:“郎君一切小心。”
“嗯!”
他把阿梁遞給周寧。
“阿耶!阿耶!”
阿梁返身撲在他的肩頭上,不肯去。
“這孩子!”
楊玄的心軟做一團,哄了許久,直至外面來人稟告,說時辰到了,這才硬著心腸,把阿梁遞給周寧。
他急匆匆的出了家門,耳畔仿佛還帶著阿梁的哭聲。
兒女情長啊!
節度使府外面,劉擎帶著官吏們在等候。
楊玄從右側轉了出來。
此刻天色微亮,他走在前方,身後簇擁著一群護衛。
林飛豹帶著虯龍衛,裴儉,烏達和護衛們,老賊,屠裳……
還有一個灑脫的寧掌教。
甩甩麈尾,寧掌教看看天色,“好天氣!”
眾人行禮,“見過副使。”
楊玄頷首,淡淡的道:“我領軍出征,你等協助司馬,當盡心盡力。”
“領命!”
楊玄頷首,走到劉擎身前,“您受累了。”
從到了太平開始,就是眼前的老人在一路保護、提攜著他。直至今日,老人依舊在為了他的事業而殫思竭慮。
劉擎看著他,眼中多了些慈祥之意,“小心,寧可無功。”
平安回來就好。
“您放心!”
楊玄伸手,薑鶴兒遞上一個油紙包。
楊玄把油紙包遞給劉擎,“這天乾燥,阿寧配了些藥茶,您沒事就泡一杯喝喝。”
“好。”
這是別人沒有的待遇。
楊玄上馬,從陳州被召來的甄斯文策馬過來,“副使。”
“斯文呐!”楊玄含笑。
隨即甄斯文介紹了一番陳州如今的情況。
赫連峰禦駕親征敗北後,潭州北遼軍就老實了。於是那片草原就成了陳州的牧場,牛羊成群,駿馬無邊。
“還開墾了不少田地,明年會更多。”
“好!”
說話間,軍隊出來了。
“出發!”
楊玄衝著劉擎拱手。
劉擎回禮。
此次出兵一萬,另有三千俘虜,也就是仆從軍。
索雲和藍堅上前跪下,虔誠叩首。
“見過副使。”
楊玄頷首,“努力殺敵,再立新功!”
“是。”
作為仆從軍的將領,二人的待遇自然不差。可誰還沒有一點上進心呢?
二人回到仆從軍那邊。
有人說道:“其實咱們還好,看看那個烏達,帶著那些草原好漢,竟然做了奴隸,叫副使為主人。”
索雲默然。
藍堅說道:“我也想叫副使主人,只是,不許!”
噠噠噠!
馬蹄聲在凌晨的桃縣縣城中回蕩著。
百姓們站在街道兩側,看著大軍出發。
“這是要去打哪呢?”
有人不解的問道。
“以前難得見到一次出兵,從副使執掌北疆開始,這出兵就越發頻繁了。”
以前是固守,現在是出擊。
觀念需要慢慢轉變,而這個轉變的契機便是捷報。
出了桃縣縣城,楊玄吩咐道:“老二,前出哨探。”
“領命!”
王老二歡喜的帶著遊騎出發了。
“老二好像開朗了些。”老賊有些詫異,“老夫還說過陣子帶他去青樓開葷,這下還去不去?”
“別害老二,小心郎君和娘子收拾你。”屠裳警告道,接著撫須,欣慰的道:“老二仿佛是尋到了此生的目標,這精神一下就起來了。”
精神小夥王老二帶著遊騎一路衝殺。
那些想來偷襲屯田大營的北遼斥候就悲劇了。
每當看到一胖一瘦兩個軍士時,北遼斥候掉頭就跑。
“人頭狂魔來了!”
“王老二來了!”
“快逃啊!”
楊玄的豎杆子和京觀,好歹得等一下。
王老二卻不會,他馬上就讓你身首異處。
抓了幾個俘虜,兩個硬氣不肯說,被王老二剁了,剩下的都跪了。
“上次發現您靠近了南歸城後,城中就戒嚴了!”
“為啥?”
王老二怒了,“我還想突襲一下啊!”
機會就這麽沒了。
俘虜說道:“詳穩說了,您是楊副使的愛將,您一出現,楊副使就不遠了。”
…
南歸城中,丁原正在看地圖,“深秋了,秋高馬肥,老夫問了許多人,都說楊狗不喜深秋出兵。”
馮韶搖頭,“要小心。”
肖宏德再三叮嚀,作為直面北疆第一線的南歸城,務必要小心再小心。
一句話,別想著進取的事兒,守好南歸城就是大功。
“曾幾何時,我大遼竟也要采取守勢。”
丁原唏噓著,目光在地圖上轉動,“詳穩,楊狗既然不出兵,想來屯田的地方看守會很嚴。老夫想,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突襲。”
他抬頭,眼中多了自信,“南歸城最近一直在修葺城池,楊狗做夢也想不到咱們會突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詳穩……”
但凡是武人,就罕有不想建功立業的。
馮韶搖頭,“要謹慎。”
丁原說道:“老夫領一千騎出擊,如何?”
如此,就算是突襲無果,南歸城也能無恙。
馮韶猶豫著。
丁原拱手,堅毅的道:“下官一力前往!”
如此,勝利了,馮韶便有領導之功。失敗了,把罪責往丁原的頭上一丟……
這是空手套白狼啊!
馮韶搖頭,就在丁原失望時,他淡淡的道:“老夫不是那等奪下屬功勳之人,去吧!”
這份心胸令丁原不禁暗自佩服,“領命!”
他帶著人出去了。
“哎!”
馮韶幽幽一歎,“先帝親征失敗,按理,咱們就該勵精圖治,可傳聞寧興卻暗流湧動。林雅等人對新帝頻頻出手……大遼啊!要去向何方?”
新帝這陣子在忙著和林雅等人較勁,以至於上次南歸城被破後,沒有多大的反應。
這讓邊塞的將士們有些心塞。
一種被拋棄的淒涼油然而生。
傳聞大長公主如今在輔佐新帝,行事很是犀利。
“希望寧興能早日太平吧!”
馮韶的手指頭在地圖上一路劃拉過去,推到了桃縣那裡。
“何日方能破了桃縣,老夫願為先鋒,擒獲楊狗,凱旋寧興!”
咚咚咚!
腳步聲很沉重,讓馮韶的心情一下就糟透了。
按理應該出城的丁原狼狽的衝了進來。
馮韶緩緩抬頭,深吸一口氣。
做好了接受噩耗的準備。
“發現王老二!”
馮韶起身,“多少人馬?”
“千余!”
“這不是哨探,而是遊騎。楊狗的大軍就在身後。”
“是。”
先前信心滿滿的丁原,此刻面色蒼白。
“走!”
馮韶帶著人上了城頭。
遠方,能看到己方的斥候在拚命打馬而來。
煙塵滾滾中,北疆軍的遊騎出現了。
“詳穩,可要接應?”
一個將領問道,沒有得到回應。
他側身看去,詳穩大人的臉色有些鐵青。
那些遊騎追上了斥候,隨即一陣砍殺。
“兩顆!”
“三顆!”
那歡喜的聲音喲!
令人沉醉。
“示警!”
馮韶說道。
鐺鐺鐺!
鍾聲響起。
城中的百姓還有些茫然。
有人說道:“這不是深秋嗎?誰來了?”
一隊軍士打馬而來,“是楊狗來了,各家各戶拿起兵器……呃!人呢?”
剛才還人聲鼎沸的街頭,此刻空蕩蕩的。
隻留下了幾隻被踩下來的鞋子,以及一些雜物。
砰砰砰砰砰砰!
關門的聲音此起彼伏。
南歸城,為那位傳聞中的殺神,靜謐了下來。
噠噠噠!
噗噗噗!
兩種聲音在交替接近。
“止步!”有人厲喝。
嘭!
巨大的震動讓城中的百姓瑟瑟發抖。
“他來了!”
一個婦人在梗咽。
“娘,誰來了?”
孩子問道。
婦人吸吸鼻子。
“魔鬼!”
…
巨大的陣列展示在秋日的陽光下。
南歸的鳥群從上空飛過,竟然止住了鳴叫。
唯有風吹過泛黃牧草的聲音,細細微微,連綿不絕。
噠噠!
噠噠!
陣列裂開一條通道。
一騎緩緩而來。
身後是一面大旗。
“是楊字旗!”
城頭在驚呼。
聲音中多了絕望。
噠噠!
楊玄策馬到了前方,抬頭,眯眼看著城頭。
“是個好天氣。”
“老夫本該在新山門中享受小橋流水,卻跟著你來了這裡殺戮,這是何苦來哉。”
被迫營業的寧雅韻甩甩麈尾。
楊玄淡淡的道:“不主動進攻,用不了多久,北疆將無一片淨土。北疆很大,卻擺不下一張案幾。”
“征戰是一切的起源?”寧雅韻覺得這個看法很有趣,也很殘忍。
楊玄點頭,“掌教可去看看史冊,看看有記載以來的數千年中,沒有征戰的時日有多久。”
寧雅韻也算是博覽群書,當即想了想,“咦!”
楊玄微笑,“沒幾日吧?”
“是沒幾年!”寧雅韻訝然,“旁人讀史是看興衰,看人物。你卻另辟蹊徑,看大勢。”
“所以我能成為北疆之主,而其他人只能在苦海中掙扎。”
楊玄大言不慚的道。
“小玄子,你越發的愛吹噓了。”朱雀久違開口。
“呵呵!”楊玄呵呵一笑。
“不過,你確實是我見過學的最快的一個,你的悟性,當得起這個吹噓!”
楊玄想問還有誰學過,但此刻無法開口。
他看著城頭,“僅僅是我的遊騎出現,就令城中守軍不敢出城接應斥候,守將要麽是謹慎,要麽是膽小。”
“你以為呢?”寧雅韻覺得是膽小。
“謹慎。”
楊玄笑了笑,“謹慎之人,就該用強大去捶擊!”
他舉起手,“喊話!”
身後,巨大的陣列發出了咆哮。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咆哮卷動風雲,令城頭北遼將士面色慘白。
“詳穩,士氣不好。”丁原自己面色也好不到哪去。
馮韶沉聲道:“楊狗若是領軍五千,那麽,此戰老夫以為只是清剿,他不會攻打南歸。他領軍一萬余,這便是不死不休。令!”
周圍的將領束手而立。
馮韶說道:“不死,不休!”
“領命!”
噠噠噠!
馬蹄聲再度響起。
“楊狗嗜殺成性,會把所有人殺了,堆成屍山。他會把活著的人豎杆子,就是把木杆子從腚溝子裡穿進去,一直從口中出來……”
“各家各戶拿起兵器,與南歸共存亡!”
“楊狗來了,戒備!”
“楊狗來了!”
城中到處都是喊聲。
城頭,幾個大嗓門的軍士衝著楊玄咆哮。
“降你娘!”
“甘妮娘!”
楊玄微笑著。
寧雅韻卻察覺到了些氣息波動。
尖刺般的。
哪怕他的修為,依舊感到了些悸動。
“傳我的令!”
楊玄淡淡的道:“城破之後, 守軍,一個不留!”
這是要屠殺!
一騎回身高喊。
“副使有令,破城後,守軍,一個不留!”
巨大的陣列喊道:“城破之後,守軍一個不留!”
那幾個喊話的北遼軍士,面如白紙。
所有的北遼將士,神色慘然。
他們看向了丁原,正是這位副將令人喊話羞辱楊玄的母親。
丁原說道:“誰怕了那條狗……”
一輛輛大車上前,一根根木頭開始組裝。
有人尖叫,“是楊狗投擲巨石的神器!”
投石機,登場了!
楊玄眯眼看著城頭。
“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