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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震出發了。
傳聞他是去北疆,勸說那個叛逆回歸。
“勸說那個小崽子放棄北疆回來?”
黃春輝搖頭,“他若是回來,老夫能弄死他!”
楊玄回來,北疆就會落入皇帝的手中。
黃露遞給他一杯茶。
“他會清洗,不顧及一切的清洗,如此,他才能在梨園中安睡。”黃春輝接過茶杯,譏誚的道:“否則,他會擔心北疆倒戈一擊。”
黃露有些好奇,“那陛下就不擔心清洗過後的北疆被北遼擊敗?”
“他不會,在他的眼中,就算是北疆陷落,關中依舊能守住。”
關中險峻,幾個關隘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可……那何不如留著北疆,為大唐守禦北方。”黃露覺得這個邏輯不通。
黃春輝笑了笑,“在他的眼中,寧可直面北遼,也不願意留著一個可能是隱患的北疆。”
他沉默良久,“從九哥在皇城前自盡開始,北疆,便是他的夢魘!”
黃露歎息,“阿耶,我去看看孩子。”
他走出房門,就聽到身後老父說道:“可老夫,卻希望這個夢魘能伴隨著他,一生!直至陵寢之中!”
……
越王最近春風得意,幾個心腹也是如此。
“陛下,禮部郎中肖敏剛收了別人的錢財。”
肖敏便是越王的心腹,皇帝剛把他從員外郎提升為郎中。
這是打臉!
韓石頭說道:“此事卻不好發作。”
皇帝提拔的人,轉瞬就來了個貪腐,這事兒,你怎麽說?
彈劾,拿下,那便是皇帝有眼無珠。
皇帝拉的屎,必須是香的。
若是不香,肯定是你的嗅覺出了問題。
所以,肖敏只要不作大死,小貪小腐,皇帝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
皇帝冷哼一聲,“過幾年趕到西疆去,去和那些渾身臭烘烘的洛羅人為伍。”
洛羅人居住環境很惡劣,據聞城池中遍地屎尿。他們體味又重,還不愛洗澡。來到大唐後,一路官民都掩鼻不願接近。
但邊境地帶卻少不了這些人。
還有不少偷渡過來的洛羅人在西疆討生活,所以,官員們都以去西疆為變相流放。
“提醒越王?”韓石頭問道。
皇帝點頭,“讓他自己敲打更好。”
越王得了消息,當即呵斥了肖敏。
“你乾的好事!”
肖敏跪下,“臣惶恐!”
越王冷笑,“俸祿不夠用?”
肖敏垂首,眼中卻多了一抹狡黠,“臣……”
這等時候解釋的越多,越丟分。
擺出認罪的姿態就好了。
越王需要千金市馬骨,保住他,就是在告訴那些人,跟著本王不但有前程,有事兒也兜得住。
官場險惡,不知何時就會掉坑裡,這時候有個隊友,有個頭領伸把手,這便是救命之恩。
誰都想有這麽一個頭領。
越王的眼底多了厭惡之色,淡淡的道:“好生做事。”
果然!
肖敏暗喜,叩首,“臣無狀,帶累了大王。”
“去吧!”
肖敏再度叩首,“臣此生唯大王馬首是瞻。”
等肖敏千恩萬謝走了之後,趙東平說道:“此人不可重用。”
越王點頭,“諂媚,醜態畢露。不過,千金市馬骨,本王要力保他,讓那些人看看,跟著本王,不只是有前程。
再有,禮部那邊站位不易,能拿到一個郎中的職位,以後就能一窺侍郎之職。”
趙東平指指宮中方向,“宮中……”
越王平靜的道:“帝王的面子,豈能丟?”
趙東平了解了。
他笑了笑,“肖敏,好命!”
第二日,越王照例去朝中。
“大王!”
楊松成慈祥一笑。
周遵對王豆羅說道:“這是不遮掩了。”
王豆羅說道:“外祖與外孫,親著呢!”
周遵搖頭,“在權力之前,什麽親都無用。”
“據聞,周氏與楊氏開戰了?”
“私下動個手。”
“挺不住了吆喝一聲。”
畢竟,周氏倒下了,接下來楊氏會把目標對準王氏。
所以,說起來周氏和王氏算是隱形盟友。
周遵頷首,“此事倒是不急。有個事。”
“您說。”
“若是越王入主東宮,你我兩家的日子,怕是不會好過。”
“他若是登基
,必然以楊氏為依靠,而楊氏一心想除掉你我兩家。”
“所以,王氏甚麽意思?”
“做過餺飥嗎?”
“做過。”
“麥粉要先加水攪和。”
“你是說……找個能攪和的人?”
二人齊齊看向進來的衛王。
“陛下把他當做狗,可他卻是個不低頭的性子,可用。”
“有理!”
“陛下到!”
皇帝就像是一條在梨園中冬眠的烏梢蛇,難得遊到了朝中。
“見過陛下!”
皇帝眼下的眼泡看著大了些,聯想到最近虢國夫人頻繁進宮,重臣們難免浮想聯翩。
皇帝的愛好,越發的廣泛了,胃口,也越發的好了。
只是,腰子不知可還撐得住。
皇帝坐下,看著群臣。
“北疆那邊可有消息?”
從廖勁離開北疆後,北疆官方的消息就斷了。
楊松成說道:“陛下,北疆那邊來了一份文書,說是今年的錢糧還沒給。”
呵呵!
周遵仿佛聽到了皇帝呵呵的譏笑聲。
按照他的想法,女婿應當虛以委蛇一陣子,看看長安的動向,然後再徹底翻臉也不遲。
可沒想到的是,廖勁一走,楊玄就迫不及待的和長安翻臉了。
奏疏沒了,就一份文書,近乎於嘲諷般的問戶部:老子的錢糧呢?
這不是低姿態,而是做姿態。
長安先斷了我北疆的錢糧,不要臉!
皇帝既然想餓死我北疆軍民,那就別怪我北疆軍民為自己謀出路。
這姿態,大唐立國多年沒見過。
按照以往的慣例,皇帝委屈你了,你也得忍著,受著。
可楊玄不同,直接掀攤子。
我草尼二大爺!
而且,據聞楊玄曾在某次召見心腹時說過,皇帝就是個昏君。
這個世間許多事兒可以知曉,但不能說。
這便是為尊者諱的一種體現形式。
但楊玄顯然不屑一顧這等潛規則。
鄭琦冷笑道:“那個逆賊在北疆形同於謀逆,還想要錢糧,他哪來的臉?”
周遵乾咳一聲,“誰謀逆了?”
鄭琦一怔,“不聽陛下之命,難道不是逆賊?”
什麽叫做金口玉言,說的便是帝王的話。
皇帝的話就是旨意。
違背旨意的便是逆賊。
鄭琦看著周遵,知曉皇帝恨不能滅了周氏。但沒想到周勤那條老狗蟄伏多年,竟然在暗中弄了偌大的產業。
這等老鬼一旦處心積慮為家族謀後路,天知道他還準備了什麽手段。
所以這事兒就擱置了。
不過皇帝擱置了,楊氏卻不會消停,最近兩家鬥的很厲害,各自損失慘重。
周遵說道:“北疆直面北遼,老夫想問問,換了楊玄回來,誰去坐鎮北疆?
能找個令人信服的人來,老夫當即去信北疆,令楊玄歸來。他若是不來,老夫便令女兒歸家!”
你不是說楊玄抗命不尊嗎?
為何?
因為北疆至關重要,缺他不可!
要不,你尋個替換的人選出來,給大夥兒亮個相。
若是大夥兒都覺得沒問題,這人能扛住北遼鐵騎的衝擊,那老夫沒話說,馬上去信北疆,讓老夫的女婿回來。
但!
你得先把人選拉出來溜溜。
讓老夫,讓天下人看看是什麽成色!
周遵看著鄭琦,“誰?張楚茂?那個遇到北遼前鋒就一觸即潰的蠢貨?”
周氏和楊氏成了死敵,他終於不用憋著了,火力全開。
“還是大理寺卿?”周遵問道。
沒人!
沒人出頭!
周遵說道:“楊玄在北疆,從太平縣縣令做起,一步步殺的北遼人膽寒。北疆人稱之為大唐名將。老夫想問問,何人能替代他?”
你要提出人選,那便比比戰績。
“楊玄為太平縣縣令時,操練人犯為太平軍,滅馬賊,滅三大部中一部。
隨後到陳州,滅三大部,擊敗潭州北遼軍……
北遼兩度大舉進攻他都在。第二次更是率軍擊破北遼左相林雅所部的雲山騎,率先發動反擊,令赫連峰的禦駕親征成了個笑話。誰能替代他?”
看著周遵意氣風發的模樣,王豆羅不禁深深的歎息著。
有這麽一個女婿,真特娘的提氣啊!
可這個女婿,原本該是我王氏的。
他想到了閨女,如今家中給王仙兒相看的是世家子弟,據聞讀書不錯,準備明
年參加科舉考試。
這邊才將參加科舉考試,那邊楊玄已經成了北疆之主。
等那個世家子弟混出頭來時,楊玄早已成了跺跺腳,大唐就會震顫的存在。
這差距,大的令人絕望。
他不禁有些埋怨兄弟王豆香,當初就該待那個少年親厚些,興許就能把他留下。
轉瞬他又苦笑起來。
王豆香當初真的留下楊玄,此人的人生軌跡從此就變了。
如此,他豈能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此人?
所以,這都是命啊!
這一刻,王氏家主看向周遵的眼神中,多了豔羨之色。
周遵意氣風發,皇帝乾咳一聲,“今日還有何事?”
今日有個重大議程,要討論右驍衛大將軍的人選。
皇帝突然提及此事,由此間接承認,當下他沒有能壓倒楊玄的人選。
楊松成看了張煥一眼,張煥翻了個白眼。
他可不想去蹚渾水,再說了,他此生最拿得出手的戰績便是南征。而那一次南征,楊玄也參加了,堪稱是電閃雷鳴,一路征戰,奠定了名將的地位。
後續楊玄就一發不可收拾了,而他卻只能坐在長安兵部寬敞的值房內,看著地圖上的線條,幻想著自己也在大軍之中,和那些將士一起衝殺。
周遵大獲全勝,接下來就開始沉默。
他想到了女兒的來信,信中提及了女婿在北疆的威望與日俱增,這令他歡喜,也令他沉思。
皇帝在,楊玄可以一直和長安拉鋸。
但若是新帝登基,來個軟刀子,譬如說賞賜楊玄超品爵位,接著對北疆露出善意……到那時候,楊玄能怎麽辦?
很頭痛。
在這個問題上,周遵甚至希望皇帝能多活些年頭。或是再作死一些,徹底激怒北疆軍民。
“周侍郎!”
有人在低聲提醒周遵,朝議結束了。
邊上就有禦史在,若是被他們彈劾失儀,臉可就丟大了。
右驍衛大將軍的人選,最終落入皇帝的手中。
這並不意外,文官世家門閥的人還能爭取一二,到了大將這裡,除非想造反,否則很難否定皇帝的人選。
唯一的例外就是楊玄。
皇帝乾咳一聲,今日他的目的達到了,按理該歡喜,可被周遵惡心了那一下,讓他有些余怒未消。
“散了吧!”
皇帝起身,群臣行禮。
“且慢。”
嗯!
眾人一看,卻是衛王。
衛王行禮,皇帝蹙眉,“二郎可有事?”
有事,皇室中事私下稟告,無需當朝說出來。
若是公事,你一個沒實權的皇子,能有什麽公事?
越王看了衛王一眼,想到了自己的那番話,知曉這位二兄是不甘心,想掙扎一番。
可你越掙扎,越會讓外界看到你的虛弱。到時候,你就真的只能做阿耶的一條狗了。
他看了外祖父楊松成一眼,心中有些不安。
若是衛王失去了牽製他和楊松成的作用,皇帝會扶持誰出來和他打擂台?
會不會是梁靖!
那條瘋狗!
他看了梁靖一眼。
衛王說道:“阿耶,孩兒彈劾一人。”
“哦!”皇帝釋然了,他知曉,這個兒子如今也就剩下了彈劾的權力。
而這也是正是他所期盼看到的。
去彈劾吧!
衝著楊松成一夥,衝著越王一夥瘋狂彈劾。
這便是攪屎棍和瘋狗。
“孩兒彈劾禮部郎中肖敏貪墨,受賄!”
呃!
越王飛快的低頭,快速笑了一下,忍住了捧腹大笑的衝動,身體微微顫栗。
那是皇帝剛提拔起來的人,你就上手彈劾,這是要打臉呢?
皇帝冷著臉,“朕,知曉了。會令人去查!”
這一查,多半就沒了音訊。
除非,彈劾能連成片。
可誰會跟著衛王去彈劾越王的人……也就是楊松成的人?
順帶還令皇帝丟人。
“陛下。”
門外,有官員稟告。
“通事舍人陳高彈劾禮部郎中肖敏。”
一份奏疏。
接著是第二份。
“侍禦史蘇立,彈劾禮部郎中肖敏。”
第三份。
“……”
奏疏一份接著一份。
十余份奏疏遞了進來。
所有人都在看著衛王。
衛王看了越王一眼。
“聽聞,肖敏乃是三郎的人?”
轟隆!
這話,仿佛是一記炸雷。
在殿內轟鳴。
大家都知曉,包括皇帝在內,所有人都看低了衛王。
而現在,這位一直縮在黃家鐵匠鋪中打鐵,被重臣們視為笑談的皇子,他出手了。
一出手就是十余人集體彈劾越王的心腹。
氣勢如虹!
而且,這更像是開戰。
若說衛王在皇城外對楊松成的話是宣戰的話,那麽,現在衛王的彈劾,便是告訴所有人。
這場奪嫡大戰!
開戰了!
越王面色微變。
但他覺得局勢依舊在掌控之中。
王豆香突然開口,“陛下,臣以為,當嚴查!”
這是第一個重臣表態支持衛王。
周遵說道:“陛下,臣以為,當徹查!”
皇帝看了衛王一眼,面對兩位重臣,也是兩位門閥家主的支持,這個兒子依舊冷漠如故。
也就是說,這二人的立場轉變,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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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草原,牧草或是青綠,或是微黃,一陣秋風吹過,牧草紛紛伏地,就像是對北風彎腰稱臣。
晨曦緩緩浮起,隨即被太陽淹沒。陽光璀璨,把草原侵染成了一片金黃。
噠噠噠!
兩百余騎北疆軍緩緩出現在天盡頭。
“二哥,前面就是南歸城了。”
胖長老指著前方,“自從上次副使領軍城下耀武之後,南歸城的守軍就老實了許多,沒事也不去咱們那邊找茬了。”
瘦長老說道:“據說守將蕭衍下令,沒事不許出城。”
“被郎君嚇壞了。”
伴隨著冷風,王老二把最後的肉干塞進嘴裡,“抓幾個俘虜,打探消息。”
“領命!”
十余軍士剛想出擊,有人側耳,“聽,是大車的聲音。”
吱呀!
吱呀!
車輪滾滾,十余輛大車出現在前方。
“是北疆軍!”
有人驚呼,“快跑!”
這是一支遷徙的隊伍。
男人騎馬,女人和孩子在大車上打盹。
聽到驚呼後,所有人都上馬準備逃竄。
噠噠噠!
兩百余斥候分為兩隊,從兩翼包抄了過來。
北疆斥候就像是狼群捕食,不慌不忙的驅逐,包圍,威脅……
三個牧人倒在馬下呻吟,剩下的男女老少跪在一起瑟瑟發抖。
“我要消息。”
王老二看著這些牧人,有些不耐煩。
他想到了梁花花,想到了二羊。
你喜歡梁花花嗎?
郎君問了這話三次,娘子問了五次。每一次都是笑吟吟的,但眼中能看到憂鬱。仿佛是看到阿梁長大變得叛逆,不肯聽父母的話。
王老二不知道自己喜歡誰,他只知道,每日就這麽過著,有肉干吃,有一群親密的人,還有事兒做……
一個人,總得給自己這一輩子一些交代,譬如說給自己找個小目標。
郎君諄諄教導,王老二很清楚,郎君是擔心他這般沒心沒肺,把自己的一生就這樣虛度了。
我這一生要做什麽呢?
王老二不知道。
想多了,他第一次感到心煩意亂,於是便主動請纓來哨探。
一個老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貴人,我們只是普通的牧民。”
王老二下馬,“此刻是牧民,當大軍南下時,便會成為強盜,馬賊!”
北遼是驕傲的,自然不屑於帶著散兵遊勇南下。但每一次南下就是一次劫掠的機會,所以這些牧民會自備兵器糧草,跟在大軍後面。一旦獲勝,他們就會跟著趁火打劫……
領軍將領一般都會默許這些人幫助大軍清掃戰場,絞殺敵軍潰兵。甚至,若是有功勞,將領還會給與獎勵。
當然,若是敗了,那沒二話,咱們掉頭就跑。
有大軍在前面頂著,他們跑的沒有一點壓力。
老人顫聲道:“自從尊敬的楊……楊副使來到了桃縣,我們就老老實實地放牧,從未南窺。”
尊敬的楊副使最喜歡把這些強盜豎杆子。一根根杆子就立在牧道兩側,一頭從強盜的嘴裡透出來,看著就像是用樹枝穿著魚兒在炙烤。
另一個老人說道:“沒有人敢於挑釁尊敬的楊副使的命令,我們是老實人。”
傳聞中,尊敬的楊副使還會法術,能輕易禁錮一個人的靈魂。
王老二問道:“我需要知曉南歸城的動靜,消息有價值,那麽,你們就安全了。若是誰想糊弄我,那麽……”
胖長老上前一步,背上的麻袋在晨風中飄蕩。
“是王老二!”
一個少女尖叫起來,臉蛋紅彤彤的,看向王老二的眼神就像是看著一塊肥羊肉,熱氣騰騰的,剛出鍋,美味無比。
“天神在上!”兩個老人叩首。
這是傳聞中把收割人頭作為自己一生事業的男人。
一個老人虔誠的問道:“您就是尊敬的楊副使麾下的王老二?”
王老二點頭。
老人歎息,神色反而一松。
王老二問道:“你為何愜意?”
老人笑道:“既然身處絕境,那就不必掙扎,把自己交給天神就是了。”
這是一個豁達的人。
“最近經常有糧草運送進南歸城,還有不少大車拉的是石塊,吱呀吱呀的,把牧道都壓出了深深的車轍,以至於我們比原先計劃中慢了三日……”
若是沒有這個變故,此刻這支遷徙的隊伍將會出現在南歸城的右側,往坤州方向去。
“他們很謹慎,我們昨日路過南歸城下時,被攔截,百余人用弓箭對著咱們,讓
咱們丟棄長刀跪下,否則便射殺。可我們只是牧民,他們卻把我們當做是了那些飛來飛去的神仙。”
飛來飛去的神仙,指的是修煉者。
糧食不斷運送進去,這是在做堅守的準備。
至於石頭,可能是用於守城……
“對了,那些石頭說是用於修建屋子。”那個少女說道。
那一日,幾個南歸城軍士死死地盯著她,面色潮紅。若非有將領在,多半會發生一場爭奪戰,而戰利品就是她。
她甚至有些惋惜,可在看到王老二後,所有的惋惜都溜走了。
這才是最強大的男人啊!
若是他願意,我可以為他生個孩子。
少女面頰緋紅,平庸的長相在此刻也多了些動人。
這是個值得注意的消息。
王老二滿意了,“你們走吧!”
這是個大度的男人。
兩個老人心中一松,其中一人說道:“尊敬的二哥,我們能去北疆嗎?”
“去北疆作甚?”王老二問道。
“有人說尊敬的楊副使看中了這片草原,將會率軍來攻打。我們遊牧各地,這兩年聽到許多商人提及了北疆的好,楊副使的好。我們想,能否去北疆定居……”
“我們會遵守一切規矩,每年上繳牛羊戰馬,若是楊副使開口,我們將拿起兵器,為他征戰。”
王老二看看這些人,目光在少女的身上一閃而過,毫不停滯,“會有機會的。”
“敢問王二哥,何時能有機會?”
“等以後。”
郎君說了,以後北疆會主動發起進攻,到時候這片牧場就是北疆的了。
那麽,這些牧人自然也是郎君的奴隸。
嗯!
郎君的奴隸!
王老二突然心中一動。
奴隸!
郎君某一次喝多了,引吭高歌,唱什麽,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
郎君說這個天下是他的,我就幫他把這個天下打下來。
讓天下人都是郎君的奴隸。
不不不!
郎君說過,大唐人是同胞。
把天下的異族人都變成郎君的奴隸。
王老二眼前發亮。
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生為之奮鬥的目標。
回到桃縣,他先去稟告消息。
“糧草啊!這是堅守的準備。石頭建造屋子?”
楊玄罵道:“夠狠。”
上次他說過,若是守軍敢於巷戰,他就一把火燒掉南歸城,讓軍民一起歸西。
沒想到南歸城的守軍想出來這等笨主意。
楊玄衝著江存中問道:“老江,若是你固守南歸城,會采取什麽手段?”
江存中說道:“加固城牆,操練軍士……”
“把城中的木屋子全數換成泥屋和石屋呢?”
江存中愕然,“為何?”
“巷戰!”
“既然有巷戰的勇氣,那為何沒有在城頭和敵軍拚殺至最後一人的膽略?”
楊玄笑的很暢快,“看,我的麾下都知曉的道理,那些北遼蠢貨卻視而不見。
他們寧可耗費無數民力去拆房子,開石頭,搬運石頭……
有這功夫,不如用石頭來堆砌一座更為堅固的南歸城。”
劉擎把視線從手中的文書上抬起來,“你自己也不想想,這裡弄個京觀,那裡豎幾個杆子。誰不怕?”
“怕,才好!”
楊玄起身,“如此,準備吧!五日後我率軍出發。”
眾人行禮,“是。”
楊玄和王老二出了節度使府。
“郎君,我想到了。”
王老二看著很歡喜。
“哦!想到了什麽?”
楊玄以為他想到了自己喜歡哪位美人。
但凡那個美人沒成親,楊玄就能想辦法把她變成王老二的妻子。
周寧也會出手,用周氏的名義鄭重保證對這門親事的慎重。
王老二說道:“郎君你說要做天下的主人,那以後我就將天下的異族變成郎君的奴隸。”
這個理想……
可楊玄想問的是女人!
楊玄有些惱火,踹了他一腳,然後喝道:“回去尋屠公,那邊給你相看了一個女人。”
王老二愁眉苦臉的道:“不去行不行?”
楊玄摩拳擦掌,王老二無奈遁去。
“天下的主人,這話,說得好!”
韓紀一臉欣慰,“看,連老二都知曉郎君的大志。”
可那一次楊玄唱的是一首歌,一首雄壯的歌。
當你的麾下千方百計想攛掇你造反時,你的任何一句話,甚
至是一個微表情都有可能被他們放大解讀。
而且,都會被解讀成對當下的不滿。
長安那邊對北疆越發的冷漠了,除去商隊和旅人之外,官府的一輛大車都看不到。
據聞,長安有人叫囂,要讓北疆軍民餓死在這個冬季。
可北疆軍民此刻卻看著家中的存糧,心滿意足的憧憬著明年的開荒。
那一場糧食大戰,掩護了楊玄藏糧於民的真實目的。
“如今民間在傳說郎君的睿智如神靈。”
韓紀的聲音中帶著些細微的歡喜,又像是得意。
“睿智就睿智,何來如神靈。我並不喜歡被人供奉在神龕之中,那會讓我覺著自己是個傻子。”
楊玄發誓,等自己老去時,誰若是敢建言雕刻自己的木像供奉在神龕之中,他會把那人丟去洛羅,和那些臭人為伍。
韓紀笑了笑,“郎君不知曉,當長安斷掉北疆錢糧的消息傳到各處時,人人都在說那一場糧食大戰便是天意。老天爺借著那些豪強的手在提醒郎君,長安要對北疆不利。”
“百姓是愚昧的。”
楊玄歎息。
韓紀笑道:“愚昧的百姓,才是好的百姓。”
這是很久以前一位大智者的話,不過,他的本意是想說欲望泛濫對於一個國家的壞處。卻被人曲解成了統治者就該讓百姓傻乎乎的。
“不,我希望北疆,乃至於大唐人都聰明。”
韓紀止步,看著郎君遠去。
身後傳來老賊的聲音,“郎君吃過苦。”
“吃過苦的人老夫見多了。那些出身卑賤的人,一朝得勢,就會把故鄉,把自己曾經的過往當做是禁忌,不許人提及。
他們會格外憎恨曾經的同類,只因看到他們,就會讓他想起自己的過往。所以,他們對曾今的同類下手很更狠。”
“你說的那等人,按照郎君的說法,便是自卑到了極致。”
“歷朝歷代,都恨不能讓百姓變成傻子,郎君卻不同……”
“老夫看,你是覺著自己看不透郎君,故而有些不安吧!”
韓紀訝然,“老賊你何時這般尖刻了?”
“是深刻。”老賊的目光中充斥著睿智,“主公就是主公,少去揣測他的心思,否則,遲早會把自己的命給揣測沒了。”
“那老夫豈不是變成了愚昧……”韓紀突然一笑。
“是啊!你自己都說了,喜歡看到百姓變成傻子,那麽在郎君看來,是不是咱們都變成傻子更好呢?”
這話,深刻的讓韓紀無言以對。
老賊睿智的目光漸漸變化。
有些猥瑣。
然後一本正經。
“這是深秋啊!竟然穿著裙子出門,不冷嗎?家裡的男人就不心疼嗎?這風吹得好……裙裾飛揚。好白的腿啊!”
……
玄學的新山門修建的很順利。
此次寧雅韻增加了些小橋流水的景致,讓玄學中的女人們很是歡喜。
“每日在那些景致中走一走,就覺著這心情愉悅,看著那些弟子,也心軟了。”
說這話的安紫雨松開手,一個被她狠抽的鼻青臉腫的弟子行禮,“弟子知錯了。”
“嗯!”
安紫雨擺擺手,弟子如蒙大赦跑了。
寧雅韻歎息,“打人不打臉!”
那個弟子頂著一張青腫的臉到處走,會被人嘲笑。
安紫雨轉動了一下戒尺,“不打臉打哪?要不,下次你來?”
寧雅韻伸手,灑脫的撫動琴弦,仙翁仙翁的琴聲中,灑脫的道:“還是打臉吧!”
“掌教,楊副使那邊來人了。”
來人是烏達。
“見過掌教。”
雖然玄學供奉了神靈,但烏達從來不拜。
他覺著自己的主人就是神靈,何必舍近求遠。
“主人說,即將出征,煩請掌教去坐鎮。”
寧雅韻頷首,“知曉了。”
烏達告退。
安紫雨目送他出去,問道:“此行如何?”
寧雅韻最近在琢磨一些推算秘法。
他掐指一算。
“老夫,也不知。”
“那你知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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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梁和楊玄夫婦是分床睡的。孩子大些後,就哭著鬧著要一起睡,但十次哭鬧,最多成功一次。
周寧按照周氏養孩子的方式反對,但楊玄卻覺得無所謂。
不過阿梁還是個孩子,所以,母親擁有更多教育的權力。
“阿娘!”
臨睡前,阿梁又照例央求一起睡。
“好!”
楊玄笑著答應了。
阿梁歡呼一聲,急匆匆的喊道:“五娘!五娘!洗!洗!”
鄭五娘把阿梁洗的白白嫩嫩的送到床上,阿梁快活的在被子上打個滾,仰躺著,呆呆的看著父母。
“阿梁越發俊美了。”
周寧讚歎著。
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便是天下最好的。
但阿梁偶爾也會化身為小惡魔……
“哇!”
半夜楊玄就被吵醒了。
點燈查看,孩子估摸著是做了什麽噩夢,正在嚎哭。
“你歇著!”楊玄按住周寧,抱著孩子下地轉悠。
外面傳來了富貴的刨門聲,楊玄一手抱著孩子,一手開門。
富貴進來,仰頭搖著尾巴,衝著孩子喘息。
在它的眼中,阿梁大概就是親兄弟般的存在,聽到兄弟嚎哭不休,作為兄長的便來看看。
外面秋風一吹,有些冷。
楊玄把門關上。
於是,第二天凌晨醒來時,屋裡就多了富貴。
汪汪汪!
“富貴!”
阿梁精神抖擻,而他的老父親卻因為起夜伺候他,顯得有些沒精神。
“早些回來。”
哪怕習慣了楊玄經常出征,周寧依舊不舍。
楊玄抱著阿梁,“放心,用不了多久。”
他對後面的怡娘微微頷首。
怡娘說道:“郎君一切小心。”
“嗯!”
他把阿梁遞給周寧。
“阿耶!阿耶!”
阿梁返身撲在他的肩頭上,不肯去。
“這孩子!”
楊玄的心軟做一團,哄了許久,直至外面來人稟告,說時辰到了,這才硬著心腸,把阿梁遞給周寧。
他急匆匆的出了家門,耳畔仿佛還帶著阿梁的哭聲。
兒女情長啊!
節度使府外面,劉擎帶著官吏們在等候。
楊玄從右側轉了出來。
此刻天色微亮,他走在前方,身後簇擁著一群護衛。
林飛豹帶著虯龍衛,裴儉,烏達和護衛們,老賊,屠裳……
還有一個灑脫的寧掌教。
甩甩麈尾,寧掌教看看天色,“好天氣!”
眾人行禮,“見過副使。”
楊玄頷首,淡淡的道:“我領軍出征,你等協助司馬,當盡心盡力。”
“領命!”
楊玄頷首,走到劉擎身前,“您受累了。”
從到了太平開始,就是眼前的老人在一路保護、提攜著他。直至今日,老人依舊在為了他的事業而殫思竭慮。
劉擎看著他,眼中多了些慈祥之意,“小心,寧可無功。”
平安回來就好。
“您放心!”
楊玄伸手,薑鶴兒遞上一個油紙包。
楊玄把油紙包遞給劉擎,“這天乾燥,阿寧配了些藥茶,您沒事就泡一杯喝喝。”
“好。”
這是別人沒有的待遇。
楊玄上馬,從陳州被召來的甄斯文策馬過來,“副使。”
“斯文呐!”楊玄含笑。
隨即甄斯文介紹了一番陳州如今的情況。
赫連峰禦駕親征敗北後,潭州北遼軍就老實了。於是那片草原就成了陳州的牧場,牛羊成群,駿馬無邊。
“還開墾了不少田地,明年會更多。”
“好!”
說話間,軍隊出來了。
“出發!”
楊玄衝著劉擎拱手。
劉擎回禮。
此次出兵一萬,另有三千俘虜,也就是仆從軍。
索雲和藍堅上前跪下,虔誠叩首。
“見過副使。”
楊玄頷首,“努力殺敵,再立新功!”
“是。”
作為仆從軍的將領,二人的待遇自然不差。可誰還沒有一點上進心呢?
二人回到仆從軍那邊。
有人說道:“其實咱們還好,看看那個烏達,帶著那些草原好漢,竟然做了奴隸,叫副使為主人。”
索雲默然。
藍堅說道:“我也想叫副使主人,只是,不許!”
噠噠噠!
馬蹄聲在凌晨的桃縣縣城中回蕩著。
百姓們站在街道兩側,看著大軍出發。
“這是要去打哪呢?”
有人不解的問道。
“以前難得見到一次出兵,從副使執掌北疆開始,這出兵就越發頻繁了。”
以前是固守,現在是出擊。
觀念需要慢慢轉變,而這個轉變的契機便是捷報。
出了桃縣縣城,楊玄吩咐道:“老二,前出哨探。”
“領命!”
王老二歡喜的帶著遊騎出發了。
“老二好像開朗了些。”老賊有些詫異,“老夫還說過陣子帶他去青樓開葷,這下還去不去?”
“別害老二,小心郎君和娘子收拾你。”屠裳警告道,接著撫須,欣慰的道:“老二仿佛是尋到了此生的目標,這精神一下就起來了。”
精神小夥王老二帶著遊騎一路衝殺。
那些想來偷襲屯田大營的北遼斥候就悲劇了。
每當看到一胖一瘦兩個軍士時,北遼斥候掉頭就跑。
“人頭狂魔來了!”
“王老二來了!”
“快逃啊!”
楊玄的豎杆子和京觀,好歹得等一下。
王老二卻不會,他馬上就讓你身首異處。
抓了幾個俘虜,兩個硬氣不肯說,被王老二剁了,剩下的都跪了。
“上次發現您靠近了南歸城後,城中就戒嚴了!”
“為啥?”
王老二怒了,“我還想突襲一下啊!”
機會就這麽沒了。
俘虜說道:“詳穩說了,您是楊副使的愛將,您一出現,楊副使就不遠了。”
…
南歸城中,丁原正在看地圖,“深秋了,秋高馬肥,老夫問了許多人,都說楊狗不喜深秋出兵。”
馮韶搖頭,“要小心。”
肖宏德再三叮嚀,作為直面北疆第一線的南歸城,務必要小心再小心。
一句話,別想著進取的事兒,守好南歸城就是大功。
“曾幾何時,我大遼竟也要采取守勢。”
丁原唏噓著,目光在地圖上轉動,“詳穩,楊狗既然不出兵,想來屯田的地方看守會很嚴。老夫想,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突襲。”
他抬頭,眼中多了自信,“南歸城最近一直在修葺城池,楊狗做夢也想不到咱們會突襲,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詳穩……”
但凡是武人,就罕有不想建功立業的。
馮韶搖頭,“要謹慎。”
丁原說道:“老夫領一千騎出擊,如何?”
如此,就算是突襲無果,南歸城也能無恙。
馮韶猶豫著。
丁原拱手,堅毅的道:“下官一力前往!”
如此,勝利了,馮韶便有領導之功。失敗了,把罪責往丁原的頭上一丟……
這是空手套白狼啊!
馮韶搖頭,就在丁原失望時,他淡淡的道:“老夫不是那等奪下屬功勳之人,去吧!”
這份心胸令丁原不禁暗自佩服,“領命!”
他帶著人出去了。
“哎!”
馮韶幽幽一歎,“先帝親征失敗,按理,咱們就該勵精圖治,可傳聞寧興卻暗流湧動。林雅等人對新帝頻頻出手……大遼啊!要去向何方?”
新帝這陣子在忙著和林雅等人較勁,以至於上次南歸城被破後,沒有多大的反應。
這讓邊塞的將士們有些心塞。
一種被拋棄的淒涼油然而生。
傳聞大長公主如今在輔佐新帝,行事很是犀利。
“希望寧興能早日太平吧!”
馮韶的手指頭在地圖上一路劃拉過去,推到了桃縣那裡。
“何日方能破了桃縣,老夫願為先鋒,擒獲楊狗,凱旋寧興!”
咚咚咚!
腳步聲很沉重,讓馮韶的心情一下就糟透了。
按理應該出城的丁原狼狽的衝了進來。
馮韶緩緩抬頭,深吸一口氣。
做好了接受噩耗的準備。
“發現王老二!”
馮韶起身,“多少人馬?”
“千余!”
“這不是哨探,而是遊騎。楊狗的大軍就在身後。”
“是。”
先前信心滿滿的丁原,此刻面色蒼白。
“走!”
馮韶帶著人上了城頭。
遠方,能看到己方的斥候在拚命打馬而來。
煙塵滾滾中,北疆軍的遊騎出現了。
“詳穩,可要接應?”
一個將領問道,沒有得到回應。
他側身看去,詳穩大人的臉色有些鐵青。
那些遊騎追上了斥候,隨即一陣砍殺。
“兩顆!”
“三顆!”
那歡喜的聲音喲!
令人沉醉。
“示警!”
馮韶說道。
鐺鐺鐺!
鍾聲響起。
城中的百姓還有些茫然。
有人說道:“這不是深秋嗎?誰來了?”
一隊軍士打馬而來,“是楊狗來了,各家各戶拿起兵器……呃!人呢?”
剛才還人聲鼎沸的街頭,此刻空蕩蕩的。
隻留下了幾隻被踩下來的鞋子,以及一些雜物。
砰砰砰砰砰砰!
關門的聲音此起彼伏。
南歸城,為那位傳聞中的殺神,靜謐了下來。
噠噠噠!
噗噗噗!
兩種聲音在交替接近。
“止步!”有人厲喝。
嘭!
巨大的震動讓城中的百姓瑟瑟發抖。
“他來了!”
一個婦人在梗咽。
“娘,誰來了?”
孩子問道。
婦人吸吸鼻子。
“魔鬼!”
…
巨大的陣列展示在秋日的陽光下。
南歸的鳥群從上空飛過,竟然止住了鳴叫。
唯有風吹過泛黃牧草的聲音,細細微微,連綿不絕。
噠噠!
噠噠!
陣列裂開一條通道。
一騎緩緩而來。
身後是一面大旗。
“是楊字旗!”
城頭在驚呼。
聲音中多了絕望。
噠噠!
楊玄策馬到了前方,抬頭,眯眼看著城頭。
“是個好天氣。”
“老夫本該在新山門中享受小橋流水,卻跟著你來了這裡殺戮,這是何苦來哉。”
被迫營業的寧雅韻甩甩麈尾。
楊玄淡淡的道:“不主動進攻,用不了多久,北疆將無一片淨土。北疆很大,卻擺不下一張案幾。”
“征戰是一切的起源?”寧雅韻覺得這個看法很有趣,也很殘忍。
楊玄點頭,“掌教可去看看史冊,看看有記載以來的數千年中,沒有征戰的時日有多久。”
寧雅韻也算是博覽群書,當即想了想,“咦!”
楊玄微笑,“沒幾日吧?”
“是沒幾年!”寧雅韻訝然,“旁人讀史是看興衰,看人物。你卻另辟蹊徑,看大勢。”
“所以我能成為北疆之主,而其他人只能在苦海中掙扎。”
楊玄大言不慚的道。
“小玄子,你越發的愛吹噓了。”朱雀久違開口。
“呵呵!”楊玄呵呵一笑。
“不過,你確實是我見過學的最快的一個,你的悟性,當得起這個吹噓!”
楊玄想問還有誰學過,但此刻無法開口。
他看著城頭,“僅僅是我的遊騎出現,就令城中守軍不敢出城接應斥候,守將要麽是謹慎,要麽是膽小。”
“你以為呢?”寧雅韻覺得是膽小。
“謹慎。”
楊玄笑了笑,“謹慎之人,就該用強大去捶擊!”
他舉起手,“喊話!”
身後,巨大的陣列發出了咆哮。
“降不降?”
“降不降?”
“降不降?”
咆哮卷動風雲,令城頭北遼將士面色慘白。
“詳穩,士氣不好。”丁原自己面色也好不到哪去。
馮韶沉聲道:“楊狗若是領軍五千,那麽,此戰老夫以為只是清剿,他不會攻打南歸。他領軍一萬余,這便是不死不休。令!”
周圍的將領束手而立。
馮韶說道:“不死,不休!”
“領命!”
噠噠噠!
馬蹄聲再度響起。
“楊狗嗜殺成性,會把所有人殺了,堆成屍山。他會把活著的人豎杆子,就是把木杆子從腚溝子裡穿進去,一直從口中出來……”
“各家各戶拿起兵器,與南歸共存亡!”
“楊狗來了,戒備!”
“楊狗來了!”
城中到處都是喊聲。
城頭,幾個大嗓門的軍士衝著楊玄咆哮。
“降你娘!”
“甘妮娘!”
楊玄微笑著。
寧雅韻卻察覺到了些氣息波動。
尖刺般的。
哪怕他的修為,依舊感到了些悸動。
“傳我的令!”
楊玄淡淡的道:“城破之後, 守軍,一個不留!”
這是要屠殺!
一騎回身高喊。
“副使有令,破城後,守軍,一個不留!”
巨大的陣列喊道:“城破之後,守軍一個不留!”
那幾個喊話的北遼軍士,面如白紙。
所有的北遼將士,神色慘然。
他們看向了丁原,正是這位副將令人喊話羞辱楊玄的母親。
丁原說道:“誰怕了那條狗……”
一輛輛大車上前,一根根木頭開始組裝。
有人尖叫,“是楊狗投擲巨石的神器!”
投石機,登場了!
楊玄眯眼看著城頭。
“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