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寒冷之夜，本來已經入冬了，不知道老天怎想的，居然偷摸摸地下起小雨來。

　　李金水將卷簾門拉上，哢嚓一聲上了鎖，這清脆的聲音在冰冷的雨夜聽著格外刺耳，那張貼在卷簾門上的轉讓信息的紙都已經有點卷角了，可也沒有一個電話打給過他。

　　“走吧哥，我把你送公交站去。”表妹夫拎著一個行李袋，到現李金水都沒舍得搞個行李箱呢，用得還是上學那會兒父親給他從縣城買的那個提手的帆布行李袋。

　　公交站也沒啥人，上車的時候，表妹夫朝他擺了擺手，李金水心裡雖有千言萬語，可卻不知道要說啥，司機催促了他半天，他才朝表妹夫擠出一句:“照顧好我妹妹，錢等我有了就還你們。”

　　表妹夫笑著說:“不著急，你安頓好了打個電話。”

　　靠著車窗坐下，望著外面徐徐後退的路燈和表妹夫漸漸縮小的身影，李金水難過得將頭貼到了玻璃上，雨珠斑斑點點地打濕了窗戶，將他映在上面的影子都弄花了。激情澎湃地出來創業，灰頭土臉地告了終，連走都是偷偷摸摸的怕房東找過來算帳，這個開頭的打擊讓李金水著實有點吃癟。

　　拿著口袋僅剩的五百塊錢，李金水來投靠了他的一個高中同學孫松。這位同學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現在住在八裡台附近一棟老房子裡的一個小單間，李金水早就跟他說好了，來市裡打工時和他同住。

　　這個單間只有不到十平米，卻放了兩張單人床，中間隻留了一條小過道走人，靠近門口的地方擺了一個桌子，桌子上擠著一台舊的台式電腦、二手的電池爐、掛面、醬油、醋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孫松原本在電子廠上班來的，不過後來他嫌裡面太過沒有自由，幹了一段時間便出來開了個小吃攤，賣什麽麻辣燙、炸串之類的東西，結果自己沒有營業執照和正規的手續證件，剛乾的有點起色便被城管給取締了，一應東西沒收了不說，還罰了他不少錢。

　　沒了本錢的孫松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只能出來繼續找工作，電子廠他是不想回去了，可是一個高中畢業的人，學歷不夠好多單位都不要他，就這樣高不成低不就地幹了幾個工作，錢也沒攢下，工作也沒落個正常的，現在正在兼職給飯店洗盤子。

　　兩人可謂是同命相憐，一通傾述後，李金水得知這裡也該交房租了，但不用交三個月，是一個月一交，每月三百五十塊錢。李金水康慨解囊地拿了下個月的租金，孫松因為交了個女朋友，本來就沒什麽錢的他又剛給女朋友買了一件白色羽絨服寄過去，前後花了五百多，身上就剩幾十塊錢了。

　　“沒事，我還有一百五，應該夠我們用一陣子了，睡吧，明天開始找工作吧。”李金水蓋上被子忽然覺得還挺熱，他沒想到這種小破房子裡暖氣居然都已經供上了，時間正好是2007年11月16號。

　　那一夜，李金水睡得特別安穩，第二天一早他便起來了，出去買了兩份早餐，回來便開始在買早餐時順帶買的那種當地消息報上查找工作，豆腐塊兒的廣告一個挨一個的看著人都眼花。

　　“你想去幹什麽?”孫松鑽在被窩裡吃著早餐問道。

　　“去幹互聯網相關的吧，未來這個肯定掙錢。”李金水一邊說一邊翻著報紙，突然他看到上面有一個網絡廣告公司招業務員，他對這個比較感興趣，便記下電話打了過去。

　　對方是個女人，聲音甜甜酥酥的，

一頓溝通後，李金水覺得他們公司挺大，想去試試看，畢竟這個女人說了，他們公司可以做全互聯網所有的廣告，而且黃頁和電梯廣告他們也做。　　帶著對未來的期望和憧憬，李金水按電話裡的指示來到一個小區，這裡屬於高層花園式住宅，環境是不錯，沒啥經驗的李金水朦朦朧朧地找到那棟樓，進了電梯來到了十三層，按響門鈴後，一個個子挺高，得有一米七多的女人，穿著土黃色露胸連衣裙，梳著大波浪發式朝他殷勤地歡迎著。

　　進去後，李金水大概瞅了一眼，這是一套兩居室的房子，一個屋是會議室，另一個屋用玻璃打了隔斷，隱約能看到裡面坐著兩個男人，外面客廳放了兩張桌子，每張桌子上放了一個電話和一大堆報紙，那個女人就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

　　“我們老板在裡面。”女人指了指那個屋子，李金水客氣地點點頭便朝裡面走去。

　　屋子裡錯位擺了兩張辦公桌，迎門那張辦桌後坐著一位穿得西裝革履的男人，頭髮梳著三七分，白襯衣，沒打領帶，不過襯衣最上面的扣子解開著。

　　“請坐。”看樣子這應該是老板，或者經理了。他指了指前面的凳子，然後朝旁邊另一個辦公桌上穿工裝、留平頭，比較隨意的小個子男人說:“黃總，倒杯水。”

　　一番客套之後，李金水大概明白了他們的業務，目前他們公司就三個人，面試他的是老板，姓王，旁邊那位黃總是技術總監， 負責網絡廣告方面的所有技術層面的東西，外面那位女士是業務員，主要的任務就是打電話，給各種企業各個老板打電話。

　　“沒什麽事你就先跟著我們劉總學習一下吧，讓她教教你。”王老板對李金水道:“我們這主要招業務員，我相信你能行。”

　　李金水微笑著點點頭退了出來，剛到客廳，留著大波浪的劉女士便開始了言傳身教，不過她身上那股濃濃的香水味真是讓李金水聞得頭暈。

　　“其實也沒什麽，大概呢就是一天打兩百個電話，少打一個電話就要扣十塊錢。”劉女士微笑地看著李金水說:“電話主要從這些報紙上找，你要學會篩選，像那些小個體就別打了，打了他們也沒錢，而且還墨跡，主要找那些廠子大的，錢多人傻的呼悠。”

　　“什麽?”李金水有點疑惑地問道。

　　“哦，不是，你看我這個嘴，我的意思是說要找大企業，盡量找大點的企業溝通。”劉女士一笑，眼角都飛起了魚尾紋，看樣子粉沒少撲卻也沒擋住年齡，少說也得三十多歲了。

　　李金水心裡雖然打鼓，可剛來市裡面沒著落，不如先乾乾再說吧，也看看什麽情況，實在不行，他再選擇離開也不遲。

　　打定主意後，李金水便答應了在這裡做，劉女士一聽那叫一個高興，當場就開始安排他做工作了，而且以一副老師傅的姿態指點著他，還答應他今天只打一百五十個電話就行，因為面試浪費了兩個小時間。

　　稀裡糊塗的，李金水便上了這家互聯網廣告公司的“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