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聽完老醫生的話，王愛軍愣了半天后問道。

　　一旁的閻梅花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整個人冷得可怕。

　　李金水雖然站在門外，可裡面的聲音卻聽得真真切切，這個意外讓他也難以接受。

　　“你們也別太難過。”老醫生突然開口道:“這個瘤現在畢竟不大，而且孩子還小，也許有辦法能治，不過......”

　　“不過什麽?醫生，您快說，快說啊。”閻梅花一聽老醫生的話像重獲了希望一般緊緊抓住他的手，原來慈眉善目的老醫生硬生生被她抓得蹙起了眉頭，他一邊松著她的手一邊回道:“抓疼了，抓疼了。”

　　意識到失態的閻梅花慌忙松了手，兩眼充滿希翼地望著醫生。

　　“不過我們這兒的醫院條件有限，你們最好到省城再複檢一遍，不行去趟BJ，那邊也許有更好的辦法，孩子現在還小，越早治根除的可能性就越大，反正從我的經驗來看呢不是惡性的。”

　　老醫生的話多多少少讓王愛軍和閻梅花松了口氣，也讓貼在門外的李金水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表妹才不到十歲，怎麽會得這種病呢?腦袋裡長個瘤，那可不是開笑呢。李金水雖然不懂醫，可他也知道“瘤”代表著什麽，何況還是長在腦袋裡的。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閻梅花和王愛軍都沒有說話，他們只是瞅了李金水一眼便不約而同地向樓梯處走去，李金水也隻好緊緊跟了上來。

　　一路沉默寡言地來到醫院大廳外的院子裡，閻梅花才停下腳步，王愛軍也在她的身後停了下來，而李金水就那樣不遠不近地站在他們身後。

　　“王愛軍，這個家你還想不想要了?”閻梅花轉身別著胳膊冷眼盯著王愛軍問道，這一問倒讓王愛軍愣了一愣，整個人無措了片刻。

　　“你這是什麽話，怎就不要了。”王愛軍回道。

　　“好，既然你要，那以後你就要聽我的，從今天開始，戒煙戒酒，按時回家，絕不再半夜半夜地不進家門！”閻梅花的這句話簡直是咬牙切齒地說出來的。

　　“閻梅花，你別太無理取鬧了。”王愛軍皺了皺眉頭掐著腰仰天歎口氣，但聲音明顯壓著火道:“我一個跑保險的，在外面有點應酬怎麽了?沒有應酬哪來的業務?再說了，有應酬抽點煙喝點煙不正常嗎?而且你也知道這個，難不成是我自己願意這樣?”

　　“我不管！”閻梅花小聲吼道:“就是你這樣孩子才得的病，你要不抽煙不喝酒，不半夜回家，妹妹也不可能得這個病！”

　　“你胡說八道什麽?妹妹的病跟我抽煙喝酒半夜回家有什麽關系?！”

　　“你要不抽煙不喝酒能熏得到家裡嗎?你要不半夜回家，能把這邪祟的東西帶回家嗎?妹妹得病，跟你脫不了乾系！”

　　“你腦子有病吧?”王愛軍脫口而出。

　　“你腦子才有病！”閻梅花立即反擊。

　　王愛軍回頭看了一眼尷尬的李金水，他撩撩頭髮冷靜了冷靜，看著面前怒氣未消的閻梅花道:“當下最重要的是給妹妹治病，明天呢我們先去省城複查一下，然後......”

　　“直接去BJ。”沒等王愛軍話說完，閻梅花便打斷了他。

　　王愛軍沉默片刻後答道:“好，直接去BJ。”

　　閻梅花終於紅著眼落下一滴淚來，她扭頭看向別處舔了舔嘴角。

　　“還沒吃東西吧，我讓金水去買點吃的來，一起吃口吧。

”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閻梅花說完便朝大廳內走去，路過李金水身邊時她深深地挖了他一眼，看得李金水渾身發毛。

　　的確，隔平常李金水不會覺得怎樣，舅媽就是這種人，脾氣大，嗓門高，可待他也算不錯，雖然常常讓他買東買西，各種雜活的乾著，但畢竟寄人籬下，這些也不算什麽。

　　如今，他發現了五舅的秘密，知道了五舅背著她在外面搞了女人，而且還是公司的女員工，甚至現在還懷孕了，這讓李金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五舅媽，告訴她吧，他覺得對不起舅舅，不告訴她吧，他又覺得舅媽好冤屈。

　　矛盾不堪的他正不知所措呢，王愛軍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說:“你打個車回去吧，這晚上我和你舅媽得照顧著，明天一早我開車帶他們去BJ，你回去了照看著點王鵬，別讓他鬧出什麽事來就行。”

　　“嗯。”李金水點點頭，此時此刻他的確也幫不上什麽忙。

　　“去吧。哦，對了，這事先別跟你媽說，免得親戚們胡亂傳，你舅媽也比較煩這個。”

　　“知道了。”李金水向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叫了王愛軍一聲，他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五舅今天他看到的一切。

　　“怎麽了?”王愛軍掏出煙盒，抬眼看著不願離開的李金水。

　　醫院裡路燈很昏暗，可李金水還是看清了五舅眼角的那幾條皺紋，他盯著王愛軍看了片刻後淡淡地說:“舅媽說了，抽煙對身體不好，您別抽了，一會兒上去她聞到味又該不高興了。”

　　王愛軍愣了下神，無奈地笑笑，將煙收起來遞給了李金水:“你抽了吧，這幾天我估計是用不上了，有她在身邊肯定不行。”

　　李金水也沒客氣，接過煙便轉身離開了，他怕再待下去一定會忍不住問出心裡那個問題的，可偏編在這個節骨眼上，表妹得了病，舅舅已經很難過了，如果他此刻再去添亂，豈不是太過份了嗎?

　　匆匆離開醫院後，李金水在路上點了顆煙，吸了兩口後他把煙扔地上猛踩了幾下，說不出是對煙的恨還是對這件事情的恨，或者是對表妹的同情。

　　的確，在五舅出軌這件事情上，五舅媽是挺冤屈的，可想想平時她對五舅那種態度和長期的霸權管制，又覺得這種事情都是她逼出來的，可不管怎麽說，理由再多五舅也依然是做錯了。

　　只是李金水萬萬沒想到那個人會是石豔紅，這讓他的心靈受到了一萬個暴擊和傷害，簡直比五舅本身出軌這件事情還離譜和不可思議，怎麽偏偏是她，又怎麽會是她呢?她不是喜歡我李金水嗎?如果不是，她幹嘛天天送我東西呢?

　　關鍵是，這件事情跟那個劉會計又有什麽關系呢?曾經舅媽懷疑了半天，為此還大鬧公司一場的人，最後居然是清白的?如果清白，她又為何會頻頻出現在石豔紅出現的地方呢?

　　入世不深的李金水，沒想到在這個小小的縣城，最先讓他看到了人心的複雜，所有表面看起來正正常常的事情，一轉臉全變得不正常了。

　　“明早兒我得再去吃趟早餐。”李金水心裡暗暗地下著決定。

　　第二天一大早李金水便起了床，表弟王鵬知道父母要去給妹妹看病，居然也一大早就起來了，非要吵著去醫院送妹妹，李金水無奈隻好給五舅去了個電話，結果五舅告訴他，他們已經出發了。

　　“什麽都不跟我說！”王鵬氣得直拍桌子，脖子也梗紅了。

　　“他們是不想影響你學習。”李金水安慰道:“再說，跟你說了有什麽用嘛，不過是憑添一些煩惱。”

　　“表哥，話可不能這麽說，我也是這家裡的一份子，妹妹出了事幹嘛不告訴我啊?我也有權去送送妹妹吧?”

　　“行了，他們又不是不回來，只是去BJ做個檢查。”

　　“那萬一要是......”

　　“打住！”李金水製止了王鵬下面的話，他直接問道:“你想吃什麽?我給你買去。”

　　“沒胃口，什麽也不想吃。”王鵬還鬧起脾氣來了。

　　李金水沒辦法隻好靈機一動道:“要不我帶你到建設路上吃早餐去?我知道那有一家早餐店，特別好吃。”

　　王鵬斜眼看了看李金水，沉默了一會兒，佯裝無趣地道:“行吧，反正那離我們學校也不遠了。”

　　於是，李金水騎上表弟的單車，表弟坐在後面，兄弟兩人風馳電掣地朝劉會計的早餐店奔去。

　　李金水不知道表弟認不認識劉會計，可按五舅媽的說法，劉會計在他們家當過保姆的話，那表弟應該是認識的，不過他還是想問一嘴確認下表弟的態度。

　　“王鵬，你認識公司原來的劉會計嗎?”

　　“你說的是春梅小姨吧?”王鵬回道。

　　“啊， 應該是吧。”李金水裝著糊塗回道。

　　“認得啊，她在我們家做過保姆，不過那是我妹小時候的事情了，得快有七八年了，你怎麽突然想起來問她了?”

　　“沒什麽，就是她不在公司幹了，突然想起來了，我就隨口問問。”

　　“你是想問她跟我爸有沒有事吧?”王鵬毫不避諱地問道。

　　李金水沒想到現在小孩子這麽開放，一下噎得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只能乾咳了兩聲。

　　“其實那都是我媽臆想的。”王鵬接著道:“我爸不喜歡她，也不喜歡那樣的。”

　　“你怎知道的。”李金水好奇地回頭問道。

　　王鵬壞壞一笑道:“我曾偷偷問過我爸啊。”

　　“問過你爸?”李金水吃驚得道:“這你也敢問?”

　　“有什麽不敢的。”王鵬爽快地道:“這件事已經關系到我們家的生死存亡了，我當然得調查清楚。”

　　“結果呢?就是你爸說不喜歡她，你就信了?”

　　“我當然沒那麽笨。”王鵬得意地道:“我偷偷跟蹤過我爸，也偷偷跟蹤過春梅小姨，他們兩個除了上班在一起工作，下班根本就不會有交集，而且春梅小姨還要照顧她母親。”

　　“那你媽為什麽老是懷疑劉會計呢?”

　　“這我也不清楚，大人的事太複雜，我也懶得管，反正我知道他們清白就行了，否則的話，我肯定不會讓她好過。”王鵬輕松地說出這句話時，李金水卻輕松不起來了，如果石豔紅的事情讓王鵬知道了，他不知道這個青春期的少年會乾出什麽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