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賣主叫停了我們。

　　我和徐厚財緩緩轉過身。

　　我扮出一副不解的模樣，問道:“有事?”

　　“我可算明白為什麽這兩天，一有人來討價，聽到之後就走了，我還以為是這些人不識貨，敢情是我自個的物件出了問題。”

　　賣主雖然戴著面具，但我也能猜到，如今這面具之下的表情，肯定是一番苦笑。

　　可我從始至終都是衝著撿漏來的，自然不可能同情對方。

　　而且我爸也說過。

　　古玩，其實玩的並不是古物，而是人。

　　幾乎這一行當所相關的人，要麽是爾虞我詐，要麽就是心狠手辣。

　　例如千門，他們造的是假，做的是局。

　　而盜門賣的是命，損的是德(刨墳，黑吃黑)。

　　至於我們這些古玩朝奉，賺錢全靠知識閱歷和眼力，比起他們，可‘善良’的多。

　　“兄弟，這些物件可是我跟幾個哥們，拚死掏了幾個坑才弄出來的，他們都有妻小，如今人又沒了，您看看，能不能給個足價(高價)，我回去也好交代。”

　　這種話，我爸之前提過。

　　就跟小姐接客時說:您是我第一位客人，是一樣一樣的。

　　但人家這麽演，咱也得配合不是。

　　“也罷，我這大哥湊巧就喜歡元代的件，不然今天也不會踏進你這門，雖說你這物件都是熏貨，但好歹也是清仿，還有些收藏價值。”

　　“這樣吧，我替我大哥做個主，包個圓，兩萬。”

　　我這剛說完，一旁的徐厚財，立馬就是瘋狂的給我使眼色。

　　我微笑著搖頭，示意讓他稍安勿躁。

　　而賣主聽完我的報價之後，立馬就急了:“兄弟，你看我這可是有十幾件貨，才兩萬……是不是少了些?”

　　“不少了。”我一副堅決的態度:“你這要是清三代以前的仿，或許還值一些錢。”

　　“就兩萬，你要是說成，我們哥倆立馬掏錢，打包帶走。”

　　聞言，賣主猶豫了很久。

　　一番思想鬥爭之後，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畢竟他只是個盜墓賊，沒法像千門的人一樣，把假的說成真的。

　　隨後，徐厚財不情不願的從皮包裡掏錢。

　　此間，他一直看著我，壓根不明白我這是在做什麽。

　　只不過最後，他也只能選擇相信我。

　　收了錢，這賣主還很勤快的給我們打包。

　　他來的時候，就是把這些物件一個個用布包好，然後塞倆麻袋裡帶來的。

　　如今又原封不動的裝了回去，讓我們給帶走了。

　　離開房間後。

　　徐厚財一直就想開口。

　　我確實扛著麻袋走的很快。

　　直到走到去往通鋪的拐角，他終於是忍不住了。

　　“張兄弟，我說你到底靠不靠譜啊，你這整這麽多仿元的物件，有啥用這是?”

　　聞言，我停下腳步，微笑著轉過身。

　　身後的徐厚財，卻是一幅指責的模樣:“張兄弟，我可是花了不少錢，才打聽到今晚有幾夥人在仙露居，賣明永樂期間和明宣德的件，你可千萬別給我搞砸了。”

　　他越是著急，我越好借題發揮，詢問心中想要知道的東西。

　　爾後，我故而好奇道:“其實我一直挺好奇，你這麽急著要明朝的件，做什麽?”

　　徐厚財怔了怔，隨後說:“算了，告訴你沒事，其實我急著要這明朝的件，

就是想跟人換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我順勢追問下去。

　　“一件東漢末年的銅鏡。”

　　“銅鏡，很值錢?”我又問。

　　“不是錢不錢的事。”徐厚財解釋道:“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起的左慈墓嗎?這個銅鏡，多半就是打開左慈墓的鑰匙，沒有它，咱們就算是尋到了墓址，也進不去！

　　所以，我之前一直都在找這樣東西，直到前不久，我和一位朋友來京，無意間聽聞京城這邊的拍賣行，有人要置物一面銅鏡，我出於好奇，就去看了一眼.....

　　結果發現，這銅鏡居然跟我在古籍上看到的一模一樣，我便決心拿下它，然後經過多方打聽，我這才得知這位要置物的物主，喜好明朝的件，尤其是明初的。”

　　明初是指:洪武、建文、永樂、洪熙、宣德，這五位明朝皇帝在位的近百年時期。

　　“原來如此。”我恍然。

　　怪不得他會這麽著急，敢情是找這物件，和開墓有關。

　　“所以啊，張老弟，你可得上點心，雖說這兩萬塊淘這些清仿，不虧，但咱今天可不是為了撿漏來的。”

　　徐厚財再次提醒我們此行的目地。

　　“誰跟你說，我不上心的?”我神秘一笑。

　　徐厚財愣了，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行了，實話跟你說吧，麻袋裡已經有兩件明朝的官窯了，而且還是洪武年間的。”

　　“你說什麽?洪武的官窯?”徐厚財頓時就糊塗了:“你不是說都是仿元的物件?”

　　“我有說過嗎?”我笑道。

　　徐厚財一想，好像還真是。

　　隨後他立馬問我，哪兩件是洪武官窯。

　　“就我剛剛說的那個樞府釉高足杯，還有釉裡紅酒壺。”

　　“你剛不是說都是仿的?”徐厚財怔了怔。

　　隨後，他忽然明白了什麽，看了一眼四周，這才輕聲質問道:“你剛是……陽奉陰違?”

　　這是古玩行的黑話， 意思就是把真古玩說成假的。

　　我點頭承認。

　　“那你剛剛說的那些，全是假的?”徐厚財驚訝道。

　　“當然不是。”我搖頭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那你這……”徐厚財徹底懵了。

　　“其實很簡單，我只不過是先用一個清仿的元青花梅瓶，打個幌子，接著再拋出樞府釉高足杯，那玩意在元朝統治的時候，官窯所出的確都是小底足?

　　直到明太祖朱元璋滅元，但他仍沿元製，設立樞密院(後廢之，改設大都督府統軍)，所以當時的樞府釉，在JDZ仍有生產！

　　而明瓷造型及成型工藝，大多還是與元瓷相同，唯獨這高足杯的小底足，為了美化，做的稍大了一些，所以這物件，完全可以說是洪武年間的卵白釉。

　　這一點，可以從著名古文物鑒評家曹昭，在其《格古要論》的記載中看出，:元朝燒小足印花，內有樞府字者高，新燒大足素者欠潤，

　　至於那件釉裡紅，其實就是洪武年間的釉裡紅瓷器，

　　它與元釉裡紅唯一的區別，就是元呈灰黑色，而明洪武年間的上釉技術有所提高，所以呈色是紅中偏黃，且多數上有雙釉，還是官窯燒製的禦用品。”

　　聽完我的解釋，徐厚財已然激動萬分，半晌才憋出一句:

　　“那咱們今天，是撿著了大漏?”

　　我說:“算是吧，反正去換那面銅鏡，我估計是綽綽有余了，畢竟這洪武年間的釉裡紅瓷器，市面罕見，算是洪武古玩收藏中，難得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