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莫名驚悚的感覺爬遍全身。
艾爾不自覺地後仰,本能地想和面前的人保持距離。
——那麽,此時此刻,坐在我們面前,這個娓娓道來的男人……
——他現在是水手哈普,還是幽默風趣,巧言令色的羅伯特?
艾爾吞了口唾沫,注意到身邊的薇爾諾特,同樣流露出不可思議的驚恐神色。
就連一向沉穩傲慢的老馬德羅,也在此時繃緊了身體,右手有意無意貼在腰帶上,那裡懸掛著他的左輪手槍。
在這種緊張的情形下,艾爾反倒立刻鎮定了下來。
距離不到兩米……七步之外,槍快,七步之內,拳快,而且我有昆恩法印和阿爾德法印防身……
艾爾確認自身的安全後,開始試圖理解眼前的情況。
瑪德,腦內CPU快燒壞了,我現在感覺自己在看一部人格分裂的電影……其中一個人格跟姐姐結了婚,另一個人格則不可理喻地愛上了妹妹,他們呆在同一個身體裡,互相爭奪身體的主權……
艾爾內心苦笑。
如果水手哈普沒有撒謊,那麽以這起事件的詭異程度,完全可以充作一篇懸疑恐怖小說的素材。東野圭吾、斯蒂芬·金,直接嗨到不行……
“你們不用緊張,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
似乎是察覺三人的警惕,水手苦笑一聲,說道:
“首先,現在坐在這裡陳述的是哈普,一名沉默寡言的水手;
其次,我真的沒有欺騙你們。
盡管‘第二人格’的概念很奇詭,充滿不可思議,但我捏造一個根本不存在的概念,不會有任何收益點。
法律並不會因為我胡言亂語,或體內有第二人格,而給予我優待。”
“請繼續。”老馬德羅露出洗耳恭聽狀。
水手喝了口水,潤了潤嗓子道:“整個故事的主幹部分,相信你們已經從薇爾諾特那裡聽說了。多余的部分我就不再贅述。
我承認我最初是為了錢才結婚。航海失敗、大宗貨物的丟失,導致我欠下了巨額的債務。按照帝國法律,如果我不能盡快還清債務,就會失去自由人的身份。
不過婚後我過得很不錯,瑪格麗特,也就是薇爾諾特的姐姐,是個很善良很溫柔的女人,她的內心像金子一樣發亮。而且,我們在X事上很合。”
說到這裡,水手的臉色有些忸怩。不過提到自己的妻子,他的雙眼發光。
艾爾審視了一番,在筆記本上寫道:“他的眼神沒有說謊,哈普確實是真心愛自己的妻子。”
水手的聲音逐漸變得恐怖:“但是自從我結婚後,羅伯特先生就出現得愈加頻繁了。
我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另一部分充滿欲望,對於女人的欲望——而且這份欲望的來源不是別人,正是我妻子的妹妹,薇爾諾特。
這使我感到恐慌,我害怕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我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在行房的時候製造很大的噪音,迫使薇爾諾特主動離開。
當然,我知道這對她不公平,因為房子是她們父母留下的。但我別無選擇,我寧肯多承擔一份房租的費用。
很可惜這個辦法失敗了,瑪格麗特很疼愛自己這個妹妹,害怕她離開自己無法生存。而且更可怕的是,羅伯特的反應相當激烈,他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勸說薇爾諾特留下來,最終薇爾諾特只是搬去了最遠的臥室。
羅伯特的失控加劇了我的恐懼。
我知道終有一天,羅伯特會破壞我的婚姻。而這一天很快就來了。 大概是在兩年前,薇爾諾特提及郵政公司舉辦交誼舞會。當時我心想這是一件好事,小姑娘最終是要嫁人的,一旦薇爾諾特名花有主,羅伯特也就不好暗中窺伺。
但我低估了‘他’的能耐。
羅伯特再度奪取了身體的控制權,並且大發雷霆,阻止薇爾諾特去參加舞會。姐妹倆都吃了一驚。但最後,薇爾諾特還是趁我外出時去參加了舞會。
但令我沒想到的是,羅伯特技高一籌。當天夜裡我忽然昏厥過去,等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躺在一個出租屋的床上,腦海裡湧動著昨夜參加舞會的記憶——
是的,沒錯,隱藏在我身體裡的另一個人格,這個自稱羅伯特的家夥,他比我遇到的任何人都要狡猾。他輕而易舉看穿了薇爾諾特的本性,知道她會一意孤行,於是早就在暗中準備這一切,蓄謀已久。
他早在‘由他支配的那份時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他租了一棟房屋,準備好了眼鏡、粉底、假胡須、大衣、皮靴,以便隨時喬裝打扮。
當他換上另一幅行頭,光明正大出現在舞會上,公然與我的小姨子跳舞和調情,你們能想象我事後回顧這段記憶時的震驚!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我不止一次想要向薇爾諾特親口說明這一切,但真相到了嘴邊,總會被羅伯特干擾——我怎能違抗身體裡另一個我呢?何況他的力量在日益強大?
漸漸地,我們兩個人格之間,達成了一種默契。我默許了他和薇爾諾特的約會,甚至故意給他們製造機會;但作為交換,羅伯特不允許介入我和瑪格麗特的生活。
我知道我是有罪的,我對薇爾諾特深懷愧疚。因此,無論上天給我降下怎樣的審判,我都會心甘情願接受。我不為自己辯解,說這麽多,只是希望真相不會石沉大海。”
水手哈普說完,飽含歉意地看了薇爾諾特一眼。
“……這麽說,一直以來,用飽含欲望的視線看著我的,都是羅伯特?另一個你?和我約會的也是他?”薇爾諾特嘴唇有些發白。
“沒錯。”水手苦澀地點了點頭。
“那麽我有一個問題。”老馬德羅眼神銳利,一陣見血道,“既然你之前一直對真相緘口不言,為什麽現在願意說出來了?這一次,羅伯特沒有阻止你嗎?”
“他沒辦法阻止。”水手誠懇地說道,“自從兩周之前,我最後一次去了魔鬼魚海域,並且斷了一條腿回來後,羅伯特先生就已經再沒出現過了。”
“兩周之前?你這條腿是出海時斷的?”艾爾問道。
水手點頭:“那個時候,羅伯特的精神出了一點狀況。他迫不及待,想要跟薇爾諾特更進一步發展。僅僅只是約會,已經不能滿足他的欲望,男人嘛……總之,為了試探薇爾諾特的反應,羅伯特主動透露了一點信息。
然而,當他告知薇爾諾特自己是一名已婚男子,被扇了一巴掌,這使得羅伯特大受打擊。而我趁機接管了身體,開始策劃另一件事,一件有望一勞永逸解決掉‘他’的事。”
你們哥倆戲真多,足以拍個宮鬥劇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艾爾忍不住吐槽。
“這個計劃跟魔鬼魚海域有關,是嗎?”老馬德羅若有所思。
“正是。”水手點頭,“我琢磨著,既然羅伯特是我去過那片神秘海域後,衍生出來的人格。那麽我重返那片海域,會不會能夠消滅他。這個計劃一直埋藏在我腦海中,而羅伯特專心於戀愛, 沒能發現我的圖謀。
正巧,那個時候有一名海洋學家找上了我,當然,也找了另外幾名幸存者。他的名字叫寇恩,似乎是一位大學教授——不管如何,這位海洋學家願意出重金,雇傭我們這幾位幸存者重整旗鼓,再度前往那片海域。
而我們這幾位幸存者,在那次航海失敗後,過得大不如以前——老傑克沒錢給女兒治病,韋德和帕克連生活都成問題——於是我們答應接受海洋學家的聘用,一起策劃這次出海。
我們翻出多年前的航海日志,再加上模糊的記憶,總算是幸運地回歸了那片海域。”
艾爾點了點頭,一邊勾劃重點,一邊問道:“這一次,你們仍然沒有關於那片海域的記憶嗎?”
艾爾有自己的算計。如果能借職務之便,從水手嘴裡打聽到魔鬼魚海域的相關情報,說不定就能通過“旅館”,和探險家小姐做交易。
他目前正缺獵魔人途徑的相關情報。
——白嫖使我快樂,雙倍白嫖就是雙倍的快樂。
“不,這一次不一樣。”水手神色認真道,“我想,應該是只要去過那裡一次,之後再去魔鬼魚海域,記憶就能保存下來。就好比第一次冒險,僅僅是獲得一張通行證……”
艾爾默默把這個重點記下。
“你們在那裡發現了什麽?”老馬德羅問道。
“一個神廟。”水手詞匯匱乏,但是盡自己所能描述道:
“我們在那片海域遭到了魔鬼魚的襲擊,船觸礁後,我們逃到了一座孤島上。島上有一座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