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劉雲安排杜宇超值夜,自己則去了趙廣處。
趙廣雖然剛剛恢復,但醫者已經確認過,只要不使得傷口崩裂,就無性命之憂。
劉雲坐在榻上,看著面無血色的趙廣,疑惑的問道:“趙叔,古城有兵馬四萬多人,你為啥不早告知,若是早亮出來,咱們也不用守的這麽辛苦。”
趙廣面露苦笑,解釋道:“響箭是臨行前,老領主給我的,特意叮囑我,非古城生死存亡時,不得擅自使用。我也不知會有這麽多人。”
劉雲懊惱道:“我爺爺給你的?我是他親孫子,他怎不給我?”
趙廣面露揶揄道:“老領主說了,你不是個能讓人放心的主。”
聞言,劉雲惺惺的饒了饒頭,有了不滿的牢騷道:“這老頭也忒看不起人了。”
“老領主看人還是挺準的。”
似乎是守住了古城,讓這位平時不拘言笑的鐵血將軍,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劉雲聞言訕訕一笑,問道:“趙叔,為啥要到生死存亡之際?有這麽多兵馬,草蠻人哪敢窺視咱們破蠻領?”
趙廣沉吟半響,緩緩道:“朝廷給破蠻領的編制就只有十萬人,若是多出的兵馬被朝廷知道,你覺得朝廷會怎麽想?哪怕當今陛下沒什麽想法,那趙廣智、楊傑還有那閹貨郭喜壽能不聞不問?”
劉雲恍然,接著問道:“那現在呢?他們若是知道了,估計也要橫生枝節。”
趙廣冷笑道:“現在?現在他們可管不了咱們。”
劉雲不解,問道:“什麽意思?”
趙廣解釋道:“祖帝建國之初,四境並不安穩。祖帝曾言,戰時,除中樞領外,四境八領有臨時募兵衛國的權利。”
劉瑜恍然,說道:“也就是說……”
趙廣輕輕頷首道:“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現在的破蠻領,就算是募兵百萬,他們也無話可說。”
劉雲了解的輕輕點頭,隨後問道:“趙叔!咱們現在兵精糧足,接下來當如何?”
趙廣想了想,說道:“北境自古民風彪悍,但百姓畢竟是百姓,雖血性非常,且多是軍中老卒之後,但訓練不足,這是不爭的事實。再者,很多人都沒見過血,說他們是新兵蛋子也無不可。這樣的兵,面對草蠻精兵,守城或許尚可,但要野戰,怕是有些難度。
我建議,將這四萬兵馬分成多個四個小型軍團,先分別由讓你、張龍、朱凱和杜宇超分別帶領,再輔以此戰幸存的邊軍老卒,大體框架就出來了,只要少許時日,他們就會成為最精悍的邊軍,你覺得怎麽樣?”
劉雲輕歎一聲,面有哀傷的說道:“唉!張龍已經戰死了,朱凱傷勢過重,醫者說怕是挺不過來了。”
“什麽?咳咳……”
“趙叔!別激動,您的傷激動不得。”
“咳咳……如此,你如今不是無人可用?”
“那不是還有小超子嘛。我和小超子經過這一戰也是成長了不少,古城在我們手上不會有事。”
“我知道你們成長不少,但也不要粗心大意。你以幸存的老兵帶新兵,迅速拉起隊伍,先以防守為主。”
劉雲頷首道:“好,這樣這隻隊伍就算是拉起來了。只是,這戰鬥力,怕是……”
趙廣輕輕搖頭,道:“戰力無需擔心,戰爭是最好的訓練場。”
劉瑜眉頭微皺,不確定的道:“以戰代練?”
趙廣肯定的點了點頭,道:“對!就是以戰代練。
” 劉瑜面有不忍,道:“這對新兵來說,是不是太殘酷了些?”
趙廣表現出鐵血的一面,說道:“現在情況特殊,就要因勢利導,不能拘泥守舊,更不能心慈手軟墨守成規。你是一軍主帥,當謹記慈不掌兵,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再者,不要小瞧這些邊民,他們很多都是咱們破蠻領強行退役的老卒,是精銳中的精銳。”
劉雲差異的驚呼道:“真的?我怎麽不知道?”
趙廣耐心解釋道:“哼!你不知道的還多著那。破蠻領每三年征兵一次,每次都征兵額度都是五萬,但朝廷給咱們的定額只有十萬,那這多出的名額哪去了?你沒想過?要知道,每三年消失的那些兵,可都是正值壯年且都上過戰場,殺過人見過血的老兵,那都是軍隊的瑰寶,是破蠻領的脊梁。”
劉雲不確定的問道:“他們都融入了破蠻領的百姓中?”
趙廣輕輕頷首道:“沒錯!這事知道的人很少,你不要亂說,把他爛在肚子裡。”
劉雲受教,點頭應是。
這一夜,劉雲和趙廣聊了很久,對劉雲今後的軍旅生涯起到了至關重要影響。隻到趙廣表現出倦意,劉雲才起身離去。
劉雲回到臥房,放松心神後,忽然感覺一股倦意襲來,都沒有脫掉甲胄,就倒在床榻上睡了過去。
這一覺,劉雲睡的十分深沉,隻到次日日上三竿,才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劉雲緩緩睜開眼睛,感覺渾身酸痛,腦袋有些漲漲的,活動了一下有些壓麻的胳膊,稍微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才開口說道:“進。”
一名侍衛推門而入,躬身說道:“將軍!蠻軍城外列陣,杜將軍請您去城樓。”
劉雲有些吃驚,難道蠻軍又要攻城?
劉雲不敢大意,飛馬疾馳直奔城牆。
剛登上城樓,杜宇超就臉色難看的走了過來。看到杜宇超的臉色鐵青,劉雲心中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怎麽回事?蠻軍的援兵到了?”
杜宇超眼有憤怒,卻欲言又止。
“艸!你有病?快說怎麽回事。”
杜宇超輕歎口氣,說道:“少將軍,您還是自己看一看吧。”
劉雲疑惑的看了眼杜宇超,來到城垛前舉目遠眺。
只見,蠻軍方向兵馬盡數出動,黑壓壓一片,目測約有兩萬余人。在大軍前方,樹立著一個木樁,木樁上捆綁一人。
此人蓬頭垢面,甲胄上滿是血汙,依稀能看是漢軍將領的服侍。雖低著頭看不清樣貌,卻讓劉雲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是李維?”劉雲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杜宇超與李維相熟,點了點頭,道:“看不清樣貌,看身形應該是李維無疑。”
這時,蠻軍也看到劉雲的身影,有一人飛騎而出,來到城下,大聲喊道:“城上可是漢軍主將劉雲?”
劉雲漠然的看著來人,冷冷說道:“某是,兒等何事?”
蠻人打馬上前,開口說道:“我乃韃樂王汗巴特爾麾下大將阿拉努爾將軍座下多維,奉家將軍之命,前來告知劉雲將軍。若現在開城投降,我家將軍可保你將軍之位,並賜你黃金萬兩、女奴十名。你若執迷不悟,待城破之時,就是你喪命之日。
到時,血洗此城雞犬不留。”
劉雲眼神微眯,冷笑一聲說道:“哼!怎麽?打不過就開始用招降這招?你們那個什麽將軍腦袋有屁吃?告訴你們那狗屁將軍,我漢家兒郎寧可站著死,也不會跪著生。有本事就放馬過來,小爺不打的你們跪地喊爹,都算小爺我心慈手軟。”
多維勒了勒韁繩,憤恨的瞪著劉雲,接著喊道:“劉雲!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莫要不知好歹。看到那個柱子上的人了嗎?那就是你們漢軍的將領。我家將軍說了,你若不投降,那就率軍出城來戰。若是能打的過,你們就可以把他贏回去,否則,我家將軍就要將其開膛破肚。到時,食其肉、喝其血,讓你們好好看一場大戲。”
“你他麽的!來人!拿老子的寶雕弓,老子要射死他!”
就在劉雲取寶雕弓時,多維見勢不妙,已經撥馬返回本陣。
多維將對話內容稟報阿拉努爾,阿拉努爾手持馬鞭,緩緩來到李維身前,將手中馬鞭高高舉起,指了指劉雲,又猛的抽在李維身上。
“啊……”
一聲痛呼從李維口中發出,看著城牆上眾人怒火中燒。
劉雲青筋凸起,扯著嗓子喊道:“死蠻子!汝敢!”
刹時間,城牆上罵聲四起,伴隨著請戰之聲此起彼伏。
阿拉努爾哈哈大笑,隨後又是幾鞭子揮出。
李維不知漢軍已經有了援軍,以為還是千余守軍,如此情況如何能讓漢軍為了他與草蠻硬拚。
故而,其看著古城的方向,聽到漢軍叫罵和請戰之聲,死咬嘴唇,不讓自己在發出一點聲音。鮮血順著李維的嘴角流淌,卻硬是生挺了過去。
李維如此,卻是激怒了阿拉努爾。
阿拉努爾咆哮著大喊道:“碼的!老子讓你叫,你竟然敢不叫?你想當硬漢是嗎?那老子就成全你。來人!給老子用鈍刀割了他的手指和腳趾,老子看他叫不叫。”
數名蠻兵越眾而出,取了一把生鏽的柴刀,衝著李維的手指拉了下去。
這種酷刑用慘無人道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鮮血順著李維的手掌緩緩留下,疼得他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劈啪的滑落。
阿拉努爾湊到李維面前,一臉邪惡笑著說道:“怎麽樣?痛苦吧?只要你大聲喊蠻軍必勝,老子就饒了你。 ”
李維凝視著阿拉努爾,怒目中帶著深冷的殺意。輕輕動了動嘴角,趁著阿拉努爾不注意,一口濃重的血痰吐在了阿拉努爾的臉上,隨後哈哈大笑。
阿拉努爾憤怒的抹去臉上的血痰,又是狠狠地一鞭子抽在李維身上,恨恨的罵道:“你這該死的土豬!老子要活刮了你!”
李維見狀瘋狂大笑不止,大聲喊道:“你這慫逼!來啊!老子若是求饒,都算不得漢家兒郎!”
阿拉努爾怒火中燒,咆哮道:“多維!給我刮了他!刮了他!”
李維看著古城方向,眼中滿是追憶和懷念,口中喃喃自語道:“爹!娘!原諒孩兒不孝,兒來生在孝敬您二老!”
說吧,李維仰天大吼:“古城的兄弟們!李維自知今日難逃一死。唯一掛念者,就是家中父母。日後,若有兄弟活著回去,請代維照顧一二,李維這裡感激不盡。
古城的兄弟們!奮勇殺敵!漢軍……威武!”
古城城牆上一片寂靜,只是偶爾有幾聲哭啼聲。
隨後,一片山呼海嘯之聲響徹這片天地。
“將軍……威武……”
後有《後漢書》記載,皓月歷243年冬,破蠻領校尉李維被擒後,於古城外慘遭草蠻凌辱,其怒斥敵酋,仰天狂笑,高呼漢軍威武後咬舌自盡,享年二十四歲。
蠻軍主將阿拉努爾大怒,命人鞭屍並烹而食之。
後,漢德武宗一統天下,追封其為忠勇侯,並讚曰:不失漢家兒郎之氣節,不損漢家軍武之風骨,忠勇無雙,萬軍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