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隻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留別王侍禦維》孟浩然
“這是怎麽了?怎麽又是黃昏了?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喬曦一手支住身邊的木樁,撐住自己搖搖晃晃的身軀,一手按摩自己因頭暈目眩感到些許腫脹的太陽穴,迷茫中帶著驚惶地說道。
“喬姐,我也不知道,我的頭也好暈……”狀態本就不好的陳陸山這下狀況更差了,但他還是強撐著打起精神,晃晃悠悠地走到還在昏迷的陸白榆的旁邊,非常擔憂她會不會二度受創。
所幸陸白榆呼吸平穩,除了因失血過多導致的面色發白,和方才受戰鬥余波所致的些微鼻血,都沒有再受太大的創傷。陳陸山默默地用自己的袖口幫白榆擦拭臉上的鮮血,然後乾脆在她附近坐下,調理自身的氣息,默默地觀察著白榆的臉色,以便對突發狀況作出及時反應。
好一會兒後,他才緩緩走到同樣調整過來的喬曦面前,開口詢問道:“那喬姐,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呢?”
喬曦揉了揉自己散亂的頭髮,也是一頭霧水地說道:“我也沒什麽把握,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按理說,我們應該早就順著月華光軌掏出‘學校’了才對,就我們逃離的距離,應該遠遠大於學校的直徑才對,不,應該說繞我們的校園數十圈都夠了。”
“可現實是,我們不知怎的,還是沒能逃出那片森林,直到楚大哥那邊的戰鬥余波將樹木都震倒塌了,我們才能看清我們原來不是一直在森林裡打轉,而是實打實地走了這麽遠的路。”陳陸山接著補充道。
“沒錯,所以我很奇怪的一點是,怎麽到了現在我才感到饑餓感而你卻感受不到,這是不正常的,哪怕可以用你未完全開發的心相能力來解釋,也很奇怪…”喬曦一隻手扶住額頭,一隻手與兩腿的節奏趨同,敲擊著所坐的木樁,自顧自沉入思維殿堂中。
倏忽間,一道靈光閃電般劃過喬曦的識海,她猛地從樹樁上跳下,右手握拳重重地砸向左掌,是突發奇想,豁然開朗。她有些興奮地與陳陸山說道:“對了!可能是時間!我們對時間的感知是有問題的!”
面對一臉茫然,沒緩過來什麽意思的陳陸山,喬曦有些激動地向他解釋道:“你看,我們剛剛就又經歷了一遍黃昏對吧”,說著她指了指不遠處下落的夕陽,接著說道:“但是,這太陽到底還是不是今天的太陽呢?也就是說,到底是時間猛地加速了,我們被帶到了第二天的黃昏,還是說——”
喬曦又指了指自己餓癟的小腹,繼續說道:“還是說其實是我們被帶回了當天的日落時分,是類似日禦女神車駕倒轉的神通!”
“但是為什麽我現在仍然不會感到饑餓而喬姐你會呢?”陳陸山提出了一個疑點。
“這麽一說確實是,如果說時間倒轉的話,按理說應該我的身體狀態也該重回黃昏時的狀態的,那時候我還感受不到饑餓感呢,難道是心相的影響?可是也不對啊,難道是心相者對他人的心相能力有抗性?可是為什麽你的體力沒有順著時間回溯而回復哪怕一點呢?還是說敵人的能力只能回溯環境?不能對生命狀態產生影響?”更多的疑惑把喬曦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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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喬曦所不知道的是,與此同時,楚常正滿身冷汗,對著面前空曠的景色警備全開,如臨大敵。
“小子,當心了!我們可能碰上那位【日禦】了!不會錯的,
這倒轉時間,掌控光陰的威能,是只有那位存在才享有的權柄!”背後的聲音也不再怪聲怪氣的,而是如楚常一般的充滿警惕,“我的感覺不會錯的,這就是【日禦女神】的靈壓!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曉得,你沒有騙我。因為你的命跟我綁定在一起,你此前說的那麽多空話,都是虛的,但我很清楚,唯有生死危機,你不會跟我開什麽惡劣玩笑。”楚常肯定地回應道。
“可是,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那位的心相,真的能做到如此精確嗎?能只有我的身體狀態不被倒轉?”
“小子,你有所不知,你看周圍的樹木,也沒有重新長回來,看來是那位突破封鎖後,身受重傷,狀態未滿,只能勉強地倒轉時間到這般程度了!不然以那位的能力,早就加速孵化出一群完全體的塵世凶獸,一舉復仇了。”
“可是,如果是我,為什麽不把精力全都用在倒轉這隻被我擊敗的塵凶呢?”楚常觀察著空氣中逐漸開始凝聚,但是回復速度非常緩慢的靈壓,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呃…大概,大概那位的狀態確實很差吧,又或許是她認為這隻塵凶壓根沒有擊敗我們的勝算,對這塵凶根本不上心,或者說,那位其實也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但是如果是這樣,那位存在又為什麽要倒轉時間呢?”楚常追問道。
“管那麽多做什麽,或許是有什麽別的詭計吧,且不說這個,在那隻凶獸重回巔峰之前,我們也應該找一處安全的地方來回復狀態了”,那聲音有些不耐地說道,要粗暴地結束這個似乎沒有意義的話題,“那些大人物的博弈都與現在的你沒有什麽關系,就這樣吧,別再糾結這個事了。”
“也罷,那就找找喬曦她們現在的蹤跡吧,正好我能感受到,我的月華沒能將她們送出那塵凶的領域。她們應該就在不遠處歇腳了。”楚常同意道,展開一條光軌,就這麽沿著之前的光路向喬曦她們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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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喬曦使勁搖了搖越發疼痛的頭顱,決定先把這些疑惑都放一放,先處理饑餓問題,還有可能出現的休息問題,要補充好肉身和精神元質再來解開這些古怪的迷題。
“那我剛好知道這森林裡那些蘑菇、野菜是可以吃的,正好有現成的樹枝,省去我們找柴火的功夫,接下來找一塊較為平整的石板,我就可以嘗試做一下烤野菜了,如果附近有兔子麅子之類的,我們還可以加餐吃肉。”遇到自己的特長區,陳陸山談興甚濃,滔滔不絕地說著。
“那太好了,正好我身上有帶著打火機,從楚常那裡要的,用來生火再合適不過了。”喬曦欣喜道,畢竟她已經快一天沒吃飯了,正餓得慌。
而就在她掏自己的褲袋,要拿出打火機時,才驚訝地發現自己口袋裡多了一個袖珍大小的播音機,亮紅色的外殼、嶄新的外觀,正是陸白榆被困的那所老房裡木桌暗格間藏著的播音機!
喬曦當即汗毛倒豎,幾乎想要把手裡掛墜大小的播音機直接扔到遠處,但是她硬生生克制了這種衝動,她覺得,事出尋常必有因,她第一時間並沒有想著要告訴陳陸山這個事,因為她懷疑手裡看似真實的物體其實是她的幻覺,可能她已經被S某拖入夢境都是可能的,所以她決定靜觀其變,等到楚常回來跟她們匯合,那樣即使自己現在身處幻境中,也不會陷入危險絕境。
於是她轉過身去將打火機遞給陳陸山,準備一同去尋找能作為燒烤器材的石板。陳陸山負責背著還在昏迷的陸白榆,而喬曦就在他的指點下采摘野菜和可使用菌類,順便尋找石板。
已經光禿禿的森林裡沒有一絲飛禽走獸的痕跡,異常的靜謐,除了喬曦和陳陸山腳下踩到木枝的斷裂聲,陸白榆逐漸發沉的呼吸聲, 以及陳喬二人的交談聲外,幾乎聽不見別的聲音。
正當喬曦逐漸舒展開緊張的神經,認為暫時無事發生,只要等到楚常到來就行時,一道微弱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而且不斷重複回蕩,越來越大聲,那是有人在呼喚她的姓名!
“喬曦……喬曦……”
喬曦猛地回頭,望向四周,在感到詫異的陳陸山詢問前,先一步問陳陸山道:“陸山,你有聽見有什麽聲音在叫我的名字嗎?”“沒有啊喬姐,沒有別人的叫聲,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陳陸山回答道。
還沒等喬曦懷疑起自身是否已經身處幻境中,耳邊的聲音就已經逐漸變得有些刺耳了,喬曦失控地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叫道:“怎麽了!是誰叫我!!”
“請……請幫幫我……”
“那你倒是小聲點給我說清楚啊!!別在我耳邊叫嚷了!”
陳陸山見喬曦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情,擔憂地走上前,問道:“喬姐你這是怎麽了?是能聽見什麽聲音嗎?可是哪怕我的心相強化了我的聽覺,我也沒有聽到異常聲音啊?”
“大概這就是孟浩然詩裡縮寫的‘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吧,不好意思,我那軟弱的一面實在是太呱噪了,正所謂‘隻應守寂寞,還掩故園扉’,她自閉太久,控制不好音量,吵到你們了,我替我自己向你們道歉。”
這時,就在喬曦和陳陸山驚異地目光中,喬曦口袋裡的播音機飛了起來,其上冒著的紅光一閃一閃,與它發出的話語節奏相匹配,正在與陳喬二人說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