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月黑風高。
冷風吹著屋簷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大樹也被吹得沙沙作響。
這是第三次“引蛇出洞”。
他們之前嘗試兩次均以失敗告終,這次汲取了經驗教訓,選了這樣一個夜晚,而且這次既沒有和五城兵馬司的人打招呼,負責接應的人也隔著幾條街。
之前的失敗讓他們意識到對方很警惕,不冒點風險是沒法把“蛇”真正引出來的。
劉協和汪循,還有順天府的捕快們在一個巷口蹲著,他們在等李成梁的信號。
此時雖已入春,但夜裡溫度仍然很低,又有大風,刮得捕快們都不自覺地縮緊身子。
劉協卻是渾然不覺,只是把目光望向前方。
李成梁的武力毋容置疑,但那些人能在五城兵馬司的巡邏下悄無聲息把人擄走,也一定有非常手段。
“怎麽還沒信號?劉兄,該不會出什麽問題了吧?”
汪循忍不住問道。
他們在這已經等了半個時辰。
劉協沒說話,只是握了握拳頭。
“啾~”
就在這時,前方響起一陣尖銳的破空聲。
“嘭!”
緊接著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開。
“府學胡同方向!”
汪循喊了一聲,一眾捕快們隨即快速衝出。
劉協和汪循跟在隊伍後面也跑了過去。
約莫半刻鍾的功夫,他們就到了府學胡同。
胡同裡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除了風聲也一點動靜都沒有。
“點火把!”
隨著汪循的命令,捕快們點燃了手中的火把。
然後,他們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在正前方十幾米遠的地方,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多具屍體!
因為胡同窄,那看起來就如同屍山一般,再加上敵情未知,捕快們一時間竟不敢上前。
劉協姍姍來遲,他看到眼前的場景也是一顫,馬上從一個捕快手裡拿過火把走了過去。
“劉兄當心!”
汪循在身後喊了一聲。
劉協腳下未停,拿著火把在屍體間翻找。
翻了一會兒沒找到人,他直接喊起來:
“成梁?李成梁?!”
他喊的急促,但是無人應答,只有那往胡同裡灌的冷風依舊嗚嗚作響。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聲響。
他猛地回頭,發現牆角的屍體倒下,露出了癱坐在後面的李成梁。
劉協跑過去,伸手探了一下李成梁的鼻息,松了口氣,回頭衝捕快們大喊起來:
“來人,快來人!”
汪循帶人上來,在他的指揮下,捕快們也迅速忙活起來。
有捕快背著李成梁往衙門走,有捕快去請大夫,有捕快去知會五城兵馬司,剩下的捕快則留下來保護現場。
劉協跟著李成梁一起回衙門。
那邊大夫來的很快,基本上在李成梁被送到的同時到達。
李成梁被送進房間裡救治,他和捕快都在外面等。
風吹著屋外的連廊嗚嗚作響,劉協此時站在那依舊不自覺,只是扶著廊柱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腦海中更是不斷閃回著陳前被斬首的畫面。
“吱呀~”
過了一會兒房門打開,大夫皺著眉頭走了出來。
“怎麽樣了?”
劉協急切地問道。
“他手臂中了箭毒,但不知是何毒,
我已經刮去表層腐肉,但傷口仍在不斷潰爛,如果找不到方法,幾個時辰後恐是神仙難救。” 大夫說著歎了口氣。
“沒有辦法?”
劉協臉色煞白。
“如果知道是何毒,尚能對症下藥,但現在那毒在下從未見過,當真無從下手。”
大夫說著無奈地搖頭,
“不過在下沒辦法不代表別人沒辦法,醫者多是經驗二字,若是能請得來宮中禦醫,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看著劉協的表情變化,大夫接著又開口道。
“多謝。”
劉協道了謝,招呼捕快過來,就要讓他駕馬車帶自己出去。
“劉大人,我們這是去裕王府嗎?”
捕快開口問道。
能請來宮中禦醫的,多半只有裕王。
“不,去嚴府。”
……
一個時辰後,衙門的馬車裡載著太醫院的禦醫和一個隨從回到府衙。
“慢點,慢點。”
一路上禦醫都在讓馬車慢點,但劉協卻在不停示意捕快快些趕路。
“我這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
禦醫下車後忍不住地抱怨。
“嚴大人說……”
“知道了知道了。”
禦醫白了劉協一眼。
太醫院是專門為皇帝治病的,其中的醫生又分禦醫、太醫、醫師等,禦醫是其中地位和能力最高的。
劉協知道嘉靖不太待見裕王,所以跳過裕王直接去找了嚴世蕃,因為關系到金鳳,嚴世蕃去了一趟宮裡,就把禦醫給請來了。
禦醫進了房間,因為李成梁傷口已經被大夫處理過,劉協他們也跟著進去。
隨從放下藥箱,禦醫打開之後開始檢查起來,不過卻是半天沒說話。
“怎麽樣?”
劉協著急地問道。
禦醫被打擾不高興地又白了劉協一眼,不過等放下手裡的工具,他起身後也是搖搖頭。
“老夫行醫三十載,宮中當禦醫十余載,也從未見過如此劇毒。”
“沒救?”
劉協帶著一絲顫音。
“倒也不是。”
劉協聽到後松了口氣:
“那要怎麽辦?”
“你可聽聞武聖關羽?”
“刮骨療傷?”
“然也,此毒雖劇,但不入血管,未侵心脈,據我推測,毒箭當射心口,被他躲開後射中上臂,這才撿得一條性命。”
“那還不趕緊?”
劉協催促道,這老頭太慢吞吞了!
“你急什麽!”
禦醫冷哼了一聲,
“你知為何唯有關羽被稱為武聖,正是因為他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此人中毒昏迷無法服用麻沸散,若是強行刮骨,醒來時必劇烈掙扎,到時候若是傷及經脈,這條手臂就算廢了。”
“那不刮呢?”
“此毒會逐漸腐蝕上臂,然後是肩胛,最後到心臟,無可救藥。”
禦醫說著捋了一把頷上的長須。
“刮!”
劉協知道這種時候不能猶豫,怕禦醫還有顧慮,他跟著又補了一句,
“他亦非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