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前最後帶著苦澀的表情離開了王府。
他來之前就知道自己肯定會挨罵,但是又不得不來。
等到陳前離開,裕王無力地癱坐在軟塌上。
張有德的伏誅本以為是王府失竊案的終結,卻沒想到讓那些財物也隨之一同消失了。
當然也包括康妃遺留給裕王的那隻玉簪子。
“一切皆是命數!”
良久,裕王發出一陣感歎。
他也知道責怪錦衣衛無用,嘉靖的皇命錦衣衛是斷不可能懈怠的。
劉協在飛速思考。
財物不翼而飛,最大的可能是張有德把它私藏在了某個地方。
至少,是京城外的某個地方。
那些畢竟都是贓款,只有等到風聲過去之後他才敢拿出來用。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些財物真就無從尋起了。
但是這似乎又不對,要知道那些金銀財寶可不少,如果張有德有能力把它們都送出城,那為什麽不索性直接離開?
是有恃無恐,還是覺得自己的犯案手段無人能破?
又或者是因為他破案速度太快,還沒來得及離開?
再或者,還有什麽其他的可能?
劉協把整個案件回溯了一遍,總感覺自己好像忽略掉了什麽細節。
從一開始找到王府內應,再到……
等等!
就在這時,劉協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他正欲開口,卻發現李成梁還在大殿內。
“王爺,我陪您下局棋散散心吧。”
裕王皺著眉看了一陣劉協,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上次自己愁雲不散,是和劉協下了一局棋才豁然開朗的。
李成梁回去府庫,劉協也跟著裕王到了寢殿。
仆人被叫到了外面,兩人很快開始了對弈。
這一次劉協下的比較隨意,因為他的心思並不在棋盤上。
“王爺,王府還有內應。”
劉協開口道。
“何出此言?”
裕王執棋的手懸在半空,有些疑惑地望向劉協。
“宋義說過,是有人在夜裡進了他的房間,威逼利誘他在飯菜裡面下了藥,但這裡面有個問題,張有德是如何進入王府脅迫宋義的?”
劉協這話說出口,裕王立即就愣住了。
王府過去並沒有請人來耍過猴戲,張有德自然不可能進入王府。
換句話說,郭真並不是真正的王府內應,只是一個被脅迫的工具人,王府的內應另有其人!
“你有懷疑對象嗎?”
裕王把棋子放回棋盒,有些急切地問道。
劉協點點頭。
“誰?”
“李成梁。”
劉協說出了自己的懷疑對象,這也是他之前沒在正殿開口的原因。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成梁!”
裕王第一時間就否定了劉協,而且語氣堅定。
劉協顯得很意外,雖然已經隱約察覺到李成梁和裕王關系不一般,但裕王的堅決程度還是讓他沒想到。
“王爺,就算有那猴子能把金銀從府庫內盜出來,府庫沒人配合,它又如何把財物弄出去?府庫牆高,猴子可以爬出去,但做不到帶著東西出去,更別說來來回回那麽多次都不被發現。”
劉協說著已經站起身,
“所以王府內應必然是府庫的人,而作為府庫總管的李成梁,是嫌疑最大的。”
劉協說完,裕王沉默了。
這段分析很有道理,至於錦衣衛他們沒審出也很正常,假設真是李成梁,審不出才能活命。
裕王沒說話,劉協也重新坐了回去。
也許有些事是他不能知道的,要不要再追查下去也要看裕王的意願了。
“哎~”
沉默許久,裕王長歎了一口氣。
“五年前……”
裕王說起了一段往事。
五年前,那是嘉靖三十四年三月十七日。
那時裕王雖已受封,但仍居住在皇宮,和太子朱載壡一起接受太傅和一眾老師的教導。
因為“壬寅宮變”,嘉靖帝已移居西苑的萬壽宮居住,並不在紫禁城內。
不過皇子們仍住在紫禁城,這裡面就會出現一個問題:皇子們如果要去面見父皇,就得從紫禁城到西苑。
這中間,大約有個十五裡路。
那段路要經過兩座橋,一座是紫金城外的禦河橋,此橋長一百五十多米,寬近十米,建於元代;
另外一座則叫白石橋,長不足十米,寬更是只有四米,同樣也是建於元代,依托白石閘而建。
那一天皇子們學習完功課,一起前往西苑向嘉靖匯報。
京城是皇城,皇子們平時又受到禁軍的嚴格保護,路雖然不近,坐在轎子裡倒也愜意。
一切看起來和平日沒什麽區別,皇子們坐在轎子裡,偶爾掀開轎簾看看這繁華的京城。
只是當他們經過白石橋的時候,前面出現了聚眾鬥毆的事情,隊伍不得不停下,有禁軍上前驅趕。
不過就在轎子落下的那一刻,橋的前後兩側突然殺出兩股人,對著禁軍開始瘋狂衝殺。
那群人雖不著甲胄,但手中竟有火器,殺得禁軍措手不及。
皇子們的轎子被堵在那小小的橋上進退不得。
也就是同一時間,橋下有船經過,又是一群黑衣人直接跳上橋來。
很明顯,那是一次有組織有預謀的刺殺,而刺殺的對象就是皇子們。
那些殺手訓練有素,禁軍在狹窄的橋上施展不開,很快就被陸續殲滅。
那時橋上就只剩下兩個人,李成梁和張全。
兩人能活下來不是運氣,而是實力。
他們就宛如兩座屹立不倒的石雕立在橋的兩側。
那些殺手手中火器早已用完,揮舞著刀劍前仆後繼,卻隻留下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那狹窄的橋面,反而成了他們最有利的地形。
等到附近禁軍趕到絞殺了最後幾個殺手,兩人的佩刀都已經砍出了數個缺口。
鮮血染紅了他們的甲胄、頭髮、甚至整張臉,張全更是把刀鞘當手杖才勉強支撐住身子。
那一刻的他們,就如同從地獄而來的修羅,守護住了大明的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