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10.11
從格拉爾教我識字開始過去了三個星期,我已經掌握了基礎文字和比較常見的詞匯。我看著格拉爾寫給我的草紙。
“這個詞表示的是鳥、這個詞表示的是火。這句話的意思是‘鳥兒告訴主人要小心火災發生’。”
格拉爾皺緊眉頭:“額,還真對了。我說你真的是什麽人?才學了不到一個月已經能看懂一半文字了啊……”
特斯德人族語言分為好幾種:精靈語、矮人語和靈人語,其中靈人指的就是一般人類,是人族裡分布最廣泛、數量最多的群體。靈人語也分很多種,而大多數地域和這個國家一樣,使用的是國家聯盟統一的諾瑪語。
諾瑪語則是類似英文的拚音文字,學起來的感覺有點像24個英文字母變成了34個其他字母。只要記住字母,剩下的便是簡單的背單詞,這是國內的初中生都能做的事情。記住了單詞的含義後,即使不會語法也能猜到表達的意思。
“因為和我家鄉的語言體系很像,學起來熟悉所以才學得快。”
“就算是這樣也太誇張了吧,我可是8歲學了1年才把全部字母記住……”
“按小孩子的記憶力,1年學會算好了。”
“但是同樣是8歲的你不到一個月就搞定了啊?”
仔細一看,頭髮長了,皮膚深色了,長時間的排練身體練出了小許肌肉,但自己外貌看上去還是8歲小孩。在特蘭德生活了2個月,身體比剛開始協調了許多,以至於時常會忘記這不是現實世界的身體的事實。
“回主人,關於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麽解釋……”
總不能說我其實是個異世界的大學生,這些學習對於我來說很小兒科吧。
不過也不是所有學習都那麽順利。書寫認讀可以有學習技巧,但到說和聽就難多了,流暢地使用一門語言可不是簡單的事。而且我平日裡依賴著菲茲姐的魚鱗,實際上說話和聽力的練習極少。
順帶一提,之前格拉爾派給我的五本字典般大小的書籍我已經閱讀完了。速度快的驚人是不是?實際上那些書只是空有厚度。每一頁的文字相對寫得大,熟練的話一頁看下去用不上一分鍾。
除了文字大,書寫的內容也相當簡單易懂。比如我看的第一本《旅途見聞錄》,書本記載的是一位作家走遍半個世界見到的奇聞異事。一則則故事像寓言一樣,只不過主人公都是特斯德的人物。像一則叫《東之祈禱》的故事,寫的是某個地區的一位聰慧女性,在經歷各種愛恨情仇之後看破紅塵,成為掌管神事的偉大聖女的故事。介紹主角的出身,主角第一次遭遇和解決事件,主角漸漸轉變,主角最終感悟到真諦,書中的故事架構大多都是如此。
總而言之,有了借鑒的材料,把地球的文化結合入特斯德的操作便容易了許多。
“新劇本的劇情都想好了嗎?”一隻竹籃隨聲而至放置在土牆上。
“安娜,能不能別嚇唬人。”
“呵哼,能被屢次嚇到的也就格拉爾你一個。”
自從格拉爾經常往我這邊跑,安娜突如其來的恐嚇便成為家常便飯。被捉弄的格拉爾每每會被嚇到,而我倒是很快適應了這種情境。安娜探出身體,把豐滿的上半身壓在土牆上。看到土牆沙沙下落,我便知道它正承擔著不應該承受的重量。
有點羨慕。
“那邊的小鬼頭,有這麽好看嗎?”
“誒?看什麽?”我下意識地避開視線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喂,認真工作,別打這些壞主意。”
格拉爾警惕地瞪著我。
無論是安娜秀她的身材,還是她剛好擺正在我面前讓我看到,都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躺槍而已。
心裡有鬼的我還是道歉了:“是,主人。”
安娜看戲一般欣賞我們的醜態後又接著剛才的話題。
“話說回來,劇本的事情怎麽樣了?”
“還行吧,溯,你覺得怎麽樣?”
“居然問我……因為是我自己做的,當局者迷不好評價。”
“大概劇情能透露嗎?”
“也不是不可以。”格拉爾瞄了我一眼,“溯,你來解說吧。”
“哦,好的。”
總的來說,我還是沿用了之前的想法,也就是說以《聊齋志異》裡面的《狐送女》篇為模板進行修改。只不過為了更加貼合地氣,我把裡面的人物改成符合這個地方的價值觀。比如主角原本是個書生改成貴族騎士,女主人公是狐狸精改成狐靈族,主角的友人都是異種族,如羽妖族等等。
劇本的設計我也按格拉爾的建議改成與舞台演出契合的一幕一幕來排版。
所謂幕,指的是一個場景的使用裡發生的事情。不像電影,舞台劇需要人員臨場調控場上的布景和設備,這些都是要時間和具體位置設計的,多次改動非常麻煩。所以才會有幕這個說法,簡單點來說就是辛辛苦苦擺出來的一個場景裡,不做修改和干涉的情況下能配合場景演出的內容。
我至今還是半桶水,所以劇本設計我大多聽納格拉爾的建議,照著他說的修改就好。
劇本的初稿書寫在地面上。我用“捏肥皂”術式再捏出了一個佔地面積約8X8米的“書寫室”,裡面的地面寫滿了文字。
為什麽不用筆和紙?紙墨筆在這個世界並不算貴重物品,一般民眾都買得起。但是價格還是挺高的,要大幅度修改的初稿用寶貴的紙張實屬浪費。到了劇本完成版,格拉爾會用自家的紙張進行記錄。
而文字也有一個大問題,那就是我寫的是中文,還需要翻譯回諾瑪語才能用。所以我還得和格拉爾進行中文轉異世界文字的物理操作。我在一邊講述,他在一邊記錄書寫。
看上去文質彬彬,格拉爾不習慣用筆,是個裡外不一的粗魯人,所以寫起來也非常艱辛。速度基本上是我說一句,他寫幾分鍾。
好在格拉爾毅力十足,能一個勁地從太陽出來寫到太陽下山,還要求我陪同不能中途休息。我一邊受著折磨(說劇本)一邊製作新材料,連肝許久才完成了劇本交接。
回到正事,那介紹一下劇本的簡介概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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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年輕貴族騎士和三位友人聚會。四人聊起城邊有一座陰森的城堡,裡面居住著強力的魔王沒有人感接近。貴族騎士胯下海口,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敢一個人前往城堡一探究竟。如果見到魔王,自己樂意把它活捉帶回來給友人們看。
第二幕:在友人的調侃下,貴族騎士當真前往了城堡。走到城堡的時候黃昏的太陽已經看不到臉,奇怪的是越接近城堡人的聲音越多,周邊的裝飾也越華麗奪目。貴族騎士很快意識到這是訂婚宴席。到了城堡門口,兩個守衛看了看貴族騎士以為他是受邀請的人,糊裡糊塗把他放了進去。
第三幕:貴族騎士在不熟悉的城堡裡迷路了,他逐個房間探索,在一間金光耀眼的房間裡找到了一位美麗的狐靈族女子。經過一番戲話,貴族騎士對狐靈族女子產生了好感。但貴族騎士很快知道了女子正是訂婚的新娘,而且是當地的狐靈族的族長之女,將要嫁給魔王。宴會結束,貴族男子看著女子完全走進屋子才願意離開,突然發現狐靈族女子身上滑落了物件。物件是一個黃金雕刻的牌子。貴族男子拾起牌子,腦海裡響起了聲音。原來這是狐靈族女子故意落下的,讓貴族男子能和她聯系的道具。
第四幕:出了城堡也就是早晨,當貴族男子回頭城裡大門緊閉不讓任何人通行,唯獨手上的金牌能證明狐靈族女子的存在。每晚用金牌與女子交流,貴族騎士漸漸沉迷陷入情網,而狐靈族女子似乎也不想就此和不喜歡的人結婚。為了私奔,兩人制定了嚴密的計劃,並嘗試執行。然而魔王的力量太強,事情很快暴露,狐靈族女子被抓回城堡,貴族騎士持有的金牌也被收了回去。
第五幕:與深愛的女人隔絕一方,貴族騎士痛不欲生,每天借酒消愁。此時,他的三位朋友為她的情況感到擔憂。他們找到了貴族騎士秉燭夜談,得知了事情的經過並決定幫助貴族騎士救出狐靈族女子。四人策劃好之後,再度向城堡出發。某天趁著魔王外出,利用友人A的術式隱藏身影潛入敵陣,用友人B的術式確定敵人的分布和目標所在,四個人協調合作很快救出了狐靈族女子。然而在將即出城時,發現貓膩的魔王堵在了門口。
第六幕:一番大戰之後,五個人都受了不同輕重的傷,唯獨魔王沒有一點喘息。戰力最強的友人C決定犧牲自己,拖住魔王讓其余的人逃走。一度拋下友人成功脫難,但貴族騎士內心不忍,最終他獨自一人返回了城堡救友人C。貴族騎士推斷魔王只是放不下顏面,他覺得犧牲自己可以成全所有人。貴族騎士吹噓魔王的強大,欺騙它答應了以遊戲為勝負,並最終獲得遊戲的勝利。按照約定魔王放了友人C,同時收走貴族騎士的靈魂,留下活的肉體給女子。魔王不但保住面子也給靈狐族女子相應的教訓,不再插手讓靈狐族女子在人間存活。
落幕:靈狐族女子精心照料貴族男子的軀體,十年的某天看到了軀體的指尖再度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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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別批我。
以上只是劇本概要,劇本本體還沒完成。
為了保持足夠而又不過量的狗血劇情,我需要還時不時和菲茲姐、安娜姐兩位大姐交換意見。確保劇本的可演出性,我要和格拉爾進行協調。確保演員合適,我需要和大夥商量好角色編排和聽取他們的建議。
總的來說,一個小白能搞成這樣子已經相當不錯了。
“還行吧,有好好聽我的意見。”
自己意見被采納了一部分,安娜感到少許高興。順便一提,原本我的想法是大夥一起擊敗魔王的熱血HappyEnd,現劇本最後的幾幕修改是安娜和菲茲的手筆。她們兩人趣味相投,似乎都喜歡悲戀。
“不過這樣不會太長了嗎?”
我和格拉爾對視一笑,這正是我倆覺得有嘗試的價值的地方。
按我估算的時間,演完全部內容需要一部較長的電影的時間,即要2個多小時。和電視劇不同,即時演的戲劇非常消耗演員的體力的同時,也鍛煉觀看的觀眾的耐性。專業如賽克斯戲劇場,一場的時長會控制在1小時以內。而我們嘗試的是,控制在30分鍾左右一場,分4場演出的短劇模式。
“我們會采用短劇連播的方式。”
“什麽意思?”
“溯,我來說吧。”
格拉爾拍了拍胸口,他非常喜歡這種吃香的裝逼時刻。隨手抄起一本有圖案的書,格拉爾用手遮住半副圖。
“安娜,你看看有什麽感覺。”
“什麽感覺?”安娜好奇地湊近書本,但左看右看沒看出個所以然,“不懂。這圖什麽意思?你倒是別擋著下面啊。”
格拉爾會心一笑:“對吧,你好奇下面是什麽內容吧?”
“什麽……哦哦。”安娜也明顯感受到了分劇的魅力。
分劇吸引人的地方,或者說惡心的地方就在於停在一半,勾起人們對後半的幻想和好奇心。平平無奇的一幅圖只看到一半會產生看到全部的欲望。正是這種心理促使人們追劇。
“好厲害啊,這是你想的嗎?”
“呵、呵呵,當然了。”
我一臉無趣地低頭默默工作。實際上都是我想的,就連格拉爾拿來撩妹的介紹方法也是我想的。在原創面前用原創的主意打鬼主意,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沒有抱怨是假的,但我也不大介意。因為即使笨拙如我,也能看出格拉爾對安娜是真情實意。
而安娜嘴上不說,行動上克制,但我總覺得她也並非完全沒那個意思。否則以前不怎麽來的安娜怎麽會天天往我的工坊跑。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會有怎麽樣的表現,我本人清楚不過。助得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是一種善行。
總而言之,格拉爾和安娜在一旁打情罵俏,我腳踏實地地工作,這就是最近工坊的常態。那麽我到底在做什麽那麽投入呢?一切的根源在於產生了新的想法,這個想法的實現需要巨量的材料和對術式充分的使用。而因為都是只有我能做的工作,也就只能勉強自己爆肝趕工了。
“對了,格拉爾主人,之前說的事考慮得如何了?”
“之前說的事?”格拉爾回想了一會,“額,我記得了。是說讓我導演和監督‘紐斯達’成員完成這次的劇本排練的事吧?”
“不錯。因為新想法要耗費大量的道具,得盡可能地多做材料。我不能離開工坊,所以排練時的導演和監督要交給其他人。而最優的人選無疑就是這方面有造詣的格拉爾主人。”
“話是這麽說,但我也沒有實際參與過啊……”格拉爾少許不安, “何況這是你做出來的東西,自然是你最能理解,換上我不知道能不能發揮出劇本的全部。再而,我還有伶人管理的工作,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個地方,隻關注幾個伶人。”
“嗯,確實有道理——”
“沒有大問題吧?伶人管理並不是很忙碌的事情,我平時也有做,只要我包辦了你不就能抽出時間了嗎?至於導演的工作,我想沒有人能比格拉爾你更合適了。劇本不懂可以質詢別人,但導演的功夫只有有見識的人能做。”
“安娜……”
格拉爾憋著嘴一副有苦說不出的模樣。別看他對伶人的態度強硬,實際上是個害羞怕事的青年。
“挑戰未知事物、自己沒有做的事,誰都會有不安的時候。決定去做會不安,但不做永遠克服不了不安而止步不前。故步自封不是你想要的未來吧?”
“對。”
“凡事多點嘗試準沒有錯,不去做怎麽知道自己合不合適,興許這是你的強項也說不定。我也想看看未來的劇場之主指點江山的英姿。格拉爾,你覺得如何啊?”
人大多有軟肋,而軟肋的話莫名有說服力。對於格拉爾而言,這塊軟肋便是安娜。格拉爾的視線上下浮動,最後停留在我身上,布滿十萬個不樂意的眼睛仿佛正在說:“喂,來幫我解圍。”然而今天溯先生心情好,不在意他人的心聲,便裝作沒看懂默默地豎起滿是泥土的大拇指。
“好吧,我會試試。但事先聲明我只能盡我所能,不要期待我能做得多好。”
“謝主人接納我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