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3.3
獲得了兩天死緩,我的心情非常不爽。我想救梅裡斯,但我不想為汙蔑自己的人行動,所以我折中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今天我會竭盡全力尋找線索,但若是今天之內找不到突破口,我便連夜跑路。
“江政忠溯大人,熱餡包不合口味嗎?”
看見我有點反常,貝克麗有點焦急。梅裡斯的事和我被懷疑是內應的事禁止外傳,貝克麗自然不知道。
“不是,挺好吃的。”
我勉強自己笑了笑。
“只不過,沒多久我要外出一趟埃斯瓦爾,不知還能不能吃上這麽好吃的包子。”
“江政忠溯大人要升遷啦?”
對,遷是遷,只不過是左遷而不是右遷。
“差不多,只可惜我來不及教會你‘山東煎餅’。”
貝克麗笑著搖頭:“江政忠溯大人教會我熱餡包,已經是我大大的榮幸,來不及傳授新配方只是我欠缺福氣。”
不得不說,貝克麗的生活態度當真樂觀積極。
“貝克麗,你忠厚老實,一直以來,替我跑腿都沒想過收費用,傳授給你的配方是你應得的報酬。如果有機會,我會再過來嘗一嘗你的新品。”
貝克麗稍作躊躇,站著目送我離開了麵包店。
我和庫拉頓約好了一大早在外城護衛隊大本營集合,商量營救梅裡斯的事情。在我到達外城護衛隊的時候,他已久坐在休息室等候多時。看庫拉頓的著裝和顯得少許狼狽的模樣,猜得到他昨晚沒有回家。
“早安,庫拉頓隊長。”
“大人早安。時間不多,江政忠溯大人認為如何是好?我們要進行地毯式搜索嗎?”
你問我,我還想問別人呢——這確實是花了一個晚上思考得出來的答案。
“地毯式搜索就不必了,打草驚蛇反而更難找。而且這部分工作,瑪麗莎長夫人安排的手下都在做,用不得我們操心。比起亂走動,我們更應該動腦子尋找蛛絲馬跡。但就我和庫拉頓隊長,掌握到的信息實在太少了,為此我需要耳朵能過牆的消息靈通者。庫拉頓隊長有何介紹?”
“說起消息靈通,我倒是又一個很好的人選,只是——”
庫拉頓似乎不想接觸那個人,臉上盡是不安。
“對方是一個大奸商,唯利是圖,要錢才能買到他的情報。我手上並不富裕,江政忠溯大人這個月的工資也沒發,不是我兩能解決的人物。”
“沒關系,找個護衛把他叫過來。順便幫我叫一下歸方家的歸方建玉和歸方彌優爾,最好把做客中的伊達導師也叫到場。”
“叫我了嗎?”
“哇啊!”
突然出現的伊達嚇了我一跳。
這不是“隱形”術式,我完全沒看到術陣的展開和靈氣的發生。要我形容,這更像是瞬間移動,反正很是嚇人。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伊達悠悠地反問:“你又是什麽時候來的?”
你還好意思過來哦——我把這話藏在心裡。說不抱怨假的,說不感激也是假的,對著伊達我更多的是無奈。
“謝謝謬讚。”
“能不能別我的讀心。”
無視伊達,我轉回話題。
“庫拉頓隊長,時間要緊,馬上去找人。”
“是的,江政忠溯大人。”
“不必了。”
正當庫拉頓準備出門,伊達叫住了他。
“你需要的人我幫你找齊了,
都在大門前候著呢。這樣就沒那麽生氣了吧?” “是少了那麽一點。”
我憋著嘴不情願地回答。
“話說,伊達導師叫了哪些人來?”
“自己出去看啊。”
按照伊達的指示,我走出外城護衛隊的休息室來到大門口。除了兩位守著門的護衛,候著的還有:歸方建玉、艾斯蒂和她的女侍衛,以及一位陌生的大叔。
“江政忠溯,見過艾斯蒂小姐、歸方建玉大人。”
“見過江政忠溯。”
陌生的大叔後撤一步,率先敬禮說道:“商業公會會長桑代克,參見江政忠溯大人、庫拉頓隊長。”
商業公會會長,莫非就是庫拉頓所說的消息靈通的奸商?
“感謝你們應邀而來,請進。”
來到休息室,我讓到場的三人按著身份找位置坐著,尋思從哪裡開始詢問為妙。
追根溯源,我提取出關鍵的中心問題:梅裡斯被抓到哪裡去了。
這個問題可以拆解成幾部分來縮小搜查區域:內城區的不法之徒群聚在哪裡?內應是否存在?梅裡斯將何時以何種形式被運走?
來一個個確認一下。
“蘭佩奇副隊長,幫我守著休息室的門口,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是,江政忠溯大人。”
“塞維麗斯,你也出去守著吧。”
“是,艾斯蒂小姐。”
待無關人物離開,詢問可以開始了。
“因為情況緊急,我顧不及按身份分別安排談話,希望在座的各位,尤其是艾斯蒂小姐見諒。”
“沒關系,昨天伊達導師找上我的時候就說明了情況。”
伊達,到底在背後搞了些什麽?
“那麽首先是桑代克,你是商業公會的會長,也就是商人之首。你的情報我當然不會無償要求你公開。但在這之前,我需要確認你的能力。庫拉頓隊長對你的評價很高,那是他的認知。對於我來說,你只是初次見面的大叔。”
桑代克外貌是個大腹便便的油膩大叔,但配合著講究穿著和文明的舉止,油膩少了、富貴氣息反而凸顯。
“桑代克明白江政忠溯大人的意思。桑代克不才,也僅僅知道江政忠溯大人一手控制主城言論,製造出‘科瑞特神慶’的盛景的事情。比起能用魔鬼般的手腕哄抬價格的大人,小人還得學上個十年八載。”
這貨不簡單啊。
知道我是“科瑞特神慶”的設計者的人很多,但能得知是我控制背後輿論的人非常少。而且這個大叔似乎理解了我哄抬價格的原理,作為商人無疑是及格的。
“很好,那麽請桑代克為你掌握到的情報開個價。”
我抬起眼線,用尖銳地眼神筆直地盯著桑代克,試圖奪取談判上的氣勢優勢。但桑代克似乎沒感受到壓力。
“不愧是江政忠溯大人,快人快語。小人的情報昂貴,平常人可望不可即。但對象是江政忠溯大人,情況又有不同。”
“怎麽說?”
“我知道江政忠溯大人不喜歡錢財,為了原則不惜推脫待遇優厚的工作。對這樣的大人,用錢財來衡量未免過於失敬。我頗為敬重大人的才華,不如就用大人的知識來作交換。”
應該是在拐彎抹角地說知道我身上沒錢,所以就拿知道的知識來換。
“不知桑代克想問我要取何種知識?”
“桑代克最近對獨特的風味尤感興趣。桑代克知道,最近非常火爆的‘熱餡包’出自大人一手。但既然由貝克麗麵包店承辦,我也不會厚著臉皮要配方。不如將前些天在歸方家做的那款包點配料交予小人,好滿足我的好奇之心。”
哇哦,這人到底知道了多少東西啊?
我斜眼看著大吃一驚的歸方建玉。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拚了命地抖動腦袋,估計他也不知道是誰透露出消息。
區區煎餅的配方能換回小命,還是值得的。
“原來如此,桑代克的要求我接受了。”
“感謝江政忠溯大人的恩惠。請大人盡情地提問,在知道的范圍內,桑代克有問必答。”
“那麽,近期內城區可有什麽異動?比如陌生人拐賣少女之類的事件。”
庫拉頓常年待查人口失蹤案子,而從廣義上來看,梅裡斯被拐也屬於人口失蹤案。我直覺事件之間有某種關系。
“回江政忠溯大人,內城區人口神秘失蹤已經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一直追查的庫拉頓大人應該也深有所感。不過最近失蹤的事件數量突然增加,確實是異常。我曾拜托過其他上級貴族處理,可惜的是都沒有成效。”
“‘最近’這個時間能具體到什麽時候?”
“回大人,按鄙人的商人嗅覺,兩個月前就有變化的苗頭。”
兩個月前?
我敏銳地把握到要點,大致是我從地下組織的建築逃離的那段時間。當時的賊窩首領也說過要轉移陣地之類的話,還熱情地邀請我去。莫非他想來的地方是內城區?
不,現在還說不定,暫且當做一種可能性考慮。
“下一個問題,你對內城區的地下組織有什麽了解嗎?”
“回大人,當下最盛名的地下組織是克拉姆。雖然南城口區的據點被一一除去,但所謂黑暗因光而存在,根除是不可能的。而就我所知,內城區裡確實潛有克拉姆的成員。他們利用商人的身份打幌子,進行著各種見不得光的買賣,實乃商人之大敵!”
桑代克露出嫉惡如仇的表情。
我猜是因為地下組織的活動傷害到了正常的經商,損害到了他自己的利益。
“這個問題可能有點多余。他們的據點你知道嗎?”
“回大人,小人不清楚。老鼠的智慧全用在了藏匿和逃竄上,要找到確實不容易。”
我捏著下巴深思,再提出一個問題。
“有什麽手段能秘密出入內外城區?”
“這……”
桑代克望了望身邊的人。我的問題涉及到了犯罪,他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察覺到情況的艾斯蒂發言:“桑代克,你盡管說吧,江政忠溯大人沒有回避的時間了。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能守口如瓶的人物。對吧,歸方建玉大人?”
“對、對、對!決定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如同點讚工具人,歸方建玉使勁地點頭。
“好吧,小人實話實說。避開耳目出入的方法是有的,但必須借用一個職位的方便。”
桑代克眼神示意庫拉頓。
意思是外城護衛有這個能力帶人出入。這麽一來更加能肯定,內應就存在於外城護衛隊內部。
庫拉頓補上話:“桑代克,你大膽說吧,我不會介意你一直瞞著我。”
“是,庫拉頓隊長。眾所周知,外城護衛隊具有通往城口區、內城區和主城區的權限。而和管理森嚴的主城區不同,從內城區前往主城區手續相對簡單。外城護衛隊身份上比守衛高,而且通行頻率也高,只要同時買通護衛便可以暢通無阻地運輸‘私人物品’。”
“哦,你試過?”
伊達不懷好意地接著問。
“額……”
“沒關系桑代克,伊達導師在開玩笑而已。我什麽都沒聽。”
我笑著給桑代克打輔助。
“謝過大人。”
“不過我希望桑代克能提供一下可疑的交易地點,以及通常交易的時間。”
一屆商人的桑代克似乎不知道導師的身份有多高,並沒有向她道謝。仿佛預料到我會要地址,桑代克把事先攜帶的地圖放平在地面。
“其實前不久瑪麗莎大人派人找過我,跟我要了同一樣的東西。交易的地方用圓圈圈起了。至於交易的時間一般由接受委托的護衛來定,事關術式我也不大懂。”
我轉向問庫拉頓:“內城區的結界有什麽漏洞嗎?”
“說不上是漏洞。環繞城區的結界都有篩選生物的功能,未經允許或者臨時登錄不能入內。唯獨一種情況,那便是牲畜從外部運輸的時候,結界會停止一段時間的篩選讓物資通過。期間守衛不得讓活人或者其他物資同行,但如果收到了賄賂就不能一定了。”
不用多想了,就是這個時間段。
“艾斯蒂小姐,我聽說貴族身上有定位,請問具體是何原理?”
“在貴族登記的時候,會進行血靈登記,覆蓋的術式結界會感知有血靈登記的人。如果這個人死去或者離開作用范圍,術式會有不同的顯示。定位只是附帶的功能。”
“也就是說,只要覆蓋上術式無法透過的材料,便能把梅裡斯翁主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出去。”
就像我們曾經呆的那座被術式包圍的建築。
我轉動腦袋,捕捉到一個心的疑點,“艾斯蒂小姐知道梅裡斯翁主和諾修斯公子同時被擄走的事情嗎?”
“當然,古雷城主召集了所有貴族進行搜查,還處理了好幾位玩忽職守的守衛。”
“能不能說一下失蹤的時間和當日發生的事情。”
艾斯蒂稍作思考。
“失蹤大概在三個月前,那天恰好是梅林·羅蒂夫人的冥日。梅林·羅蒂夫人是翁主和公子的生母,也是古雷城主的第二夫人。按照俗例,第二夫人的冥日不重要,古雷城主不得停下事務前去主城邊的墓區掃墓。”
“而梅裡斯翁主和諾修斯公子則每年都會去主城邊的墓區掃墓,事件也是發生在那個時間段,對吧?”
艾斯蒂點了點頭。
“正如江政忠溯大人所想,事情恰好發生在他們前去的時候。不過經過無人知曉,只知道兩人突然失蹤了。按諾修斯公子的說法,他們是突然被一層布套住,受毒香的影響失去意識。至於如何出主城區,兩個人都沒有記憶。”
這手段我有印象,我也是這樣被刺蝟哥抓走的。
“艾斯蒂小姐知曉對方的目的嗎?”
艾斯蒂搖頭回答:“恕我也不清楚。只是對方沒有要求贖金也沒有要求其他條件,不像是為了錢財。”
為了錢財去拐走城主的寶貝雙胞胎?無疑是找死。
此時,我留意到了桑代克的表情。
“桑代克,你想到什麽也可以說。”
桑代克恭敬地屈身。
“那小人就說點見解。兩起綁架看似相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第一次綁架能從主城區裡帶走人,明顯蓄謀已久,其意圖很難捉摸。但這一次綁架他們選擇在破綻最多的時候下手,更吃地利和天時,恰恰反應出人和不足。”
“就是說,這一次綁架更大的可能是偶然起心?”
“僅是我的猜測,準備的時間應該不長。按我的想法,對方極有可能是在見到七彩光柱後開始謀劃。”
七彩光柱,桑代克肯定是故意提起這個的。也就是說,這裡面有著某種重要的信息。
“我對這些不大懂,七彩光柱到底象征著什麽?”
如此簡單一個問題,所有人都閉口不提。
那玩意有那麽稀有嗎?真正引起的人是我,如果梅裡斯被擄走的原因是這個,那就是我的過錯了。
“既然大家不敢提,我也不勉強了。歸方建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轉向黑短發的懵懂阿鄉,剛才說的話,他應該連一半都沒聽懂。
“可以,說吧。”
這不懂禮儀的回答,彌優爾在應該會敲他的腦袋。
“我想詢問你之前被拐走的情況。”
“哦,那件事啊。”
歸方建玉閉眼苦思冥想了一陣。
“當時是大哥讓我跑腿去買飾品,他提前預定好的首飾因為工作原因去不了門店取。因為沒有馬車,我便走路過去。我認識路,選了一條小巷走捷徑,結果發現一旁的馬車在抖動。我還算聰明,立刻知道有問題,所以我去找了附近的護衛幫忙。但回去之後什麽也沒有,護衛也以為我開玩笑就走了。然後我就被套上了車。說起來,當時的護衛和門口那位大哥是一起的。”
“那個護衛你還認得嗎?”
歸方建玉連綿搖頭:“不好意思,真的不記得。啊,對了。”
歸方建玉把兜裡的斷鐵條交給我。
“彌優爾大嫂今天有應酬來不了,這是她讓我轉交給你的。”
除了舊以外沒什麽特別的鐵條,為什麽彌優爾要把這個交給我?她肯定在暗示什麽。
“桑代克,你看看這個東西是什麽?”
“好的。”
我轉身把鐵鏈遞給桑代克。桑代克接過鐵條,掏出單片眼鏡片夾在左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細看紋路。
“這是鐵鏈的斷片,按粗細是用來困住一定大小的生物的。”
“比如人,是吧?”
不錯,我回憶起了過往。這東西我確實見過,就在淪為奴隸的那天。
“這代表的是奴隸。”
我捏著下巴自言自語。
“桑代克,在內城區有奴隸場嗎?”
“這是肯定有的。如果我沒記錯,內城區裡,在商業公會有登記的奴隸場大大小小加在一起超二十家。”
“把它們在地圖裡標出來。”
“是,江政忠溯大人。”
“歸方建玉,把你當時走的路徑也試著標出來。”
“哦。”
一邊等待兩個人完成標記工作,我閉著眼整理獲得的信息。
“咚——、咚——”
六鍾時的鍾聲響起,時間來到上午11點。聽聞鍾聲,等不及的庫拉頓上前提議。
“江政忠溯大人,我們真的不用馬上行動嗎?按照我的推測,梅裡斯翁主很可能會混在牲畜裡運出城。現在就快是今天的運輸時間了。”
“不必著急,他們沒打算那麽快運走梅裡斯翁主離開。”
“為何這樣說?”
庫拉頓不解地追問。
“從第一次擄走小孩來看,他們也要等待絕好的時機才能把貴族小孩移出去。如桑代克所言,這一次他們布置得更加催促。而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比我們早得知情況的瑪麗莎長夫人肯定嚴加檢查外城口,他們沒那麽容易出去。況且,我覺得他們需要等待的時機,和隊內存在內應有關系。只要內應還沒找到安全突破防線的方法,梅裡斯就還留在內城區裡。”
“江政忠溯大人確定外城護衛隊裡有內應了?”
搶先提問的是艾斯蒂。
“百分百是,此外我還想調查一下當天襲擊艾斯蒂小姐的兩個人。我總覺得和人口失蹤有莫大的關聯。庫拉頓隊長,能把人帶過來嗎?”
庫拉頓陷入沉默,不好意思地屈身致歉。
“關於這個,請艾斯蒂小姐和江政忠溯大人恕罪。因為我昨天被捕,護衛隊的熟手又傾巢出動,大本營僅剩兩位新人。新人不清楚來龍去脈,見那兩個人還沒移交到監獄,以為是被拘留的人,便按滿期釋放了。兩個新人我已經下令處罰,懇請兩位大人寬恕。”
我皺了皺眉頭:“十天了還沒轉交給監獄?”
“移交監獄要辦理手續,我們一直得不到監獄的回復便擱置了。”
“也罷,我沒有追究的理由。”
在我們聊天的時候,一旁的桑代克和歸方建玉完成了畫圖。
“江政忠溯大人,請過目。”
地圖上有重合的圈,也有分散的圈,怎一眼看不出什麽規律。
“庫拉頓隊長,麻煩標記出這幾年來人口失蹤頻率較高的地點。”
說實話,都是輔助思考的標記,這些地方不見得一定有貓膩。我不是警察,沒那麽高超的破案能力。但若真的有內應,情況反而變得簡單明了。
趁著庫拉頓作業中,我走到門口找到另一位護衛:“蘭佩奇副隊長,瑪麗莎長夫人的搜查任務是由你和另一位副隊長接的嗎?”
“是的,江政忠溯大人。”
“能麻煩你把現在查過的區域標記在另一張地圖上嗎?我想盡量縮小思考的范圍。”
“明白,我這就去辦。”
——T3.3
在等候蘭佩奇的結果的時間裡,有要事在身的艾斯蒂在女侍衛的陪同下返回宅子,庫拉頓則帶著伊達和歸方建玉一起外出買食物回來填肚。
趁著空余時間,我把山東煎餅的特斯德做法口述給桑代克,由他動筆記錄成文。提前收到報酬,桑代克興奮地和我聊起了他的商業成就和對“科瑞特神慶”設計的敬佩。
“桑代克並非白手起家的商人。我們家是獲得特殊權限販賣鹽的商家,父親與埃斯瓦爾的城主副族有密切的來往,而這段人脈也傳到了我這一代。我繼承父業,在家族行業的基礎上收購了所有鹽業壟斷內城區的市場。現在想起來,那是我最高光的時刻。”
鹽可是生活必需品,一般地區都會嚴加管控,能獲得賣鹽權利的商人相當厲害,能壟斷的更是超人級別。
“但是我偶爾會想。我能成為成功的商人,靠的是祖輩基業和攀附權貴,這些都不是自己的東西。靠新穎的想法,一無所有打拚成立起來的,才是真正的大商人。所以當時江政忠溯大人的做法當真讓我耳目一新。”
“我覺得我也是攀附權貴而已,傳播消息靠的是梅裡斯翁主,並不是我的努力。”
炒作的概念也不是我自創的,我僅僅是把現實世界裡不合理的東西丟進特斯德。
“不,江政忠溯大人是在利用權貴和神權。這得多大的膽子才敢這麽做?經商數十年,除了江政忠溯大人,我沒見過能同時擺貴族和神宮一道的人。當時我滿腔熱血,心想哪天一定要結識這個設計者。當我知道江政忠溯大人是一個八九歲的孩童,我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後浪推前浪,前浪隻得潰敗退讓。”
“桑代克你太誇張了,我僅是有點小聰明。”
這是我的心裡話,我並不覺得自己能比這個大商人厲害。
“江政忠溯大人果真是長壺島的人,行為舉止收斂謙遜。從剛才有目的地詢問消息,和沉著冷靜地推斷結論,我已經確信大人將是一代傳奇。今日能一見大人的風采,桑代克畢生難忘。哪天等大人有空,請來訪商業公會,我定會好好地招待大人。”
桑代克想起來什麽,湊到我的耳邊詢問。
“請問江政忠溯大人可有婚配?”
這糟老頭想的事情,我一下琢磨到了。
“婚配是沒有,但職務在身,我沒打算過早完結婚姻。”
“那就好,我的孫女芳齡8歲,待她12歲學齡我再將她介紹給江政忠溯大人。”
我明明說了不想那麽早結婚,他的耳朵是裝了過濾器嗎?
“長久的話題先不說,趁著現場只有你和我,我有一件事很想私下請教桑代克。”
“大人請說吧,能回答我盡量回。”
“剛才提及的七彩之柱到底象征著什麽?”
桑代克神情逐漸凝重:“江政忠溯大人為什麽如此執著於這個問題?這個話題太敏感,最好不要到處宣揚。”
我被好奇心蒙蔽了雙眼,越發想知道背後的含義。連桑代克幻想的未來孫婿候補都不願意說,要免費獲得情報怕是不可能。那麽來拋點誘餌試試。
“桑代克你是商人,我也懂商人的規矩,來點信息交換如何?”
“大人怎麽說?”
“我知道是誰引起的光柱。”
像訴說著天大的秘密,我把聲音放低到只有我和桑代克能聽到。
短短一句話,桑代克的臉色大變。似喜似憂,呼吸也變得緊湊了些。這個話題似乎有著讓最成功的商人沸騰的價值。
“這部分消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所以請大人無比保密。”
桑代克幾經確認無人,講述起事情背後的真相。
“伊格伯特由特殊的術式選拔國王,但所有的王族和中央貴族候選都沒被選上。按規定,接下來由城地貴族參與選拔。但兩年之中,大部分城地貴族都被淘汰了。僅甚幾個城地因為繼承人還未滿12歲尚存可以接受選拔的人,埃斯瓦爾便是其中一個。說到這裡,聰明的大人應該猜到我想說什麽了吧?”
各種線索連接起來了——為什麽對方沒提好處也要擄走梅裡斯和諾修斯?為什麽會選在這些時日催促動手?那道七彩光柱為何如此受矚目?
啊,糟糕了,我很可能成了伊格伯特的國王候補。
從古雷城主當時的反應,他應該知道光柱意味著什麽。強行留住我在梅裡斯他們身邊,是為了哪天我成了國王也能依仗嗎?
房間外面的人不知道裡面的情況,所以當時同在場的三位小孩都被盯上,而嫌疑最大的是城主的兩位孩子。
都能解釋得通了。
“那麽大人,能告知我你的情報了嗎?”
桑代克的語氣裡充滿期待。
怎麽辦?要說謊嗎?這不,別人都坦誠面對自己了,撒謊蒙混不是我的風格。他人以誠待我,我便以誠待人。這是內心的原則,無論代價。
我長長地歎氣:“那麽能請桑代克保密嗎?”
“那是肯定的!天大的事呢!大人悄悄說吧。”
我一聲不吭保持沉默,只是靜靜地看著桑代克。正對我的視線,聰明的商人很快理解了我的意思。
“放心吧,桑代克一定死守這個秘密!”
“謝謝你,桑代克。以後有需要找新的風味,可托人送信到我的宿舍,我定會給你個優惠價。”
雖然我很可能今天就跑路。
“桑代克,謝過江政忠溯大人!”
桑代克忍不住笑意,臉上陷出兩個大酒窩,感覺他比聽到秘密的時候要高興多了。
——T3.3
“咚——、咚——、咚——、咚——”
八鍾時的鍾聲響起,時間來到了下午15時。
蘭佩奇把標注好的地圖送到我手上。
“謝蘭佩奇副隊長。大門的護衛剛被叫去幫忙搜索梅裡斯翁主,能請你鎮守大門,別讓任何人擅自進入外城護衛隊大本營嗎?”
“遵命,江政忠溯大人。”
我把蘭佩奇的地圖和桑代克的地圖排列在一起,摸著下巴琢磨最後的線索。
“怎麽樣,江政忠溯大人?有眉目了嗎?”
“庫拉頓隊長,我知道你很著急。但要知道,急於求成反而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
“是,願意聽從江政忠溯大人的勸言。”
接下來忍不住耐心的是歸方建玉。
“但是忠溯,就這麽傻傻看著地圖真的能找到梅裡斯翁主的位置嗎?我覺得去梅裡斯翁主失蹤的現場親眼瞧、親身走,會不會有更多線索呢?老實說,我也很擔心梅裡斯翁主的安危,我是讚同庫拉頓隊長外出搜索的看法的。”
“阿鄉啊阿鄉,那我反問你一句,梅裡斯失蹤的地方在哪裡你知道嗎?”
“在這裡唄。”
歸方建玉指了指地圖中的大道拐角。
“這是什麽地方啊?”
“大道拐彎口啊。”
“知道就好,那個地方是道路,每天多少車轍腳印要數清楚可不容易。此地又沒有視頻監控,去現場吃西北風嗎?再而,當時看著梅裡斯被擄走的人是庫拉頓隊長,有線索他早就告訴我了,沒必要跑一趟現場浪費時間。”
其實,我當然知道去現場看一番會更好,但現在真沒必要了。因為我已經猜到了梅裡斯的所在位置了,目前要構思的是怎麽不打草驚蛇地出動和營救。
如果某個人願意幫我忙,現在就能輕而易舉地拿下賊人和救出梅裡斯。
我把視線微微上抬。
“總想靠別人是不好的。”
浮在空中的伊達如是回答。
“那至少告訴我,我的想法是否正確吧?”
“額,給你兩天期限的人是我,這點協助還是應該有的。”
伊達湊到我的身邊兩隻手分別豎起一根手指。
“百分之十一?”
“一半一半。”
哪一半對,哪一半錯啊?
“我能追問嗎?”
“不行。”
嘖,這個女人真叫人可恨。不說也罷,按著計劃來。不知道哪裡錯了,自然修訂不了,但只要留心一點應該不成大問題。
“咚咚——”
時間來到九鍾時黃昏17點。
我讓沒有幫忙的想法的伊達把歸方建玉送回家,讓坐著沒事做的桑代克也回去。休息室內只剩下我和庫拉頓兩個人。
“江政忠溯大人?”
庫拉頓的語氣越來越急躁,快抑製不住衝出去找人的衝動。
“行了,我知道庫拉頓隊長想說什麽。其實我已經知道梅裡斯翁主所在的位置,所以才會那麽淡定地想方法救人。”
庫拉頓過於驚訝一時沒能作聲。
“關於我的想法,我找伊達導師確認過。她說一半對了一半錯了,讓我不得不琢磨更久來應付緊急情況。”
“江政忠溯大人,梅裡斯翁主的位置到底在哪裡?”
我把手上的兩張地圖攤開。
“庫拉頓隊長,這一張地圖標記著歸方建玉之前路過的地方,以及桑代克所知的地下組織交易地點和奴隸場地點。這一張地圖是我拜托蘭佩奇副隊長畫出的已經搜索的范圍。如果是你,會覺得梅裡斯翁主被藏在哪裡?”
“把畫圈的全部當作可疑點,還沒搜查的區域有3個高度重合的地方。難不成梅裡斯翁主就在那附近。”
“呵哼哼。”
我忍不住作笑。
“所以庫拉頓隊長才找不到人。”
“江政忠溯大人是何意?”
“你忘了我們的基本假設了嗎?隊內有能獲取大量信息的內應,即便是搜查過的地方也不一定是清白的。內應大可以假裝搜查完畢回來報告,這麽一來,靠著排除搜查區域的做法永遠找不到人。”
“哦,確實如此。但大人,這麽一來范圍又變大了啊?”
“並沒有哦,提示就在我剛才的話語中。庫拉頓隊長,知道什麽地方是最安全的嗎?”
庫拉頓恍然大悟:“我們覺得搜查過的地方,反而是最大的死角!”
“不錯,一個聰明的內應很大可能會這麽乾。昨天的時候我和庫拉頓隊長被認為是內應扣押,真正的內應便如同隱形。沒有人懷疑,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幕後操作信息,隱匿真正的窩藏地點。所以最先排除的幾個地方是最可疑的。”
我用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圈,這是以外城護衛隊大本營為中心擴散的范圍。
“把視角轉回地圖,昨天晚上,我們被釋放之前搜查的區域大概在這一帶。”
越是容易暴露的地帶,搜查越是寬松,內應也更容易控制。只要自己提前進入建築搜查,出來之後自然沒有同伴再懷疑建築裡有貓膩。
篩選之後,區域內標記著的只剩下歸方建玉被帶走的地方和兩個奴隸場。
“但范圍內沒有重合的點,只有零散的3個點,哪一個才是目標?”
“這裡。”
我指著歸方建玉被帶走的地方。
“選擇的理由有兩個。第一,當時歸方建玉沒有做什麽卻也被一同擄走了,說明對方當時心虛得很,哪怕冒風險也要除去知情的人。第二,這個地方是上一次擄走貴族的地點,反過來說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地方,這是內應所喜愛的。”
“但江政忠溯大人不是說過奴隸場很可疑嗎?”
“確實如此,事實上在外城區,克拉姆與奴隸商之間有某種不可告人的聯系。我也是被克拉姆直接拐進奴隸場的。但這次被擄走的是自帶定位的貴族,還要考慮生存環境, 放在奴隸場並不安全。當然,只是人不在奴隸場,不代表奴隸場沒有參與。”
我掏出口袋中的鐵鏈斷片:“如果不是有個人提醒我,我也不知道如何把人當牲畜運出內城區。”
庫拉頓也察覺我的想法:“奴隸,是嗎?”
“不錯,名為奴隸的‘牲畜’。打著這個幌子,由外城護衛開路,身份低微的守衛也不敢多言。奴隸販賣出入是常有的事情,把封著人的包袋混在一堆奴隸中,自然不曉得裡面有誰。這就是他們第一次把梅裡斯翁主和諾修斯公子帶出內城區時用的手段,而我覺得也是他們這次等候時機送梅裡斯翁主出內城的手段。”
當然,以上都是我基於合理性的猜想。
而人這種生物根本不講道理,錯誤的地方應該也不少。所以剛才我才忍不住問伊達,確認自己的想法對不對。
伊達的回答是“一半一半”。我覺得地點是猜對了,那麽錯誤的是我對內應的把握嗎?
“大人,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安排?”
“關於這一點,我下午秘密召集了新人,讓他們把最新入隊的成員帶過來。等到晚上,我們需要對這個范圍的3棟建築同時突擊,留部分人守在門口抓人。如此大的動靜,內應也會驚覺。所以必須要把目的隱藏起來,到出擊的時候才發布命令。”
庫拉頓抬起眼皮,溫和中帶出幾分狠勁。
“江政忠溯大人隻用新人,是懷疑到真正的內應是誰了吧?”
我淺淺一笑,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出心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