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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處心積慮十六年,方知是水滸》第六十章 你說甚麽!
  會鴻殿內,檀香嫋嫋。

  趙檉坐了上首,白時中側旁相陪,下面還有十幾名禮部屬官,眾人飲茶,一言不發。

  禮部尚書清貴,白時中這些年如履薄冰,之前為官政績不說如何,總是沒甚大錯,這才坐穩了當下位置,若是能在日後立下些功勞,還是有望中樞拜相的。

  如今朝堂格局看似一家獨大,但白時中清楚,其實乃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且這三家都暗中靠攏不同的皇子,其心昭然若揭。

  白時中沒有選擇哪一方,禮部尚書這個職位也無法讓他輕易站隊,只是在暗中觀察,細細品味,將來好一擊即中,博個錦繡前程。

  雖未選擇,但他心底乃偏向於太子,太子正統,且雖然三皇子趙楷有蔡京高俅近乎一半的朝臣暗中支持,可他卻是知道梁師成乃是太子的人,有這位隱相在,三皇子趙楷想上位,卻是艱難重重。

  至於身邊這位二皇子,白時中卻有些看不大懂,明明文才出眾,卻又怎會尚武?

  縱觀史書,類似這種好武的天潢貴胄,大抵都出現在建國之初,那時春秋才定,武氣不改,甚至有的皇子還參與過逐鹿之戰,好武倒也正常,只是這一朝……哪怕開朝時卻也未出現過此種景象。

  白時中偷眼看趙楷,隻覺這位二皇子與傳聞並不太符,傳聞說他養望十年,一步踏入朝堂,該是個隱忍不露的厲害角色,怎麽看起來氣勢洶洶,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劍殺人?

  趙檉喝了口茶,知這白時中在偷偷打量自己,此人做事謹小慎微,卻心中有毒蛇,道君皇帝在宣和後期時,曾有過一次要改立趙楷為太子的試探,卻被梁師成給勸阻,那時白時中才站隊太子,押注成功,最後官至宰相。

  這時,一旁有禮部官員提醒,說是兩刻鍾的時間到了,白時中不由微微皺眉,哪能不知這是遼人故意所為,但道君皇帝有旨意,他禮部於此事上隻負責接待,至於具體的商談卻是趙檉主持,不由把目光看了過去。

  趙檉臉色陰沉,毫不掩飾,茶亦不喝了,微微閉上雙目,只在心中暗自算著昨晚那恩賜禦牌的旨意,要多久才能下到民間江湖。

  約莫再過了些時候,仿佛又是兩刻鍾的光景,有人來報,遼國使團到了。

  按禮儀,禮部這邊的官員要去迎接,至於誰去接則視對方在遼國官階大小,慣例是這邊要派出平級的官員,換位亦是如此。

  至於商談事宜,則要至少高一級的官員入場。

  而遼國的官製同樣亂得一塌糊塗,大抵分為北面朝官和南面朝官。

  北面朝官下設北樞密院和南樞密院,掌兵事的乃北樞密院,掌吏治民生的乃南樞密院,北樞密院下又有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

  北院大王管契丹兵,南院大王管漢兵,調遣出征類軍事皆歸北樞密院。

  而南面朝官則管理漢地漢人和渤海人,同樣也有個樞密院,這個樞密院一般稱做漢樞密院,這個極容易和北面朝官裡的南樞密院混淆,其實並不是一個。

  從使團名表上來看,遼國這次使團最高的官職乃是北樞密院敵烈麻都司的通事,這個通事相類於侍郎,大概四品從三品的模樣。

  在使團表裡還有兩名將軍,是銜官,具體在遼國任什麽職位並沒有寫清。

  這三人都是北面官,是契丹人,漢人想要做到北面官極難,但南面官裡卻有不少契丹人,南面官裡的契丹人都穿漢服,行漢製,學得像模像樣。

  除了這三人,

還有兩名漢人南官,遼國南面官仿唐宋製,官職名稱差不太多,但水分極大,大抵要降個一兩級來看。  這兩人一個是正奉大夫,一個是定遠將軍,都是散官,亦沒寫明具體任職。

  按使團表上來看,對方北面朝裡派出侍郎,那大宋這邊就應有侍郎迎接,尚書會見,尤其敵烈麻都司這個部司,其實就是等同於遼國的禮部,職能和宋的禮部差不多。

  說著話間,禮部左侍郎站起身,就要對趙檉和白時中請禮前去接人,趙檉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摔,道:“誰敢去!”

  左侍郎聞言倒不意外,在道君皇帝的朝上能坐到此位置,哪個不是油精似鬼?從進門到眼下,哪裡看不出這位齊王殿下心情不順?

  他此刻卻也不去瞅白時中,只是喏了一聲,色也不變地坐下,竟比白時中還要穩妥。

  片刻後,那部司的門頭小官領進來一群人,卻有十幾名之多,使團表上的五個帶隊走在最前處。

  趙檉眼神兒從這些人身上掃過,卻在看到最後人時微皺了下眉頭。

  竟是那蕭敏,只是今日這女公子穿了身黑色紗袍,愈發襯得色白如玉,明豔照人。

  趙檉此刻倒也不怕再被人洞察甚麽,蕭敏在使團裡明面上身份就是客商,這次會談除了擺擂台的事宜,還有一些商事要談,所以有商旅首領參加屬於正常。

  只是趙檉納悶這蕭敏的真正身份, 耶律大石未婚妻這個身份不算什麽,耶律和蕭姓遼國遍地都是,自耶律阿保機建國以來,兩百多年過去,如今的契丹基本只剩下這兩個姓,只是能來參加這種禮部會談,那她的背景絕不一般。

  見遼使進來,禮部這邊人臉色自不好看,畢竟等了如此長時間,任誰都是不耐,心知是遼使故意拖延。

  遼人那邊亦都冷著臉,使團來宋,頭一次遇到禮部門外無人迎接的情形,自建國以來,兩方使團來往不下百次,可以說是前所未有,這比他們故意拖延時間還要惡劣,拖延時間總有個敷衍的由頭,這不去迎接卻又是哪般道理?

  趙檉瞧了幾下,便微微閉上雙眼,也不說話,也不飲茶,仿佛睡著了一般。

  白時中在旁看見,不由心中叫苦,這位王駕和傳聞的太不一樣,眼下這場面豈不是把他這個尚書放在火盆上烤?

  可如今既然進了堂,便不好再相互擠兌,白時中無奈隻好開口請了對面坐下,但見對面個個面色不愉,堂內氣氛漸漸不對勁兒起來。

  趙檉為主,他不說話,白時中自然沒法談起擂台事宜,遼人那邊在宋國又跋扈慣了,哪裡肯低頭先談。

  一時間兩邊的人,你看我,我瞧你,大眼小眼瞪起來,禮部的官員倒是不怕這個,論起瞪眼的本領向來連武將都甘拜下風。

  又過了片刻,那使團為首的敵烈麻都司通事終於忍受不住,開口冷哼了一聲:“不知禮數!”

  此言一出,對面禮部官員皆皺起眉頭,主首上的趙檉緩緩睜開雙眼:“你說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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