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知她古怪,亦不去理,出門挨戶詢問,果然審出幾個並非拐帶女子,實是外面暗門子,都一並打暈了捆綁。
眾人匯聚,朱小乙道:“無憂洞那邊不可走,隻好原路衝上去,或向南走惡來之谷地界兒。”
趙檉看了看劉小娘,小娘一副低頭乖巧模樣,他轉身道:“歐陽北丁家兄弟前方探路,黃孤墊後,手段做得利索些。”
眾人依言前行,這鬼樊樓雖然看起來地闊人多,卻又哪是軍中那等森嚴地方可比,裡面凶徒亡命潑皮無賴,又有幾名守規律紀,說是烏合之眾亦差不太多,只是好勇鬥狠佔了地利便宜罷了。
前途看守的歡喜窟門人,個個不是抱著兵刃瞌睡,就是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地上,敞了肚皮,鼾聲如雷。
這一路走去,幾乎沒費什麽工夫,都殺死後拖去一旁掩藏,奈何隊伍裡有幾名小娘,縱然性子剛烈,不顧自家性命,但看了這些門人慘死,反而經受不住,有那腿軟的,竟不能前行。
趙檉對此自是無奈,倒是那劉小娘,巧言安慰這些女子,言語甚為巧妙,這些女子竟然穩住了心神,那本腿軟不能走者,已是勉強行路,那嚇得顫顫欲昏者,也壯起了膽量。
趙檉心中稱奇,不由愈加注意,一行人走了哪知多遠,忽然朱小乙道:“官人,過了前面,接連著溝渠就是惡來之谷所在。”
趙檉點了點頭,道:“可有甚說法?”
朱小乙搔頭:“只是他們不允無憂洞和歡喜窟門人通過,只能他們一家走就是,但這種瞧就非鬼樊樓之人,隻說迷了路,總能放行。”
趙檉瞅了瞅身後一群小娘,道:“如此簡單?”
朱小乙道:“如果遇到那些穿髒衣的,哪怕帶了許多人,亦能通過,要是遇見還算乾淨的,腳上有鞋,衣衫齊全,可會有些麻煩,不過也就是花些銀兩的事。”
歐陽北上去一巴掌扇在頭上:“你這廝最初不是說這惡來之谷都是苦力嗎?”
朱小乙雙手捂頭:“爺爺,這世道,哪處總有那麽幾個不乾活的就是了!”
趙檉道:“你的意思是這些穿乾淨衣服的不勞作亦有飯吃?”
朱小乙道:“就是如此,這些淨衣的人,大抵有些奇巧的手段,或會寫書信畫桃符,所以不出去勞作,亦能活著。”
趙檉看了他眼,便向前走,忽發現不遠處地上有個黑洞洞入口:“這是甚麽所在?”
朱小乙急忙道:“官人離遠些,那是地下城池穴道的入口,一但掉下去便再也上不來。”
趙檉道:“這又是怎麽說法?”
朱小乙道:“官人肯定聽過開封城,城摞城,地下埋有幾座城的謠詞,那下面便是一座地下之城,據說還有另外的城池!”
趙檉想了想,眼下這時候東京下面應該有著唐時的汴州,還有魏時的大梁,可能還有夏時的老丘,確是幾座城了。
朱小乙又道:“官人你不知,這樣的地下入口在鬼樊樓有好幾處,無憂洞那邊也有,我曾見人掉下去後,連個動靜都沒有,更勿論喊人來救了。”
後面的丁大蟹聞言兩眼冒光,道:“公子,我去瞧瞧。”
趙檉道:“速去速回!”
朱小乙納悶:“這位爺爺他……”
歐陽北又往他頭上拍了一記:“少打聽,豈是你能知的?”
朱小乙哭喪著臉,抱頭鼠竄。
片刻,丁大蟹歸來,衝趙檉點了點頭,趙檉也不去問,
只是下令繼續向前行。 前方溝渠又開始寬闊,且水槽中隱隱有水聲,顯然這東京城地勢頗有些北高南低的意思。
進入這方渠道沒幾步,前面傳來吆喝聲,趙檉看去,見是兩個穿得破破爛爛的男子,手上各持一根木棍兒,那棍頭處胡亂穿插了幾枚釘子,權做武器。
朱小乙自知表現機會到來,躥前一步道:“可是惡來之谷的哥哥?”
那兩人其中一個答話:“你又是哪個?”
朱小乙作揖道:“兩位哥哥,我們乃是地上人,下來歡喜窟營救被拐帶的親眷,剛在那邊好一場廝殺,卻是出不去了,想要從這裡借路經過,還請兩位哥哥行個方便。”
兩人瞪眼瞧了瞧,這邊總沒有歡喜窟那裡明亮,雖也點了便宜的菜油燈,看東西卻不真切。
兩人隻瞧了個大概,看出有許多女眷,心中尋思沒什麽道理會是奸細探子,其中一個打赤腳的道:“歡喜窟那些殺千刀的,喪盡天良做天下最惡事,你們卻也是膽大敢下來尋人,我這邊放你們一條路,趕快離去吧!”
趙檉看這漢子一身襤褸,甚至聽得他肚中“咕嚕咕嚕”亂叫, 不由暗歎了口氣,道:“走吧。”
一行人通過,順著渠道繼續向前,路上卻不是空無一人,那往往凹陷處,便有人居住,更有三五人在一起,蓋著同一張草簾,地下陰冷,直凍得哆哆嗦嗦,又遇執夜手持釘棒漢子,朱小乙上前訴說一番,便即放行。
朱小乙估算著距離,獻殷勤道:“官人,每個溝渠相隔一段路程必有向上出路,算下來再有百多丈就會到下一個明渠水口。”
趙檉不言,待又走了些路,忽現出幾十人,這些人除了棍棒亦有刀槍兵刃,為首的衣服乾淨,甚至還穿了雙嶄新的鞋子。
趙檉皺眉瞧了瞧朱小乙,朱小乙臉色難看起來,低聲道:“官人,沒想到真格遇見淨衣的人,這淨衣居然還是個九袋!”
趙檉仔細看去,原來這為首之人的衣服下方打了層層彩色布丁,卻不是衣服破損,而是故意補了九層,是為九袋。
朱小乙道:“官人,那髒衣的九袋乃是背在身後,這淨衣只是前面幾個布丁。”
說完後,他趕忙上前兜搭,將之前一路所講的話複述一遍。
卻見為首的九袋淨衣並未理睬,只是道:“火把打起來!”
“呼啦”一聲,火把點亮,驚得兩旁躲在暗處睡覺之人紛紛坐起,揉眼不知何事。
卻看那為首的淨衣約莫中等年紀,面皮白皙,留著八字短須,正借火把朝這邊張望。
眾人皆不言,卻看淨衣在眾小娘身上掃視一番後,冷笑道:“休要謊話騙我,定是歡喜窟派來的奸細,還不快快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