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恢復平穩,戴宗伸手猛擦把額頭汗,急切道:“原來貴人認得此賊,屬下也是剛剛想到,此人在江中名氣頗大,還以為是何奢遮人物,卻是個剪水的強盜!”
洪七回過神道:“這也算奢遮人物?我家王爺才是真正的奢遮,怎這些水匪強盜也敢稱此號?”
戴宗連連點頭稱是,趙檉不語,只是眼望向雷三和張順爭鬥處,只見兩人在江面上廝打一起,一個抓住另個發髻,一個掐著另個脖頸,一時浪花飛濺,時隱時現,驚得魚兒都撲出水面,好不精彩。
趙檉道:“這張橫與那張順乃是兄弟,此刻將船劃過去,將張橫死的事讓他得知,若能趁其不備擒殺了最好,不能也驚走他便是。”
幾人只有戴宗會劃船,便搖著櫓向那邊去,待近了時洪七大喊:“水匪張橫已死,那張順還不伏法!”
張順在水中乍聞此言立時大驚,瞧見自家哥哥小船,還有那丟在板上潑風也似的快刀,哪個還不相信,不由目眥欲裂,只是一個猛子扎進水中,只剩下雷三浮在旁,手上揪著一縷頭髮愣呆。
洪七將雷三撈上來剛要說話,卻見那不遠處浪花滾動,露出一顆腦袋來,卻正是張順,張順喊道:“那殺兄仇人可敢留名?”
戴宗黃文炳紛欲開口,卻被趙檉製止,道:“你等還須暫住江州,留名莫要被他摸黑兒割了頭去,卻是枉死。”
他站在船前,望著遠處張順道:“有何不敢,某乃東京碎玉樓,賽潘安,蓋孟嘗,木聖是也!”
張順在水裡聽得卻是心中一震,你道卻是為何?原來這江湖綠林上的綽號乃是疊加為大,他綽號浪裡白條,只是個單號,哥哥船火兒亦是單號,還不如他這個好,能有兩三個綽號的無一不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漢。
張順在水中心想,好個奢遮人物,不過念起哥哥慘死,不由立時大恨,一頭扎進水裡再也不見。
見張順逃走,雷三濕淋淋拜倒:“小相公,屬下沒弄死這惡賊,還請小相公降罪。”
趙檉坐在船頭,看著雷三道:“你知道哪裡錯了?”
雷三道:“屬下不知,請小相公提點。”
趙檉道:“你不該和他下水,在岸上你還有機會贏他,下了水便失去先手,你是不是以為自家水性了得,所以並無畏懼?”
雷三低頭道:“屬下自小在東京遊遍幾大河,全沒怕過水中爭奪,卻沒想到這賊子水性忒好。
趙檉搖頭道:“凡事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你自家算算,你與這張順廝殺佔了幾樣?”
雷三一臉懵自去想了,趙檉又對黃文炳戴宗道:“我聽聞這潯陽江邊有三霸,那邊揭陽嶺,嶺上嶺下有一霸,揭陽鎮上又有一霸,潯陽江邊殺人越貨欺行霸市的再有一霸,這張家兄弟便是這江霸,你二人且要小心了,本王離走後,提防他們勾搭前來報復。”
黃文炳戴宗點頭稱是,小船不時靠岸,幾人自行去了。
第二日,趙檉帶兵離開江州返京,蔡九知府一路相送,又抬了幾大箱金銀財帛,趙檉一並收了,隻說來日東京開封府相見。
數日回京,趙檉進宮複命,道君皇帝詢問起龍虎山上氣象,趙檉隻道是哪裡有京觀繁華,道君皇帝自是得意,又賞賜些物什,此事告一段落。
又一天,趙檉拿著本次提拔軍官時眾人呈上來的虛餉冊子,先到親軍司府內點了卯,隨後便要去檢兵。
他如今權大,原本侍衛親軍司的兵馬就多過殿前司,
京畿路的禁軍編制共計十五萬左右,按規矩殿前司領六萬,侍衛親軍司領九萬。 趙檉瞧過虛餉冊子,心中大概估算下,其實這京畿禁軍實際也就十萬的模樣,另外五萬只是冊子上的人頭。
於此他心中早有準備,也不算太過吃驚,點完花名便帶眾將官出府,這一路浩浩蕩蕩先奔馬軍司麾下的龍衛而去。
馬軍司下共有龍衛,雲騎,驍捷三軍,皆是騎兵,其中駐東京的龍衛軍左右廂,共計三十八個指揮。
除此還有雲騎軍,駐東京有十一個指揮。
驍捷軍則不駐東京,主要駐扎在河北冀州,恩州一帶。
出城見軍,龍衛三十八個指揮的大營皆在城北,距離黃河岸邊不遠。
這時還未到午時,只見那營盤中全部忙亂起來,擦甲的擦甲,抹箭的抹箭,更有翻出新鎧卻如何都穿不到身上,原來卻是自從發下來後,一次都沒有著過身呢。
趙檉來到大營前方,便看到這樣一幅場景,營盤散雜,柵門破爛,號稱禁軍上四軍,騎兵裡的王牌龍衛軍,亂七八糟毫無章法地,也不知列了個什麽陣勢,就這樣仿佛呆頭鵝一般排在了平原之上。
饒是趙檉心中早有預料,知道禁軍糜腐不堪,可見到這樣的景象,卻還是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女真二萬可破遼軍七十萬,然後在將來的某一天,遼軍幾千又能破宋軍十幾萬!
就是殺豬, 也沒那麽容易簡單就能殺完,這禁軍戰力難道還不如豬?
可眼下看到的,趙檉心裡不由真格懷疑。
眾將官見趙檉臉色難看,都不敢言語,個個屏息低頭。
這時,不知是哪個看不清形式的,居然舉起大旗,大旗一舉,所有禁軍便呼喊起口號,接著猛地向前移動。
聽那聲音有氣無力,看那隊伍歪歪擰擰,趙檉眼角直跳,旁邊的譚真察言觀色,大喊了聲:“停!”
大旗放下,禁軍停止移動。
趙檉冷冷地看著前方禁軍,然後轉身對一旁正瑟瑟發抖的馬軍司都指揮使道:“點數吧!”
馬軍司都指揮使就是原來的都虞侯,乃是使了大筆銀子才買到這個位置,是僅次於侍衛親軍司副都指揮使的職位。
聽到趙檉命令,他又哪裡敢怠慢,急忙攜著一眾手下,又讓親軍司的監察走在前裡,向著禁軍隊伍而去。
點數自然是對照冊子來點禁軍實際人數,趙檉有虛餉冊子,按照那上面的數點。
過了許久,監察捧著冊子歸來:“王爺,差了一百幾十人,不過我瞧了下那缺額的名單,都是些老弱病殘,有些連床都下不來的!”
趙檉點了點頭,這一百幾十人倒算不上空餉,只是早就該清除禁軍隊伍,應是使了銀錢,所以一直賴著不走。
趙檉剛想說話,忽然發覺哪裡不對,他雙眼再一次掃過前方隊伍,臉色漸漸冰沉下來,下一刻勃然大怒:“馬呢?你們的馬都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