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檉臉色冰寒似水:“你們的馬呢?”
馬呢!
前方黑壓壓的禁軍隊伍,並不是人人都有馬騎,往往是兩匹馬中間夾著一名站立的兵丁,兩名兵丁中間又夾著一個騎兵。
馬,足足少了一半!
趙檉一開始隻注意這些禁軍的軍容軍貌,精神血氣,並沒有往旁處想。
後來他愈看愈不對,這才發現堂堂的龍衛軍騎兵,居然沒有馬騎!
龍衛軍一個指揮滿額近九百人,但真實的情況卻是不足半數,這裡有吃空餉的勾當,也有馬匹不足的原因。
但是,剩下的這些真實在編的禁軍,卻是個個都有馬騎的,不然還叫什麽馬軍都指揮司?
難不成人能吃空餉,馬也能吃?
趙檉的目光落在了剛點數回來的馬軍司都指揮使身上。
這位馬軍司都指揮使姓孫名高升,乃是世代禁軍出身,祖上曾經參加過陳橋之變,後來被封為開國伯,也算是勳貴門庭。
孫高升感覺趙檉目光,立時冷汗流淌下來,他心中也納悶,雖說大宋戰馬短缺,但在龍衛軍編制不滿的情況下,戰馬的配額還是足夠的。
且就在前些日,他來過一趟龍衛軍,便是因為害怕趙檉點軍發現甚麽紕漏,所以特地查檢一番,當日武器盔甲戰馬明明都能對上數,眼下如何就沒了呢?
“王,王爺……”孫高升囁嚅道:“應是兵丁心中忙亂,未及牽領戰馬,馬是在廊內。”
“馬在廊內?”趙檉沒甚表情:“你去馬廊看看還有多少戰馬!”
孫高升領命,心中稍稍松了口氣,戰馬之金貴不言而喻,若是這許多戰馬真出了差池,莫說官位能否保住,就是腦袋都要搬家。
他自是不相信那許多馬匹會憑空丟失,心中已認定剛才自家說辭,可到了馬廊一瞧,頓時晴天霹靂,天雷滾滾,唬得他臉色慘白,只見馬廊內空空如也,哪裡還有一匹牲口。
孫高升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昏死過去,幸好他多少還剩點神智,知道哪裡能平白無故沒了那許多馬,不由連滾帶爬跑回點兵處,跪倒在地哭道:“王爺,前幾日我來查點,戰馬猶在,今日怎就沒了,怎就沒了呢!”
趙檉瞧他片刻忽然冷笑:“居然有人敢在本王眼皮下搞事,且此刻已經敗露,還不出來領罪,真當本王如堂上一般好說話!”
孫高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亦知這是出了內鬼,只是這事兒居然連他都瞞了,顯然是要將他往死裡弄。
“來人,把馬軍司軍指揮以上人等全部拿下!”趙檉道。
不消片刻,足足上百人被捆綁近前,三十八個指揮,廂軍營三級指揮使及其副官,全被捉了過來。
而馬軍司都指揮使孫高升在內的司三級主官,副指揮使,都虞侯,雖然未繩索加身,卻也都跪在了地上。
趙檉眼望這些人,慢慢道:“說吧,馬去哪裡了?”
沒人言語,趙檉冷道:“你們是武官,不比咬文嚼字的文臣,平素法紀淡漠,可如此大罪都心中沒數嗎?這可是抄家滅門的事,居然還敢撐著,且,這是要連坐的!”
一說到抄家滅門與連坐,下面許多將官的臉色立刻變化,其中一名軍指揮忽然喊道:“王爺,我那日瞧見是軍司的都虞侯帶人將戰馬趕走!”
他此話一出口,頓時周遭傳來陣陣附和之聲。
孫高升在旁瞪大了眼睛,看向同跪在一旁的都虞侯:“你,王遠征你敢害我!”
名為王遠征的馬兵司都虞侯臉都綠了,
豆大汗珠劈裡啪啦地順著額頭掉下,落在身前的泥土上立刻砸出一個小小的坑洞。 “王,王爺……”都虞侯開口,嘴巴裡“咯噔咯噔”亂響,上下牙打架乃至聲音都變了調子:“不是屬下做主,給屬下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擅調軍馬,是,是親軍司的馮副都指揮使下的令,說是說是……”
“說是甚麽?”趙檉黑著臉向兩邊一瞧,卻見原本跟著一起來點數的侍衛親軍司副都指揮使馮聚,不知何時竟然悄悄離去。
“說是殿前司那邊要演練捧日軍,戰馬不夠,前來咱們龍衛軍借戰馬,還說……還說王爺你曉得此事。”
馬軍司都虞侯此刻腸子都悔青了,剛才不說的原因有一大半是他以為趙檉知道這件事,只是擺擺樣子,至於為甚,卻總是上面的彎彎繞繞,不是他該琢磨,此刻卻發現趙檉竟然真不知此事。
“把馮聚給我抓回來!”趙檉面無表情道:“還有將這王遠征給我吊在一旁樹上!”
譚真在旁壓了壓腰刀, 低聲道:“王爺,若是他跑到高俅那邊?”
趙檉看瞧譚真一眼:“那就將高俅的白虎節堂給本王砸了!”
“是!”譚真再不廢話領命即走。
趙檉深吸口氣,瞅了瞅前方跪地的人群,轉身來到一旁的大樹下,那馬軍司都虞侯王遠征已被吊了起來,渾身哆嗦著,連求饒的力氣都沒有。
“孫高升,你馭下有方,滾過來!”
孫高升連滾帶爬來到樹下,趙檉把手上馬鞭向地上一慣:“先抽一百鞭子!”
孫高升聞言頓時打個激靈,這一百鞭是要抽死人的!
“有一鞭弱了氣力,就都記在你身上!”
“是王爺!”孫高升哪裡敢手下留情,他此事恨得王遠征要死,掄起鞭子就抽了下去,頓時一聲慘叫驚得樹上鳥兒“撲騰騰”飛起大片。
趙檉臉色深沉,看著場上那些無馬而立的禁軍,心中隻想著兩個字,殺人!
大宋短馬,說軍馬乃國之重器都不為過,就是如此重要的東西,居然能被人輕易“借走”,可見禁軍的軍紀軍規松散到何等程度。
他知高俅這一招釜底抽薪純粹就是惡心他,軍馬高俅肯定不敢就此佔去,但這一借一還之間,他在軍中的威信必然下降,說不得其後還有什麽醃臢手段用使出。
“來人,傳我令!”趙檉忽然轉身:“龍衛軍一至十指揮,統統給本王佩齊弓弩,著輕甲,二人交騎,黃河邊列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