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遁光往下一折,落在一座峰頭,這裡有一座白玉堆成的高台,此時已經被打碎一半。
周圍還散落著幾件殘破法器,顯然是經過了一場鬥法。
十余名合歡宗弟子正在打坐調息,其中竟然有兩人是化靈期修為,見吳明到來,他們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了。
攻下一座陣壇,就能獲得許多功德,他們隻想盡快回復法力,自然沒有心思與人爭鬥什麽。
吳明也在一處角落盤坐下來,吞下一粒丹藥,默默煉化靈氣。
青魚山外。
“這老賊竟然倒在最後關頭,可真是出乎預料啊。”
一座景雲飛宮內,少年模樣的金丹修士搖頭晃腦地說道。
他放下手中銀質酒壺,端起玉杯一飲而盡。
水鏡之中,趙懷德也暗自松了一口氣,看向那白發老道,問道:“何時能攻破大陣?”
須發皆白的老道雙目微闔,聞言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才過去一日而已,再等等。”
青魚山,主峰地下。
清臒道人神容枯槁,臉色灰敗無光,渾身法力散亂無章,且微弱無比,一身修為已經百不存一。
他自袖中拿出兩隻瓷瓶,怔怔看了半晌,忽然慘笑一聲。
“借壽丸,焚魂丹。沒想到,我秦勘還有這一天!”
他手中狠狠一用力,兩隻瓷瓶齊齊碎裂,顯出一青一黑兩粒丹藥。
秦勘毫無猶豫,張口吞了下去,頓時一股強橫法力席卷開來。
他黯淡的雙目猛然明亮起來,乾癟的手掌、面容,飛快恢復紅潤,渾身法力、神識更是不停高漲。
隻過去數息,原本衰弱無比的法力就恢復到凝氣境界。
十余息過去,化靈期。
半刻之後,一股宏大氣機衝天而起,青魚山內三名金丹修士紛紛神色大變。
青魚山外駕馭景雲飛宮的四人,也不禁為之側目。
這股法力極其驚人,幾乎是金丹修士所能達到的極限,不過這氣勢雖大,卻紊亂無序,必定不能長久。
趙懷德略一沉吟,忽然回頭說道:“圭師弟,彭師弟,此人鋒芒正盛,你二人同去吧。”
以秦勘此時的法力,還無法破去重嶽伏波陣,但是可以帶著一部分秦家族人逃出去。
一旁偏殿內走出來一個長髯及胸,身著錦袍的道人,對他拱手一禮,卻是面帶苦笑。
“圭師弟已經離開多時了。”
“什麽?”
趙懷德先是一驚,隨即明白過來,圭如泉這是急著給自己徒兒報仇,已經闖進青魚山了。
他無奈地搖搖頭,道:“那彭師弟與我一起去會會此人。”
此來一共七名金丹修士,四人主持重嶽伏波陣,趙懷德在外隨時策應,圭、彭二人隱藏起來,以防不測。
圭如泉已走,只靠彭師弟一人,可未必是秦勘的對手。
彭師弟正要答應,卻見殿外走來一人,身著麻袍,足踏布履,頭戴純陽冠,身姿奇偉,面孔端方。
來人身外有淡淡煙氣飛旋,目中神光內斂,氣機沉凝堅厚,如山嶽在前,巍然不可動搖。
“楚師弟?”
趙懷德試探著問道。
楚自行微笑頷首,對兩人一禮,道:“兩位師兄若是信得過,此人就交予我對付吧。”
“楚師弟,你何時結丹的?”
趙懷德心中稍定,不過並沒有答應。
那秦勘身為一族大長老,為了成就元嬰潛修三十年,
雖然最終功敗垂成,但是也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然暫時恢復了法力。 這等人物的眼光見識、法力神通都十分老辣,可不是剛成金丹的修士能對付的。
按趙懷德的意思,未免出現傷亡,當然是讓楚自行與彭師弟同去。
“昨日。”
楚自行溫聲答道。
“昨日?”
趙懷德與彭師弟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駭之色,豈不是說他們剛離山門不久,楚自行就結丹了。
修士成就金丹,必須調和真元,穩固境界,少說要用去數日,除非……
“師弟丹成幾品?”趙懷德試探著問道。
“二品。”
楚自行神色如常,語聲淡然。
趙懷德卻倒吸了一口涼氣,暗道果然如此。
丹成上三品者,金丹無漏,真元浩蕩,道途無量。
丹成中三品者,金丹微瑕,根基深厚。
丹成下三品者,金丹有缺,丹煞稀薄,修不成大神通,只能去做指點弟子,熬煮五金之類的瑣事。
可是即便楚自行丹成二品,想要把一身法力運轉自如,也要用去一日。
竟然能在此時趕到?
“是恩師送我來此,路途中我便已經調和法力,理順真元了。”
楚自行看出兩人心中疑惑,曼聲說了一句。
“柳長老!”
趙懷德心中又是一驚,暗道這秦家之事竟然能驚動元嬰長老,難道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隱秘?
他百般思量也想不明白,秦家確實只是一個小族罷了,也沒聽說族中有什麽至寶,能值得元嬰真人出手。
既然想不通,他索性放過不想,拱手道:“既然楚師弟願意出手,那就再好不過了。”
楚自行對兩人一點首,便負袖走出景雲飛宮,展開法力,騰起一片茫茫蕩蕩,渾黃如煙的丹煞往青魚山中飛去。
吳明正在打坐調息,忽然嗅到一股腥氣,手腳酥軟,一陣昏昏欲睡。
他立刻知道不好,急忙運轉功法,渾身氣血奔湧,將不適之感強行壓下。
雙目睜開,一見眼前景象,不由大驚。
只見一個身軀佝僂的灰衣老者,正站在殘破陣壇下,渾濁雙目中凶光閃爍不定。
而那十余名弟子,則全都癱倒在地,一副不省人事的樣子。
“嘎嘎嘎,竟然能抵擋我的蝕血咒,你小子很不錯!”
老者發出一陣怪笑,似乎對吳明十分讚賞,“不拿來煉製人元寶丹,真的是可惜了!”
“人元寶丹?前輩真是看得起在下!”
吳明心中驚凜不已,這是邪道中赫赫有名的丹藥。
人元寶丹,需要活捉一名修士,投入丹爐中以陰陽之火交替祭煉,配合諸多靈藥,將神魂、肉身、法力全部煉化,煉成一丹。
捉來的修士根基越深厚,法力越精純,煉製出來的人元寶丹,品質就越好!
以凝氣修士煉製的寶丹,可以助人開脈,以化靈期修士煉製,可以助人突破化靈期。
如果以金丹修士煉製,就能幫助化靈期修士凝結金丹。
據說拿修士元嬰煉丹的話,甚至可以助金丹圓滿的修士凝結元嬰。
“還未請教前輩名諱。”
吳明一邊試著拖延時間,一邊起全力催動《血妖秘典》。
經脈中法力飛速流轉,化為真火滌蕩周身上下,血肉中浮現出一條條黑色細絲。
這些細絲如同活物一般,被真火一灼,立刻扭動不已,還發出陣陣慘嚎,淒厲尖銳,直刺神魂。
吳明隻覺似有尖針往識海中刺入,立刻緊守心神,保持靈台清明。
那些黑色細絲扭動一陣,終於在真火灼燒之下,徹底化為虛無。
“嗯?好小子!”
灰衣老者正在上下打量吳明,似乎在看什麽珍寶,就在吳明煉化黑色細絲時,他忽然神色一變。
當即抬手向前一抓,道道黑氣自他袖中飛出,糾纏而來。
吳明提起法力,把遁影法袍一催,向後飄忽一退,到了十余丈之外。
他一手縮在袖中,輕輕捏住了一枚灰色圓珠。
屍煞陰雷珠,是柳紅煙所贈,可以輕易滅殺百丈之內的金丹修士。
此雷珠威力太大,必須把握好時機,否則自己也難逃活命。
“雖然你修為低了點,不過老夫恰好有一門灌體之術,可以把你修為提到金丹期。”
灰衣老者嘿嘿一笑,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周圍陰氣大盛,隱約傳來嗚嗚鬼哭之聲。
吳明暗呼一聲不好,急催遁影法袍,化為一道飄忽煙氣,向遠方疾遁而去。
至於倒在這裡的同門,自然是顧不得了。
“嘎嘎嘎!跑?你往哪裡跑?”
灰衣老者怪叫一聲,起指往前一點。
上方黑風團團匯聚而來,只在轉眼之間,聚成一團陰沉黑雲。
黑雲倏忽一分,中間擠出來一具血紅骷髏,每一塊骨頭上,都印著一張張扭曲人臉,不停蠕動間似在哀嚎。
“蓬”一聲悶響,骷髏眼窩中亮起碧幽幽磷火,帶起一股腥風,合身向吳明撲來。
“白骨人魔!”
吳明也算是博覽道書, 見多識廣,一眼認出骷髏的來歷,揚手發出十幾團真火。
這是巍洲魔道大派,鬼靈門的看家手段,就是不知道這老者從哪裡學來的。
據說將這種人魔祭煉到“萬骨”境界的話,可以匹敵元嬰修士。
轟轟爆裂之聲中,血紅骷髏嚎叫一聲,雙手連連抓下,寒光閃爍,所有火球都被切碎,化為縷縷青煙飄散。
吳明冷聲一聲,只能駕馭遁影法袍繼續逃遁。
血紅骷髏嚎叫連連,緊追而去。
要是辟陰心陽火已經大成,倒是可以用出來抵擋,應該能克制這頭人魔。
可惜他這法術修煉不久,就算放出來也未必有用。
而灰衣老者卻雙目微眯,只是駕馭遁光慢慢跟在後方,似乎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真是沒想到,屍冥宗覆滅多年,傳承還未斷絕。”
一個陰沉聲音忽然想起。
“誰?誰在裝神弄鬼?”灰衣老者大驚,急忙放出神識四下搜尋。
附近憑空浮現一團青光,走出來一個文生打扮的修士,正是合歡宗金丹修士,圭如泉。
圭如泉滿身殺氣,身後傳出一陣嘩嘩聲響,一條條鎖鏈飛舞不定。
灰衣老者忽然想起了什麽,青魚山拍賣會之後,他出手捉了幾個合歡宗弟子,其中一個十分難纏,似乎大有來歷。
當時也沒有在意,隨手就拿去祭了人魔,後來又有一夥修士闖入青魚山,拿走了那弟子留下的破損靈器。
是那弟子的師門長輩來尋仇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