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簡易的帳篷下,觀光團二人組正架著鍋子煮晚飯吃。
帳篷使用新型材料,薄如蟬翼,平時疊放收納體積很小,使用時通電就會展開,堅硬透氣且單面透光。鍋子是自熱爐,只需要消耗極少的凝脂就能自行發熱,冬天還能用來取暖。
這些舊世界沒有的物件,都來源於這場雨。
雨水不僅會給人類帶來汙染,對其他生物亦是一樣。變異的植物都帶有諸多特性,耐腐蝕、強度高......災變前已陷入停滯的材料學問題豁然開朗;與此同時,還有更高產的食物,更多樣的生物結構,災變幸存者更聰明的大腦。
以及,比石油更高效的能源——凝脂,可產生於多種變異喬木中,且再生速度極快。
比如現在自熱爐裡的那塊,大拇指指甲蓋大小,黑色透明有玻璃光澤,硬度與黃金類似,應該是墨槐凝脂,產自墨槐城。
可以說,雨水不單單是汙染,也是饋贈。真是矛盾。
“來,傑叔,你愛吃的兩頭黑。”文彥把鍋裡的一塊肉往老大爺那兒扒拉了一下。
兩頭黑,一種豬型異獸,因為頭尾兩頭為黑色而得名。體內僅有少量汙染,且肉質鮮美,野外主要的優質肉食來源。
老大爺毫不客氣,飛速地下筷,“想要怎麽入城了嗎。”
“到了再說。”這問題老大爺出發時就問過了,文彥給出的答覆是:路上想。
畢竟預計的路程是一個月,就算是綁隻兩頭黑,估計也能想出點辦法。別小瞧它,災變後的野豬有著不俗的智力水平。誰知他一路想的方法都被老大爺給一一駁回,估摸著現在距離墨槐城只有三五天的路程了。
無他,災變後各個城市對於外來者的管理異常嚴格。
畢竟城市代表著安全,野外代表著汙染,就像黑與白,涇渭分明。
雖然城市的安全也是相對的。
“你不會想要讓我陪著你,蹲在城牆外邊站崗等機會吧?”大爺對自己觀光過程中的舒適度真的很在意。
文彥很想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就像那一次失樂園一樣。但他知道這次不行,城市和失樂園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縱使能碾壓過去,他需要的也不是廢墟,而是信息。
看來得遵守規則啊。
他歎了口氣,自己之前在行動小組估計就是個打手,反正肯定不是智囊。
“先不想那些了,有一件要緊事。”大爺打斷了文彥的思緒,一臉嚴肅。他舉起右手,握拳向下,像是捏著東西,“你感應一下,有什麽東西?”
雖然大爺的要求很奇怪,文彥還是照做了。
文彥將意識力集中到那隻握緊的拳頭上,一開始什麽都感應不到,大爺的手像是一道密不透風的牆。漸漸地,牆上開了些小窗,文彥的感應也越來越清晰。
是一枚金幣?
“金幣?”文彥試探道。
大爺表情瞬間放松,將金幣順勢扔給文彥,“保管好久了,物歸原主。”
文彥接住金幣,上面印著一個雙生子,有點像災變前雙子座的圖案。手接觸到金幣的一瞬間,文彥先是感覺到一絲不適,像是囈語將要發作征兆,但瞬間就被一股溫暖所取代。他莫名感覺到傷感,很傷感,他眼眶開始積蓄淚水,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大爺一開始注意到文彥的異動非常緊張,稍微觀察幾秒後,又放松下來。
文彥抹了抹眼淚,朝著大爺疑惑道:“這是什麽?”
“找到你時你死死攥在手上的東西,
因為氣息上和你受到的汙染同源,所以想幫你扔掉。結果從你手上拿過來時,你發瘋了似的想從我手上搶回來。”老大爺喝了口水,清清嗓子。 其實野外的物資根本不缺,有會自己分解汙染的動植物,也有可以蓄積純淨水的植物。他們和凝脂喬木總是伴生,廣泛分布於荒野的各處,只是規模一般不大。如果不是變異的強大存在實在太多,這場血雨對於人類來說或許反而是幸事。
“隔絕氣息後你才消停下來,看起來對你很重要,我就把它留下來了。”
“後來就把它放在一邊沒去管,它的汙染氣息居然也在漸漸消退,雖然我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不過這樣更好,索性等它消除乾淨了還給你,呐,就是前幾天的事。”
文彥沉默,手指摩挲著這枚金幣。他能感覺到一種親切感,應該是對他極其重要的東西,但他腦海中真的沒有關於這枚金幣的任何記憶了。
“還給你準備了細繩子。”老大爺向文彥扔來,文彥再次接住。他這才注意到,金幣上有一個孔,渾然天成。
文彥串好金幣,戴上脖子,把它塞進衣服裡。金幣緊貼著皮膚涼涼的,但卻很舒服。
“謝謝你,老傑。”文彥是發自內心的。他沒問過老大爺撿到自己時, 自己是什麽狀況;也沒問過老大爺是怎麽把自己治好的。老大爺在自己這邊就是一團迷霧,但他真心地感激老大爺給自己多活一次的機會,也真心地相信著這個他看不透的,看似弱不禁風的老頭。
“喲,你這臭小子,從你嘴裡吐出象牙可真是不容易。”老大爺總是一次次地刷新文彥對他中文水平的認知,用一種及其為老不尊的方式。
順著大爺的話茬走,他文彥就輸了。
“那就先去這個地方吧,試著重新融入人類社會。”文彥指著地圖上的一個黑點,比墨槐城的大黑點小不少。這只是一個轉運站,是城市在荒野建立的小聚集點,與失樂園那種代表著混亂的地方有質的不同。轉運站一般面向全體人類,不分勢力,只需要通過簡單的汙染檢查便可入內,缺點是限制滯留時間,除非有官方的工作證明。
“不錯不錯,小夥子開竅了,會動腦子解決問題了。怎麽,打算找個邊緣地帶加入輪回神教?這樣想進墨槐城確實會容易很多了。”大爺止不住地點著頭。
對於加入輪回神教這樣的字眼,文彥泛起一股情有可原地厭惡感。但他甩了甩頭,他沒有太多決定的權力,一切都是手段而已。
“再說吧,如果有機會我希望加入別的勢力。”
“噢,可以理解。”
“這回可以說‘到了再說’了吧。”
“那就到了再說吧。”
“行,那咱們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吧。”
“狗東西,不知道體諒老年人啊,先在這裡休息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