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之狐盡出於天狐一人化生，所謂有感而孕，自誕神胎。

　　其他狐族則是女媧造人前信手所做，是悟道前的嘗試，故兩者形貌雖然相同，品性卻是天差地別。

　　聽完黃小九的表述，顧清不由好奇。

　　近親什麽的就不說了，兩族間竟還能誕下子嗣，而且看樣子跟腳相當不錯。

　　也許是時候讓兩族合二為一了。

　　“南瞻部洲的人族現在如何了?”

　　“上仙恕罪，因懼怕仙人，小狐親族常年居於深山，很少見到人類。”

　　黃小九學著別人的樣子拱手叩拜，不再磕頭。

　　顧清不置可否:“善惡難定，想來那些大能也懶得區分。”

　　業力這種東西很難定義，如今人族大運所歸，殺人害命自有惡業。

　　可三界妖族又不全是妖庭余孽，無辜受戮天道也不會放任不管，由此看來封神一役已經有了苗頭，業力不清終會積攢成劫數。

　　當然了，這只是其中微小的一環，想要演變成量劫還需要很多推手。

　　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問候，小九抬頭一瞧原是青教習回來了，不由喜上眉梢。

　　“青教習！”

　　塗山青滿點點頭，但並未和他多話。

　　“顧仙長，老祖已經出關，正想請您過去呢。”

　　顧清頷首:“正好，我也有事相商。”

　　如此他拂袖一揮，直接將黃小九收入袖中。

　　見此情景塗山青滿也不多問，隻以為是顧清發了善心想要庇護一二。

　　待行入庭院，果見狐祖端坐當中神采煥發，似乎連臉上的皺紋都去了不少，周身的氣息更是玄妙非常。

　　“呵呵，老身實未想到小友此藥已達上品，此刻傷勢竟好了大半！”

　　狐祖面露歡喜，雖然她依舊無法突破大羅，但往後的日子會舒服很多，遇見危難也能勉強出手了。

　　顧清則是擺擺手，並不居功。

　　“前輩福德深厚，想來此回也是應得之儀，晚輩只是恰逢其會罷了。”

　　“小友這口齒實在伶俐，饒是那西方二老怕也難以企及。”

　　狐祖目色愈發慈藹，倒真如看自家小輩一般望著顧清，深邃的眸子裡流露著欣慰，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懷念。

　　斯人已去，不知在混沌何往，隻余下須彌山中的些許殘骸……

　　下首的顧清察覺出了狐祖的波動，這眼神中似乎帶著些許孺慕之情。

　　他不由打了個哆嗦，這是“睹人思人”了?難不成天狐一族並不是有感而孕?

　　不覺間探出一樁隱秘的顧清還不自知，上首的狐祖卻已收回了感傷，隨手將黃小九帶來的那枚玉佩取了出來。

　　“小友可是想收留那野狐?”

　　與剛才不同，狐祖語氣中多有嫌棄之意，似乎對“女媧造狐”頗為不滿。

　　見此顧清隻好壓下心中疑惑，抬手將黃小九放了出來。

　　“老，老祖宗！”

　　剛放開些的黃小九又開始哆嗦，他覺得滿屋子的眼睛都在自己身上，坐立難安。

　　狐祖則是沒什麽所謂:“這玉佩我認得，正是那逆子白夢之物，只是她早與青丘斷絕，已不是我青丘之狐。”

　　“這……”

　　黃小九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呆在原地發愣。

　　好在顧清及時出言，打斷了這份凝重。

　　“前輩曾說放眼東洲，可就沒想過放眼天下麽?”

　　“憑這些野物?”

　　狐祖面上冷冽，

心裡卻是一抽一抽的疼。　　當年白夢可是青丘族內資質最好的後輩，是除了她之外最有可能晉升大羅的存在。

　　可不想一次南洲之行卻讓她陷入了情障，到最後為了所謂的情愛身死道消，連屍骨都沒能收回來。

　　故再見到這些醃臢後輩她自然不會有好臉色，也就是顧清在此，否則她勢必要將此狐打出去。

　　無奈的搖搖頭，顧清已經從黃小九口中了解了事情經過，對狐祖的態度也有預料。

　　“前輩修行日久，也該明白命數二字，您不應遷怒無辜狐眾。”

　　“無辜?”

　　狐祖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沒有搭話。

　　顧清則言辭和煦，並不強求狐祖認同。

　　“青丘之狐再是子嗣繁多也無法放眼天下，您若想重振青丘保全族人，就不該抱有偏見。”

　　如今天下野狐繁多，收攏起來也是一波不小的氣運，可延續青丘族運。

　　最重要的是狐族交友廣泛，諸如豺狼貂豹一屬皆為近親，若能收歸己用加以教化，青丘之勢必不可擋。

　　到那時他這個教主揮揮手就是百萬功德，別說天帝金母，就是聖人老爺也得和顏悅色的跟他說話。

　　至於功德成聖，也不是沒有可能！

　　顧清沒有隱瞞自己的心思，此來青丘以誠相待，即便狐祖不同意他也不會強求。

　　“天地量劫循環往複，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入劫，只有功德無量才能明哲保身，前輩應該知道這個道理。”

　　“唉……，小友若是早生幾年，紫霄宮裡說不定就有你的聖位了。”

　　狐祖的語氣終於軟了一些，她明白這裡的好處，只是自己心結難消，強撐著口氣罷了。

　　可惜那黃小九見識太淺，聽不懂大神間的“啞謎”，此刻仍舊木頭一樣杵在那，讓人難生喜愛。

　　所幸他就是個引子，也沒人在乎他是怎麽想的。

　　“話都說到這兒了，老身再不同意可就是不識好歹了，也罷，吾困居了這麽多年，也該活動活動身子骨了。”

　　狐祖從矮塌上起身，顧清這才發現婦人的身量極為高挑，比之男子也不差了。

　　“前輩豁達。”

　　見狀顧清主動上前扶住狐祖，隨她行到了殿外。

　　身後的黃小九也趕忙跟了出來，只是眾狐環伺之下他根本不敢插話，只能等待命運的降臨。

　　此刻狐祖遙遙望向西方，那裡正是南瞻部洲的方向。

　　“早年吾青丘與三清有過一段緣法，他們承諾今後若有所求必然相幫，此來也是因果循環，終有此役了。”

　　“前輩可是心疼了?”

　　顧清難得打趣一聲，狐祖聞此也有好笑，收回了眺望的目光。

　　“心疼倒不至於，之前想著留此人情好為青丘避禍，如今巫妖沒了，自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人情不用終究是鏡花水月，若能憑此一役提升青丘氣運，也不失為一樁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