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位年輕人見葉疏影已走到一旁,相互對視一眼,抽出長劍,立即布出一個小小劍陣,將沈玉泓圍困在中間,四口利劍輪番向沈玉泓攻來。
沈玉泓手中並無利器,而是用她隨身攜帶的洞簫作為兵器,將長劍格擋,避開攻擊,便去點這些人身上的穴道。她雖未練過劍法刀法,隻懂得騰挪躲閃和點穴之法,但她身法迅捷,四口長劍一時之間竟傷她不著。
葉疏影瞧了片刻,發現沈玉泓身法輕靈,遊刃有余,便將目光投向華潛。只見華潛右手撚須,目光凌厲地盯在沈玉泓身上,左手背在身後,捏著一支亮黑的雀形陶笛,不知在盤算著什麽。
那兩男兩女四個年輕人長劍“唰唰”,或刺或挑,或劈或削,卻奈何不了沈玉泓手中一根洞簫。老者看著四人久戰不下,眉頭微皺,將陶笛湊到嘴唇邊,吹出一串音符。
葉疏影聽見那陶笛吹出來的聲音清亮明快,倒還悅耳,但他也知道這音律中另有玄機,暗藏殺機,隻盼他莫要吹奏“雷動驚蟄”,否則萬一自己失去理智,誤傷沈玉泓……他心中暗暗擔憂,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腳底跟踩著棉花似得,有些站立不穩。
葉疏影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回事?”想起當初沈玉泓吹奏“霧失樓台”助他脫險的情形,被那音律迷惑後根本分不清幻境與現實。葉疏影抬眼看到沈玉泓果然不受那音律影響,才略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擔心這老者功力深厚,沈玉泓分心對付那四人,時間長了也會抵禦不了。
他俯身在地上撿了兩顆石子,提一股內力準備將暗器擊出阻住老者吹奏陶笛,沒想到剛一運氣,體內的真氣便難以控制地亂竄,翻騰不已,這時手臂上也覺沒什麽力氣了,這暗器若是打出,只怕要中途落地了。再看沈玉泓,卻見她仍舊那般輕靈,遊走於四口利劍之間,完全不受這樂聲的影響。
那華潛吹了一陣,似乎也發現樂聲並不影響眼前的戰局,又皺了皺眉頭,隨後面露凶光,一甩長袖,將陶笛收回袖口之內,右掌運足勁力,向沈玉泓身上拍去。
樂聲一停,葉疏影便恢復過來,見那老者忽然出掌,來不及多想,揚手將石子打出,隨後縱身躍了出去,叫道:“不要臉的老賊,以多欺少就罷了,還趁人不備出手偷襲,卑鄙無恥……”
華潛的一掌眼看就要拍在沈玉泓的肩頭,冷不防兩枚石子打過來,急忙翻身躲開。葉疏影的長劍卻已逼近,朝他面門刺來。此劍可虛可實,柔中帶剛,一臨近敵身便勢不可擋。
華潛低喝一聲:“臭小子,你要插手樂仙派的事麽!”一個“虎步縱”,閃開正面,踏上一步,已到葉疏影右肩之側,一招“朱門深鎖”向他腹部擊去。
葉疏影連忙側身回劍,一招“孤光徘徊”,劍尖化出數朵劍花,向華潛刺到。他這一招正是從卞紫衣的劍術中學來的,其形並不十分相像,但其中的變化卻吸收了那一招的精華。
華潛連忙分掌,左掌一招“西風重簾”封緊門戶,右掌一招“探驪得珠”曲指向葉疏影肩前鎖骨處抓去。
葉疏影揮劍格擋,一來一往,兩人便拆了十余招,這時老者身形疾閃,雙掌分上下兩路擊出,左掌變掌為爪,直奔葉疏影咽喉,右掌探向小腹。
葉疏影當即留神,長劍疾舞,“鬥柄東移”“疏峰吐月”,連連進招。他無意之間竟將文龍“鬥轉星移七七四十九劍”中的兩招使了出來。他隻記住了其中的變化,
沒想到一經使用,竟然如此得心應手,頃刻之間已將老者周身罩住。 華潛本想先解決了這個多管閑事的年輕人,再去對付沈玉泓,沒想到自己反而被這小子纏住,原來隻想教訓他一回,這時已動殺心。他心道:“老夫的‘波心蕩’對花溪谷的人不起作用,難道還製服不了這小子?”一招“白浪滔天”使出,截斷葉疏影進路,自己乘隙躍出一丈之外,重新吹奏剛剛的曲子。
葉疏影被老者凌厲的掌風封死進路,回劍側身,重蓄劍勢,一招“珠簾卷雨”卷土重來,他已忘了這一招又是從誰那兒學來的。這時樂聲傳入雙耳,葉疏影身上內力一陣翻騰,頓覺力不從心。
沈玉泓又聽到陶笛的聲音,雖然不受這樂聲影響,卻不免替葉疏影擔心起來。葉疏影若非阻止了華潛的偷襲,又怎會卷入這場鬥爭?她怎能眼睜睜看著葉疏影被樂聲所惑之後再遭華潛的毒手?沈玉泓當下摸出一把銀針撒了出去。
四名年輕人本來就與沈玉泓相距咫尺,沈玉泓突然發出細小的銀針,四人連連後退躲閃,但是躲得過左邊躲不過右邊,躲得過上身躲不過下盤,均被銀針打中一二處。
沈玉泓得以脫身,左手捏著洞簫便朝老者身上點來。那老者仍吹著陶笛,側身避開,縱躍躲閃,退了幾步。
那四個年輕人將銀針拔出,見上邊並未抹毒,心下松了一口氣。瞧見沈玉泓去進攻老者,他們便揚劍向葉疏影攻來。
葉疏影此時為“離魂引”中的“波心蕩”所惑,產生了幻覺,迷迷糊糊誤以為自己跌入了洞庭湖中,層層波濤向他身上打來,他身體在水面飄蕩起伏,毫無著力之處。眼看著四口長劍向他刺過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立在大地之上還是飄在波濤之中,忽然向前撲倒,雙手一劃,雙足一蹬,便從躍了出去,避開了四口利劍。
那四人見到葉疏影這如寒鴉鳧水一般的動作,險些沒笑出來,“唰唰唰”幾劍又朝他攻來。
葉疏影已陷入幻境,誤認為自己是置身湖中,周圍的草木在他眼裡也成了狂風大作掀起的驚濤駭浪。他雖然水性不錯,心裡並不恐慌,但是畢竟對在水中打鬥並無經驗。這時四劍已經逼近,他長劍疾揮一陣,將四人的長劍隔開,自己迎著巨浪一頭扎進湖水深處。
那四人眼見葉疏影扎入雜草叢中,雙手劃著草葉,雙足一蹬一蹬地挪動身體,如同一條在旱地裡翻騰的鯉魚,強憋著沒笑出聲,四把長劍向葉疏影背上劈了過來。
葉疏影將身一滾,順著土坡滾出一丈有余,這時臉面朝上,兩男子的劍來斬他的雙足,兩女子一個刺他小腹,一個削他咽喉。葉疏影仍當自己泡在水中,左足尖猛踢在男子的劍身上,右足踏在男子腿上,借力向後一衝,同時長劍將兩女子的劍挑開,便迅速翻身,向別處遊去。
葉疏影隻覺這片水域十分開闊,就是沒怎麽看見遊魚,身後四人仍然窮追不舍,他暗道:“沒想到這四個人水下功夫也如此了得。”便更加快速向前遊去,至於現實中的自己究竟如何狼狽、滑稽,他做夢也想象不出來。
他遊了一陣,竟沒有將那四人甩掉,覺得水底無趣,便向水面衝了上去,剛露出水面,只見一股巨浪朝他迎面打來。葉疏影上衝之勢難以回收,便直挺挺迎了上去。
那兩男兩女瞧見葉疏影忽然縱身向一棵大樹撲了過去,身體穿過樹枝,重重地跌落下來,連忙奔了過去,想趁他不備結果他的性命。
葉疏影隻覺身體重重地震了一震,以為自己被巨浪掀到了岸上,連忙起身站穩。這時忽然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馬嘶聲,葉疏影朝湖岸遠處看去,只見那邊紅塵滾滾,千軍萬馬呐喊奔騰,聲勢浩蕩,兵器碰撞之聲不絕於耳。葉疏影心下正奇怪,雖然朝中奸臣當道,但這幾年戰事極少,好端端的哪裡來的戰爭?
這時那兩男兩女的劍已經近在咫尺,葉疏影隻覺聽著金戈鐵馬之聲,胸中鬥志昂揚,長劍使得更加得心應手,“唰唰”連出數招,那四口劍不僅再也無法靠近他身邊,反而是他將四人逼得節節敗退。
葉疏影聽著狂風巨浪與萬馬奔騰之聲, 胸中熱血沸騰,長劍越舞越疾,毫不留情地在那四人身上劃了幾道血口。他鬥得正春風得意,忽然耳邊的海浪聲與奔馬聲如疾風席卷殘雲一般瞬間消失了。
葉疏影渾身一震,一陣眩暈,眼裡清波綠水碧草殘花漫天亂轉,他分不清楚究竟剛才是在做夢還是現在正在做夢。剛才的一切那麽真實,現在的一切也那麽真實……
“葉大哥小心!”沈玉泓驚叫一聲,葉疏影連忙轉身回頭,只見華潛一掌向他腦門拍了過來,掌風已然穿過了他的發絲。葉疏影心下大驚,急忙後退兩步,右手食中二指合並,迅速擊出,點在老者掌心。在指尖與老者掌心接觸的一瞬間,他的身體也被掌力所震,重重地摔了出去。
沈玉泓快速奔到葉疏影身邊,不等他起身,拉起他的手臂,道一聲:“快走!”兩人躍上馬背,快速離開。
那四名年輕人一陣失望,帶著戰敗的羞愧向華潛身邊靠攏。華潛歎了一口氣,道:“此女不僅不受‘波心蕩’的迷惑,而且能夠破解本派的神曲,萬萬不能留她活在世上……”說話間忽然身上顫抖、抽搐起來,體內五髒翻騰,劇痛難忍,筋骨皮肉上的力量連同內力一起慢慢消散,連呼吸也急促起來,分明出氣多進氣少。
老者心裡一陣驚慌,整個身體栽倒在地,冷汗淋漓,慢慢地連抽搐的力氣也沒有了,口中隱隱吐出“報仇”二字,心跳呼吸也跟著停止了。
那四名年輕人一陣驚慌,叫道:“師父,師父醒醒,師父您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