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葉知秋睡了個自然醒,從床鋪上起來後,走出了公共大帳,完後上了馬,又策馬徐徐走進了北側城門,準備利用這個白天,好好觀賞一下這黑土城的風土人情。
黑土城地處羌羯族領土的南部區域。這羌羯族畢竟是一支遊牧民族,主要以遊牧狩獵為主要生存手段,因此再往北走,便基本上鮮有城郭,大體上都是成片成片的草原大帳。而只要是過了這座黑土城,便其實已經距離北境的邊界不遠了。稍微去趕上幾天路程,便可跨越北境的邊界線,正式進入以農耕文化為主體的中原地區了。
葉知秋口中輕聲哼著節奏歡快的民間小曲兒,騎著身下那匹又老又瘦的黑馬,一路便晃晃悠悠地通過了北側城門,直朝著黑土城的中心區域徐徐行去。
“高高山上,有一位老僧,身披著納頭幾千層…您要問那老僧的年高邁,曾記得那臨江樓子始建成…”
過不多時,葉知秋便尋摸到了一處露天的街邊兒小吃鋪兒。早已饑腸轆轆的葉知秋,當即將老馬拴在了一旁的木樁子上,完後管老板叫了一盤兒熱氣騰騰的烤牛肉和一小壺兒燒酒,開始用小刀一邊割著大口嚼牛肉吃,一邊小口地咂摸著壺中的燒酒,整個人享受得是不亦樂乎……
正在葉知秋大快朵頤之際,卻忽然間,見當街上有一隊北境重騎兵打扮的人馬,正快馬揚鞭地從眼前飛馳了過去。這見這夥兒人馬的穿著打扮,與先前‘北境首劍’耶律才所率領的那一批人馬有幾分相似之處,但又不甚相同,身上所披鐵甲幾乎將整個兒上半身全部護住。其身上所佩戴的武器,也都基本上以需雙持的重型兵器為主,完全瞧不見諸如馬弓、彎刀之類的物件兒。
此時,處於葉知秋所在的位置,伴隨著一眾高頭戰馬經過時所裹挾的滾滾塵煙,只需朝當街上掠過的這批北境重騎兵身上瞧上一眼,便可霎時間感受到其威風赫赫之氣勢,給人以一種極其強烈的壓迫感。
待到這夥兒重騎兵走遠後,葉知秋朝路旁吐了兩口唾沫,直至確保自己嘴裡已沒有方才被濺進來的塵土,這才喝了口燒酒漱了漱口,旋即問那小吃鋪兒的老板道:“我說老板,這幫子人是幹嘛的啊?瞧著可是夠橫的…”
“這是黑土城烏爾善大首領旗下的人…”
還未等那老板言語,卻聽見旁邊兒一桌有人說道:“…而走在頭裡的那個,便是烏爾善大首領!”
葉知秋循聲望去,見於一旁的小桌邊兒上,坐著一高一矮兩名羌羯族漢子。這兩人的身形打扮都頗具特色,那高個子瞧上去幹乾瘦瘦,下巴頦兒上蓄著尖尖的山羊胡兒,於身旁立著一把長長的樸刀;而一旁的矮個子,則是身板兒極其地厚重敦實,臉頰上有一道又深又長的刀疤,於其腰間一左一右別著兩把寒光閃閃的無鞘彎刀。這二人均頭戴厚絨絨的羊皮帽子,身著粗麻布依和牛皮馬甲,一打眼兒瞧上去,便透出一股子濃濃的江湖氣息。
“嘿嘿,兄弟,我瞧你這副扮相兒,怕不是中原人吧?”只見那矮個子開口說道,而方才接了話茬兒回答葉知秋的那位,也正是此人。
“呵呵,在下正是…”葉知秋朝那二人微笑著拱了拱手道。
“嗨呀,那你這會兒來黑土城這邊兒遊玩兒啊,可還真不是時候…”那矮個子聽了這話,繼續言語道,“最近呐,這黑土城的布兒赤金盟主與烏爾善大首領之間,可是正處於水深火熱的爭鬥之中啊…哎…”
“喲?這可是怎麽話兒說的啊?”葉知秋一聽這話,
不禁是來了興趣。反正此刻也是在獨自一人吃肉喝酒,不妨便與這二人嘮上一番,打探一下這城中的消息八卦。 “嘿嘿,這一切啊,還得是從三個月多以前說起…”
矮個子一見葉知秋對此感興趣,也不禁是挑起了自己個兒的話茬兒,當即便唾沫星子滿天飛,開始眉飛色舞地講述了起來。
“最為中原來的,兄弟你可能不大了解。但是俺們羌羯族啊,自古以來,那本來是能征善戰的馬背民族。掠奪資源與戰場上的廝殺,那才是俺們早先賴以維系生存的資本…”
“然而,在這近幾十年以來啊,俺們羌羯族的大盟主與旗下眾部落的盟主們一合計,便展開走親近中原各大派系的路線,開始以與中原各城池之間的商業貿易為主。同時呢,雖說俺們仍然還是那馬背上的民族,仍然也還是喜歡過著刀頭舔血的日子,卻早已放棄了侵略與掠奪的戰略,開始轉型去做雇傭軍團,幫中原的各大城池去打仗…簡而言之呢,那便是誰給錢,就給誰做事兒,當年征戰戎馬的生涯啊,那是早已不複存在啦…”
“嘿,那不是挺好的嘛…”葉知秋聽到這兒,禁不住插話兒道,“大家夥兒互利互惠、其樂融融啊,又何必殺來殺去、你死我活的呢?”
“可是話雖如此,並不是所有部落的羌羯族盟主們,都希望事態如此發展的…”卻見那矮個子擺了擺手道,“這不嘛,由於這一屆的大盟主,近些年來所表現出來的態度,那是極其地親近中原。尤其是跟什麽京城啊、凌霄城啊之類的,可謂甚是交好…結果沒承想,這一來二去啊,便引得了俺們這黑土城布兒赤金盟主的嚴重不滿…”
“俺們城的這位布兒赤金盟主呢,是一位極端的強硬派。他堅持認為啊,俺們羌羯族就不應該去走這親近中原的路線,搞的是現如今,有好多族人都淪為了搞皮毛貿易的商人,要麽就是成為了替中原各大城池所賣命的傭兵,可謂是嚴重地喪失了羌羯族作為驍勇善戰之族的臉面與尊嚴…”
“…因此啊,這布兒赤金盟主對於中原的態度便總是充滿了敵意,認為俺們應該回復到幾十年前的生活方式中去。唯有依靠廝殺與掠奪,方能彰顯出俺們羌羯一族骨子裡的驍勇與彪悍…不然的話,那便是狼群淪為了羊群,早晚要成為任人宰割的主兒…”
“然而俺們城中啊,有一位烏爾善大首領,卻始終堅信大盟主的整體戰略是正確的。世界在發展,俺們羌羯一族呢,也總不可能永遠做刀頭舔血的劫匪…因此呢,在其他眾首領們紛紛不言語,對於布兒赤金盟主的行為表示默認之時,烏爾善大首領卻是處處跟這布兒赤金盟主作對,可謂是鳴鑼敲鼓地堅決擁護俺們羌羯族大盟主的戰略,而與這布兒赤金盟主處處不對付…”
“於是乎呢,這要是放在平日裡,布兒赤金盟主還沒法兒對烏爾善大首領啊,做出什麽實質性的打擊報復。畢竟,這雙方手底下都有兵馬, 真要是動起手來,就算你是本城的盟主,那也得是兩敗俱傷,佔不到什麽便宜…”
“然而呢,就在三個多月之前,這烏爾善大首領受中原凌霄城所約,率領手下兵馬,以雇傭軍團的身份,參加了中原北部玉山城與外部蠻族之間的戰爭。結果沒承想,這一仗下來,玉山城慘敗,城池被外部蠻族所吞並。烏爾善大首領旗下兵馬也跟著一並損失慘重,落了個慘敗而歸…”
“這麽一來,布兒赤金盟主可算是瞅準了機會。於是乎,就在烏爾善大首領旗下兵馬元氣大傷,尚未恢復得過來之際,布兒赤金盟主當即便率軍直入,將烏爾善大首領手下所管轄區域的物資資源給大肆劫掠了一番…這一下子,雙方的矛盾可謂是愈發地激進了起來。烏爾善大首領剛吃了個大啞巴虧兒,卻由於手下兵馬嚴重虧損,而沒法兒及時地反擊…嘿嘿,這可真是一場好戲啊…方才那烏爾善大首領,便是直奔著城中的盟主府而去的…”
葉知秋聽了這番話,略微思忖了片刻,旋即說道:“這麽說來,你們這烏爾善大首領還真慘。在外邊兒損兵又折將不說吧,這才剛一回了來,家門口兒就被自個兒的盟主給抄了…既然如此,這烏爾善大首領應當是短時間內兵馬不足,沒法子做出有效的反擊才對。為什麽適才,又要帶著身下這麽一幫子人,氣勢洶洶地衝到盟主府上去呢?”
“嘿嘿,那是因為啊…”矮個子聽罷,笑吟吟地回應道,“最近烏爾善大首領旗下所管轄的區域,又發生了一些重大的變故,一些聽起來頗為詭異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