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禾這些天在等,等一個陳松傑與陳家的因果斷掉的契機。
這個契機也不會太遠,入了《懲治名錄》的勢力,很快就會被清剿,通常不會超過三個月。
具體什麽時候執行,有很多因素。
最優的是受害者或親朋來風雨樓申請復仇,最快的是受害者死了,還沒有人肯為其報仇。
後者風雨樓會在第一時間替被害者“尋”一個報案人,最快的時候當天案發,當夜就處理了。
較真的話會查無此人,可天底下誰能從風雨樓中查到一個不存在的人呢?
前者要多走一些程序,比如商議酬金。
清剿行動堪比朝廷的抄家,惡徒勢力的財產名義上會歸屬受害人。
很多時候這筆錢是不足以支付清剿行動的酬勞的,這時候就需要報案人用其他方式來支付了。
此刻三月底那個被陳松傑看上的江湖女子,已經簽下了十年泠鳶的契約。
她的表哥,因此得到了一塊復仇牌,可以在請事區的一處高椅坐三天,招募願意參與清剿的江湖人。
是否在這流程中嗅到了算計的味道?
沒錯,風雨樓在維持江湖的秩序,也在算計江湖。
她需要這套流程來主張自己的無情,聲張自己的程序正義,保證自己的可持續性。
這是風雨樓第三代山主趙青舒定下的規則,她的另一個身份是乾朝九公主。
一個俯瞰眾生的高位者,個人性命從來不是優先考慮的因素,個人情感更是棄之如敝履。
孫禾覺得她不近人情,可風雨樓確確實實靠著這套規則穩定高效地運作了上千年。
當然,這不是孫禾在這等待風雨樓清剿陳家的主要原因。
問題還是出在陳松傑身上。
上次中秋節偶遇,孫禾將兩人的因果線撥斷過。
其結果就是陳松傑呆滯了一陣子,又重新接上。
嘗試數次皆是如此。
既然新能力在他身上不好使,那就不用了唄,反正他也時日無多了。
等待的這期間孫禾基本都在看話本,正如她之前說的,個人愛好。
其次就是偶爾投射神識觀察一會陳松傑,想看看他在日常中會不會提及地球上的事。
結果嘛,寫書賣不出去後,這幾天他都在搗鼓玻璃。
這流程孫禾可熟了,連結果都能給他預測了。
公孫莊當年燒了整整兩年都燒不出一塊透明玻璃,所以他想靠這玩意發財的路子是沒戲了。
在寸頭壯漢舉復仇牌的第二天,孫禾的熟人來了。
前山長瞿滄海,和現任山長瞿珍瓏。
嗯,還有若乾隨行人員。
一行人在外邊的架勢孫禾不清楚,只知道瞿滄海門都不敲,哐當推開門就鑽進屋裡找她。然後趴在睡椅旁抱著她一個勁的蹭,蹭得滿臉都是粉。
得虧隨行的人眼力勁可以,沒有跟著進來,否則這堂堂的風雨樓前任山主是這德行,威嚴怕是要掉得稀碎。
孫禾能從臉頰的觸感上體會到她皮膚的乾枯,等她蹭夠了推開一看,竟是氣血衰敗老態龍鍾的模樣。
“我離開前你才不到百歲吧,怎麽變成了這樣?”
在神識的檢查下,髒腑有損,骨質有缺。
其體內的氣血自行運轉中,有兩截脊骨都被忽視了。
“母親她23年前傷了根本,提前進入了衰敗期。故而我擅自做主,以她的名義下達了尋找您的命令。
”身著風雨樓山主的金邊玄鳥衣的高挑女子撥開簾子進來,微微躬身抱拳行禮:“現任山長瞿珍瓏,見過風清雨風大人。” 孫禾看了她一眼,隻覺她與以前的形象差別巨大,便沒再關注。
牽著瞿滄海的雙手說:“你全力運轉氣血。”
說罷,便以極緩的速度,將微量的生命力渡了過去。
說是微量,一息便是普通人兩年壽元的生命力。
身體獲得的巨大愉悅感使瞿滄海瞬間就明白自己得到了什麽,連忙運轉氣血,專心致志地接收這份饋贈。
她乾癟的皮膚肉眼可見地恢復彈性,臉上的褶子悉數消失,花白的頭髮變得漆黑油亮……
無聲無息間,竟是一副“返老還童”的景象。
瞿珍瓏面對此情此景,難以用言語言表。
她不敢動彈,甚至不敢呼吸,生怕輕微的響動,都會打斷母親得到的福源。
50息後,孫禾停止了輸送。
看著血肉恢復、髒腑和根骨仍舊有損的瞿丫頭,忍不住皺眉。
衰敗期果然沒辦法靠這種手段處理。
她嘗試用神念將溢散出來的生命力壓回瞿滄海的體內。
然而沒有用, 壓回去後她也只能損一絲吸收一絲。
總不能一直用神念籠罩著她吧。
她抬眼看了眼瞿珍瓏,神識掃過她的山主令牌,確認後,這才當著她的面從乾坤珠裡取出朔玉。
捏下一個指頭的量,見瞿丫頭花枝招展的模樣,笑了笑又取出朔金。
用神念一邊將朔玉捏成扁平圓潤的珠子,在裡頭刻寫銘文。一邊將朔金塑形拉絲,做成了一條工藝繁複的項鏈。
將溢散出來的那些生命力塞進朔玉珠裡,裝到項鏈上,進行最後的編織加固,一條精美的吊墜就完成了。
從瞿滄海身上抽取一滴血融入其中,然後給她戴上。
瞿滄海察覺了動作,睜開眼,看著湊近了給她戴項鏈的孫禾,問:“這對您影響大嗎?”
“不大,九牛一毛。”
孫禾端看了一下佩戴效果,自誇道:“嗯,還行。”
瞿滄海觸摸吊墜,她能感受到上邊有一縷縷牽引與自己勾連,那股令身體歡呼雀躍的能量以非常緩慢的速度輸送給自己。
“你這叫‘天人早衰’,某個酒劍客給自己臉上貼金起的名稱。我現在還沒有根治的頭緒,先用這個止住惡化。”
“您這次消失這麽久,我以為再也見不著您了。”
孫禾伸手去抹毀了妝容的淚水,嘲笑道:“你這小哭包,你女兒在邊上看著呢。”
“讓她看,讓她看!這些年天天被她說‘耍小孩子脾氣耍小孩子脾氣’,她根本沒把我當母親看。哼!”
說完還嘟嘴,本就圓的臉變得跟個包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