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良久，馬格斯終於做好了準備工作，從帳篷中鑽了出來。此時，閑得蛋疼的羅傑正在無聊地往天上扔他的混沌魔法，一團團翠綠的光球到處亂竄，唬得康寧特意派了一支小隊出來調查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狀況……

　　看到馬格斯出來，羅傑斷開與源海的連接，揉了揉因為過度施法而有些發脹的太陽穴，然後迎了過去。

　　“完成了?”他問道。

　　馬格斯看了羅傑一眼:“只不過完成了準備工作，還需要至少一個月。”隨後他瞥了下盡忠職守的納維，對羅傑說道:“跟我走走吧。”

　　羅傑知道馬格斯要交代些話，便跟上了對方，走向一個小山包。月夜昏暗，羅傑隨手在腦袋上扔了個聖輝術權當照明。

　　“永夜谷到底是個什麽地方?”羅傑邊走邊問。

　　“亡靈法師的聖城。”馬格斯言簡意賅地回到。

　　羅傑聞言尋思了下，又問道:“打下來很困難麽?”他跟亡靈法師們有仇，很深的仇。

　　馬格斯轉頭看了羅傑一眼。他知道羅傑有一個朋友因為亡靈法師而死，也知道羅傑險些喪命在對方手上，所以很理解他的心情。不過他並不希望羅傑意氣用事，於是說道:“永夜谷在教廷的圍剿下屹立近千年，不是沒有道理的。”

　　羅傑點點頭，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馬格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又走了一段時間，直到山包頂端，將燈火通明的康寧鎮收於眼底。

　　“如果魔族入侵，永夜谷願意出世對抗。”馬格斯看了一會兒夜色，才對羅傑說道。

　　“哦?這個消息讓我很驚訝。”羅傑隨口應道，語氣中卻並沒有任何驚訝的意思。

　　“你不相信?”

　　羅傑聳聳肩:“一個被整個人間界排斥的邪惡組織，竟然會為了人間界與魔族對抗，我大概是無法理解他們的動機的。”

　　馬格斯沉默了一會兒，回道:“至少，永夜谷的宗旨是探究本源之密，而不是屠滅整個世界。如果魔族佔據人間界，以本源為思維基礎的人類死亡殆盡，並不符合永夜谷的利益。”

　　羅傑聞言笑了下，有些詫異地問道:“這種權衡利弊的舉動，可不像教父你的風格。在你老人家心中，可一貫只有對錯，沒有得失啊。”

　　馬格斯沒有回答羅傑的這句調侃。

　　羅傑也沒有期待對方回答，玩笑之後轉而問道:“你現在了解魔族了麽?不會對他們的印象仍舊停留在《聖典》的描述上吧?”

　　對羅傑直白的質疑，馬格斯並沒有被冒犯的感覺。他現在已經不再將以前的自己當作自己，三區主祭馬格斯已經死了。現在站在這裡的，是巫妖古滕貝格。所以他很平淡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很了解。永夜谷的藏書，對魔族做了非常詳盡的描述。”

　　“是麽?正好我這邊也搜集了很多資料，我們相互說說，交換一下信息?”羅傑頓時來了興趣。

　　馬格斯點點頭，將他從永夜谷得到的資料大略複述了一遍。永夜谷典籍所載也算豐富，從遠古精靈戰敗退入魔界開始講起，大抵與羅傑所知相差仿佛。不過永夜谷並沒有與最近一次魔族入侵相關的資料。

　　羅傑也不藏私，將魔界主戰派全面佔據上風，主和派被集體流放的過程告訴了馬格斯。

　　馬格斯聽後，雖然有些驚訝於羅傑所知道信息的深度，但也只是將關鍵點默默記在了心中，並沒有追問這些信息的來源。

　　羅傑也樂得不用花費時間去解釋。

魔族長公主艾琳諾還在康寧，羅傑並不想暴露她的身份。他的這些話，永夜谷相信最好，若是不相信，他也無所謂，畢竟信任不是一天兩天便能建立起來的，兩方即便有萬一的機會合作，也不會是現在。　　交換了魔族的信息，馬格斯又將極北之地亡靈法師的派系向羅傑介紹了一遍。

　　永夜谷雖然在極北之地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是所有亡靈法師所憧憬的地方，但其對各個亡靈派系並不構成統轄關系，也不會涉足那些派系的具體事務。它就像帝國中的一所高等魔法學校，培養了眾多傑出法師，但卻絲毫不干涉這些法師加入帝國中的哪一個陣營。

　　馬格斯不希望羅傑認為永夜谷對他友善，便一廂情願地認為所有亡靈法師都對他友善。

　　其實羅傑並不需要馬格斯的提醒，他當然不會放松對亡靈法師的警惕。事實上就算是永夜谷，如果有能力將其踏平的話，羅傑也不會留手——即便其可能成為對抗魔族的盟友。羅傑對亡靈法師的痛恨是刻骨銘心的，不以利弊而轉移。

　　不過這也是羅傑首次知道亡靈法師中擁有眾多派系。比如曾經在帝國境內搞出邪教的“命運眷者”們，他們便是一波狂熱的宿命論者;而協助蒙斯特王國對抗帝國，後來在林海中追殺羅傑等人的亡靈法師，則屬於激進的入世派。另外還有鑽研元素魔法的學院派，醉心於靈魂研究的古典派等等。

　　不甚遼闊的極北之地，竟然分割出十余個大大小小的亡靈派系……

　　“活得太久閑得麽?”羅傑嘟囔著，對亡靈法師的現狀作出了評判。

　　馬格斯沒在意羅傑的牢騷話。他只是要將想說的話都說出來，至於羅傑怎麽理解，他不想再干涉了。所以馬格斯沒有回應什麽，只是繼續問道:“你知道‘源海之源’麽?”

　　“嗯?”羅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對他來說，源海本身就已經是終點，難道它還有更深的源頭?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於是回答:“不知道，不過聽起來似乎很有趣的樣子。”

　　馬格斯繼續問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你身為一名為神所不喜的法師，卻可以連通源海;而我，墮落成了一個巫妖，同樣能夠連通源海?神，究竟為什麽容許我們繼續借用祂們的力量?”

　　這個問題，羅傑當然想過。他不願意放棄使用魔法，就是擔心某一天神發現了他的“卑劣本性”而不再眷顧於他。

　　不過羅傑當然不知道答案——除了神，又有誰會知道答案呢?

　　所以羅傑回答道:“想與不想，又有什麽區別?就算我找到了自以為正確的答案，沒有神的確認，我又如何知道那是正確的?而如果神願意確認，又何須多此一舉的讓我自己去尋找答案，而不是直接告訴我真相?”

　　“如果我跟你說，源海並非源自萬神殿，而是源自更神秘與強大的存在，比如說創世神呢?”

　　羅傑的心動了一下，但卻沒有回答馬格斯的這句話。而後者則繼續說道:“如果我跟你說，眷顧我們的神，只是將我們的本源與源海連通，而不是直接向我們提供聖力呢?如果我跟你說，當通道建立， 即便是祂們，也無法輕易再將通道切斷呢?”

　　羅傑的眉頭皺起來。馬格斯的話，觸動了他內心的隱憂，所以他無法再用戲謔調侃的語氣來應對。他抬起頭來，看向馬格斯嚴肅認真的表情，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才回道:“我很希望教父你的揣測是正確的，但是我又不願意天真地、一廂情願地相信你的揣測是正確的。”

　　馬格斯保持沉默。

　　羅傑將目光挪開，看向夜色中的康寧鎮，問道:“這也是永夜谷的研究結果?”

　　“這只是死亡意志阿蘭蒂爾的猜測——他對神眷者長達四百年的研究後作出的猜測。而我將協助他對這個猜測進行驗證。”

　　“死亡意志阿蘭蒂爾?”羅傑問。

　　“永夜谷四巨頭之一。”馬格斯解釋道，隨後將籌謀者、馭靈者、血腥女爵的名號介紹給了羅傑。

　　羅傑點點頭，回道:“我明白教父的意思了。如果以後我在這方面有所得，會與教父聯系。畢竟，如果能夠知道真相，我還是想知道的——雖然我不覺得幾個亡靈法師能夠了解神的奧秘。”

　　馬格斯輕笑了一聲，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在羅傑面前表露情緒。隨後，他從背囊中拿出一本筆記，遞給羅傑道:“這是兩種塑造巫妖之軀的法門。佐伊基礎不好，一個月時間未必能夠掌握。在她學會這些法門之前，你先學習一下，保證她的雙腿不至於衰敗。我會指導你。”

　　羅傑接過筆記，隨便翻了下便將其收到了隨身背包。

　　“教父放心，佐伊，我是將她當親妹妹看待的。”羅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