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芙蕾雅看來，羅傑要求的，都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她而言，三周前出現的那股神秘的元素力量，如果折算成價值的話，即便是一整個侯爵領都難與之相提並論！眼下這個交易，她又怎會有拒絕的理由?

　　羅傑又抿了一口杯中酒，靜下心來，從半年前的試煉場開始說起，講到了愛維山之戰，講到了佩克傳授他的疏導魔力的方法，講到了那個圈圈點點的日歷，講到了三周前冰魔女控制不住魔力、險些喪命的危險，最後講到了她乘風而去……

　　唯一沒有說的，是蘿莎分離本源的事。這件事，羅傑清楚，只要說出來，他和她都不會有好下場。

　　講述了一切，羅傑對芙蕾雅念了幾個精靈語單詞:“元素體質，西索恩的詛咒?艾露娜的賜福！”正是最後一段時間，佩克讓羅傑翻譯的那本精靈典籍的名字。

　　聽了這幾個詞，芙蕾雅輕輕在口中念叨著“元素體質”，似有所感，顯然對精靈語也是頗為精通的樣子。

　　“可惜的是，那本書毀在你與佩克的交手之中了。否則，現在直接拿出來，也能給你節省點時間。”羅傑最後說道。

　　芙蕾雅略無意識地點了點頭，似乎在消化羅傑所說的一切，並沒有立刻接口。好一會兒，她才從沉思中回轉，似笑非笑地盯著羅傑的眼睛問道:“你很喜歡她?甚至，愛她?”

　　羅傑自嘲地笑笑。在講述蘿莎琳德的過往的時候，他並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感情，被一個精明女人聽出來其中的情愫，並沒有什麽意外。

　　“如此，我有理由相信，你對我有所保留。”芙蕾雅用柔媚但是危險的眼神看著羅傑說道。

　　羅傑沒有為芙蕾雅的話表現出任何異樣，這些都在他的劇本中，所以他很平靜地回答道:“我說自己毫無保留，你也不會相信吧?即便是向光明神發誓。”

　　芙蕾雅撇撇嘴。自從她來到羅傑的小屋，羅傑還是第一次見她做出這麽情緒化的表情。“向光明神發誓?你們這些男人啊，要說向愛與美之女神發誓，我或許還會相信多那麽一丁點。”

　　“愛與美之女神?”羅傑一怔:“萬神殿還有這號神?”

　　芙蕾雅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我只能向你說，我確實毫無保留了。”羅傑斟酌著語氣，念著他反覆思量過的台詞:“只要你仔細想一下就明白，佩克是不可能讓我知道太多事情的。幾周前，佩克飛空而至，就是想取走我這個當事者的性命。好在，你與那位黑衣老人拖延了時間，才讓傑爾曼的法師有所警覺，逼迫佩克連夜帶走了蘿莎。說起來，算是普羅德摩爾小姐救了我一命呢。”

　　芙蕾雅沒有對“救命”這件事發表什麽評論，只是揣摩了一下羅傑的話，繼續問道:“你對他們的去向一無所知?”

　　“既然沒有滅我的口，他們只會去我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想在我這裡找到線索，恐怕要讓小姐你失望了。”羅傑毫不遲疑地回道。

　　芙蕾雅點點頭，站起身來，半轉過去，卻又向羅傑說道:“這些消息，你會保密吧?”

　　面對芙蕾雅這最後的敲打，羅傑只能報以苦笑:“招惹小姐一人，我已經寢食難安了，得有多賤，還去招惹其他強者?我只是個小人物，隻想平靜地活過下半生而已。”

　　芙蕾雅點點頭，不置可否。

　　羅傑也站起身來，第一次正視芙蕾雅的眼睛道:“還有最後一件事，請容在下冒犯，再提醒一下普羅德摩爾小姐。

在下活著，雖然是個不穩定因素。但是如果在下死了，我向小姐保證，這個消息肯定會滿城皆知。”　　芙蕾雅點點頭，沒有在意羅傑最後帶著威脅的言語，而是直接拉上兜帽，消失在小樓的出口。

　　而羅傑則盯著門外的夜色，許久，緊皺的眉頭都沒有松下來，因為他從芙蕾雅身上看到了有異於傑爾曼法師的關注點……

　　高級法師們都將關注點放在佩克的身上，即便羅傑提到蘿莎琳德，他們也希望從該女身上找到佩克異常的原因，而不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而芙蕾雅，幾乎沒有考慮過佩克的存在，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冰魔女身上。

　　尤其是羅傑提到“元素體質”的時候，他明顯能看到芙蕾雅眼中的異彩。

　　這個女人很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點，盡管羅傑一直在努力暗示，蘿莎琳德不過是佩克的試驗品。

　　沒能成功誤導芙蕾雅，讓羅傑絲毫沒有得脫大劫的輕松，反而心情更加陰鬱。他不知道芙蕾雅會對蘿莎做什麽，並且即便他知道，也絲毫幫不了蘿莎的忙。強烈的無力感縈繞心頭，讓羅傑這個自詡玩世不恭的人都想找個地方大哭一場……

　　使勁閉了閉眼，終於將翻湧的陰鬱心情壓了下去，羅傑長歎了一口氣，將自己直直地扔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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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爾曼的法師們當然沒有再給羅傑安排一個雷系的高級法師，他們似乎已經把羅傑給忘記了。

　　當羅傑還有些忐忑地找到已經升級為代理學院長的紅發婦人的時候，她正忙得焦頭爛額，連張口的機會都沒給羅傑，就指揮助手把他給打發到走廊的長椅上去了。

　　羅傑百無聊賴地等了兩個小時，才終於見到了一臉不耐煩的她。

　　“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兒?”脾氣火爆的代理院長一點客套的意思都沒有。而且看她那張帶著點莫名其妙意味的臉，應該是把羅傑這個人給忘到第三月運行軌道之外了。

　　羅傑心裡邊一陣腹誹，不過他卻知道，眼前的情況卻正是他所期待的:看起來傑爾曼的法師仍然沒有意識到蘿莎琳德的重要性。否則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把線索集中到自己身上，那就不會如此輕視自己了。

　　“咳咳，我的名字是羅傑·克裡茲曼。‘前’學院長佩克·杜蘭德的學生。”羅傑咳嗽了一下，略略掩飾了尷尬，向紅發婦人解釋道，還特意在“前”字上加重了語氣。

　　“哦……”頂著一對大大黑眼圈的女法師這才將眼前的瘦高個兒跟那個滿臉是血的倒霉蛋聯系起來。她將手中的文件扔在桌上，然後頗為疲憊地揉揉太陽穴，滿肚子的怨氣就是個僵屍都能感覺到。

　　看起來，她屁股下面的位子坐得不怎麽穩當。

　　傑爾曼的代理學院長食言了。

　　本來嘛，學院內擁有高級法師職稱的電系教授一共就剩四個，每個人都招滿了學生。現在佩克跑路了，留下學生本就難於處理，就連那“正直的馬赫”都未必能找到合適的導師，至於他這個聲名狼藉的掛名學生，哪個電系大法師也不會瞎了眼把他給收下來……

　　羅傑本來就沒指望太多，不過手上的籌碼不用白不用。

　　既然眼前的這個代理學院長把以前說過的話硬生生吞了下去，他也不介意多敲一點資源回來做補償。兩個人的協商結果是和諧的，傑爾曼多出點錢和資源，羅傑便“勉為其難”地成了一個沒有導師的“自由”魔法習練者……

　　從財務處踱出來，羅傑顛了顛手裡的錢袋，對領到的首筆資助金還是挺滿意的。並且，由於這筆資金的存在，他決定將考取中級法師執照並且離開傑爾曼的時間盡量後拖。

　　畢竟，一個月十五金幣的資助和二級魔法材料申領資格，可不是一般的“自由”法師能擁有的。

　　這份補助的有效期可是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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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一天天冷了下來。沒多久，寒冬便籠罩了帝國的北方行省。

　　埃姆鎮街面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漸漸稀少了起來。冬雪紛揚的時候，即便是帝國寬闊平整的驛路也不便於通行。只有那些最能吃苦耐勞的北方遊商才會無視這些障礙，依舊活躍在商路的各個節點上。

　　羅傑大多數時間都窩在自己的小樓內，有時候看看精靈語，有時候研究一下夢眠法珠中凱伊提供的法陣，隔三差五還會摸黑去傑爾曼訓練場放幾個連鎖閃電，以防丟了手感。而實在無聊的時候，就會去雲樓找個姑娘。

　　莉莉安依舊那麽得善解人意，總是讓羅傑能將一肚子的悶氣釋放得乾乾淨淨。只是她時不時會提起小黑丫頭，讓兩個人之間有些冷場。

　　傑爾曼放冬假的時候，羅傑覺得，應該回三裡堡看一眼了。

　　這些天來，羅傑腦袋裡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跟蘿莎琳德相關的麻煩事兒。芙蕾雅一去無蹤， 他可不覺得自己的小命就沒有丟掉的危險了。也許短時間內，芙蕾雅為了信息的獨佔性，不會給羅傑找什麽大麻煩。

　　可是誰又能擔保，芙蕾雅追尋無果之時，會不會再殺回來，想盡辦法從羅傑口中得到她所認為的“隱藏的信息”呢?

　　以這個女人先前的行事方式來看，想必不會有什麽顧忌。羅傑覺得，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或許還有什麽辦法來要挾或者拖延;可是如果有把刀架在爹媽的脖子上，他會有什麽反應，羅傑還真不敢去想……

　　“要不要回去跟老爹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轟掉自己家的房子，然後脫離父子關系?這樣或許有點用吧?”羅傑在心裡邊嘀咕著。

　　這麽做有沒有用當然只有天知道了，不過想來，即便有些用處，也不會太大……

　　羅傑頗有些煩惱。實力不夠的時候，知道的多了真不是什麽好事兒。他有心想給恩嵐寫封信，尋求薩氏的庇護，可是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交代來龍去脈。

　　他不可能將冰魔女元素體質和分離本源的事情如實相告。可是不如實相告的話，又怎麽能激起薩維德拉家族的重視呢?畢竟恩嵐能調用的資源也並不是很多，想對抗魔導士級別的人物，他也只能依靠家族的力量……

　　思來想去很多天，羅傑最終還是放棄了恩嵐那邊的支援。只是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囊，挑了一個不怎麽寒冷的清晨，離開了埃姆鎮，在積雪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向三裡堡方向走去……

　　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了，但是他很想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