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卷積著黃沙不停的摧殘著本就破舊不堪的小窩棚。
黑暗低矮的窩棚內只有一個鋪著四角羊皮毛的木床,還有就是一張看不出顏色的皮毛毯子,四五個孩子衣不蔽體的縮在木床上,他們身體黧黑瘦弱,四肢細長,但是肚子鼓鼓的,臉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十分可怖。
兩個看著年齡大一些的孩子目光呆滯,幾個小的孩子則是不停的哭著。
一個三四歲的男孩咽了咽吐沫,無奈的看了看傻乎乎的哥哥姐姐,只能抱起兩個弟弟妹妹,將自己的手指舔乾淨後塞在他們的嘴巴裡。
“叭叭……”
兩個一兩歲的嬰兒對一切都還懵懂無知,他們隻把哥哥的手指當成了母親的乳頭,拚命地吸吮起來。
過了一會兒,兩個嬰兒越吃越餓,就都大哭起來。
哥哥驚慌無措的擁著弟弟妹妹,看著兩個仍舊麻木的哥哥姐姐,他雖然從小就很聰明,也一直疑惑為什麽自己跟哥哥姐姐不同,但是終究他的年齡太小,也沒有受到過教育,看著一團混亂的家裡,他也漸漸紅了眼圈。
過了好久,窩棚的草簾被人掀開,一個瘦弱的身影鑽了進來。
男孩看著這個熟悉的身影,急忙說道:“媽母……”
那兩個年齡大一些的男孩和女孩也突然有了精神,掙扎著起身走過來,那個身影是個瘦小低矮的女人,她滿臉的疲憊,身上的破麻袍也肮髒不堪,可是她看到幾個孩子卻露出了微笑,伸出乾枯粗糙的手抱住兩個兒女,而後又從懷裡顫顫巍巍的取出了幾顆仙人掌果。
兩個大孩子急忙去搶,她給了兩個孩子和男孩一人一個,看著手心裡的三個果子,又咬咬牙悄悄給了男孩一枚。
女人深吸一口氣才把最小的一雙兒女抱起來,而後將最後兩個果子嚼碎了喂給他們。
至始自終,這個女人都沒舍得吃一個,即使這些果子是她走了很遠才采摘到的,即使她現在饑腸轆轆,口乾舌燥。
但是看著嗷嗷待哺的孩子,她只能忍住,期盼著自己的男人晚上回來的時候能從神官老爺家領回來一些豆皮、麥麩來果腹了。
就在女人皺著眉頭哄孩子睡覺的時候,男孩看哥哥姐姐吃了果子出去玩了,他悄悄的湊到媽母面前,塞到女人手心一枚仙人掌果。
“媽母。你吃。”
感受到掌心熱乎乎的果子,女人的眼睛頓時進了沙子,她擦了擦眼角的濕潤,抱住了男孩,低聲說道:“牛毛,你是個特殊的孩子,也許你是老鼠窩裡走出來的貓,你吃吧孩子,媽母在外面吃過了。”
牛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接過果子塞進口中,他轉過身大口的咀嚼著,一開始滿口清香甘甜的果肉果汁讓他的喉頭不斷湧動,可是隨著他大口的咀嚼著,兩腮的淚水混進了口中的果肉,鹹苦漸漸的壓住了甘甜。
……
先知看著眼前這個麻衣露洞,瘦弱不堪的女人,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童年的回憶,他的眼圈不知不覺的泛紅了。
“媽母!”
先知啞著嗓子低聲叫道,說完還跪下抱起了女人。
藕聞言身體一顫,她瞪大著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顫聲問道:“你……你是誰?”
先知低聲道:“我是牛毛,你的兒子。”
藕瞪大著眼睛看著先知,顫聲道:“你真的是牛毛嗎?你怎麽和小時候長得不像了?”
先知輕輕的唱起了母親哄自己兄弟姐妹睡覺的兒歌,
他的歌聲讓藕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也開始有些相信眼前的高大英俊的男人是自己的三兒子。 她拉著先知的衣袖,問道:“你失蹤了好多年,好多年,你去哪了,我可憐的孩子?”
先知微笑的撫摸著母親的臉頰,柔聲道:“我離開這裡已經八年了,是神明帶我去了智慧園,我在那裡得到了上天的啟示……
現在我回來了,我來為您傳播真神的福音,它將會保佑您知道真神的存在,在未來回歸到真神的懷抱……”
藕不知道先知說的真神並不是太陽神,她驚喜的說道:“你是被王城的神官老爺帶走了嗎?
感謝太陽神,你現在也成了神官老爺了?我就說你是個有福氣的人,一定能大有成績,你爸父回來會很高興的。”
先知知道自己的家人和這裡的人都很愚昧無知,他們還不知道真神的存在,所以就微笑道說道:“不是的媽母,太陽神和神廟的供奉的其他神都是偽神,接引我的是創造萬物的世上唯一的真神。
我現在為了傳播真神的福音回到了家鄉,我身後的人都是我一神教的弟子。”
藕什麽也不懂,她不知道如果兒子傳播一神教的事情被神廟的老爺們知道將會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她只是滿心的高興,抱著先知就不停的誇讚,同時把身邊的孩子拉過來跟先知相認。
原來先知的親生父親四年前就病死了,後來藕又嫁給了同村的男人,又生了五個孩子,加上先知,她一共生了十二個孩子,到現在夭折了四個,年齡大的兩個女兒和兩個兒子都已經成家,牛毛失蹤了,身邊的則是最小的三個。
先知雖然已經自詡是文明人了,也不喜歡母親現在的生活,但是他知道一切都不怪母親,而是因為世人信仰偽神的緣故。
先知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妹妹的親了親嘴,然後讓母梯取來了面餅和清水給弟弟妹妹們吃。
藕家裡來了貴人,早有鄰居慌忙去叫她家的男人豬尾巴去了,還有人去請了管理這臨近村子的波比老爺,波比是管家的意思,也是神官老爺家的大仆人,各自管理著一些奴仆奴隸。
豬尾巴和波比老爺幾乎同時來到了,藕慌忙見禮,然後給丈夫和波比老爺說了自己三兒子成了神官回來的事情。
豬尾巴不敢擺繼父的架子,急忙跪下磕頭,道:“見過神官老爺。”
波比老爺雖然不知道一神教是什麽,但是他看先知的氣度穿著就知道是貴人,再看他還有十名仆從,更是不敢怠慢,慌忙跪下磕頭。
先知微笑著將兩人扶起來,然後說道:“是神明指引我回來傳播真理,世人受到蒙蔽的時間太長了, 以至於忘記了真神,波比和繼父你們請坐,我願意先給你們傳播福音,讓你們最先得到真神的賜福。”
先知的氣派和那標準的王都雅音讓波比老爺認定他是王都的貴人,不敢怠慢,拉了豬尾巴一把就在窩棚前的沙地上乖乖坐下了。
先知看了看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之人,微微一笑,道:“大家都坐下,我今天以一神教教主的身份,正式的為大家傳播真神的福音,讓你們明白世上的真理……”
神官掌握的真理從來不會向貧民賤民和奴隸傳播,眾人聽到後都激動地跪地叩謝,然後恭恭敬敬的跪坐著翹首等待。
先知輕輕一躍就站在了自己弟子推來了木車上,俯瞰著眾人,他深吸一口氣,說道:“神是至高的存在,祂創造了天地萬物,可是神沒有賦予大地人統治一切的權柄,權柄之在真理之中,真理是天啟所得,我就是神靈選定的天啟之人……”
藕看著意氣風發的兒子,看著圍在兒子周圍的眾人驚歎練練,看著大家看待兒子的眼神逐漸的敬畏,她的胸口不知怎麽的漲漲的,就像是平白的飛來一股熱氣,讓她身體都變得輕飄飄了。
她不由自主的捋了捋頭髮,想要站的直一些,把頭顱抬得高一些,可是常年勞累和彎腰讓她一用力就脊背劇痛,怎麽也直不起身,最後只能緊了緊衣服,想把衣服拉直一些。
可是她的衣服卻總是不聽話,無奈下她隻得拉著身邊的兩個孩子笑了笑,同時低聲說道:“孩子,他就是你們的哥哥先知,他可有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