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喬客母子兩個人說著話,1個多小時的車程也沒覺得多長,8點多到家了,方婉又要給他包餃子吃。
“你奔波一天了,先去洗個熱水澡,解解乏,我來包餃子。”
“您廢那事幹嘛?叫個外賣不就得了。”
“回家餃子滾蛋的面嘛,有速凍面皮,提前弄好的餡,就包一下不費事。”
“我怎麽記得是滾蛋餃子接風面?”
“你吃不吃吧!”
“吃,吃,一年吃不了您做的幾回,肯定吃。”
李喬客哈哈笑著去洗澡了。
他洗完澡,站到鏡子前打理頭髮,想著什麽時候去剃掉,他看這個劉海不舒服好久了,太顯幼稚,余光卻看見洗漱台上孤零零的掛著一支牙刷,連牙缸都沒有。
他腦海裡瞬間冒出個詞:形單影隻。
自從脈輪全開以後,他腦海裡基本不會無故出現畫面,直覺眼前畫面有類象之意,屬於是沒來由地預感。
對此,梅花易數也有類似的情況。比如聽見飛鳥悲鳴,心有所感,於是以鳥叫聲的數量起卦,判斷將會出現什麽事。過程是,先見象,再預感到某事將起,再去判斷某事是什麽。
而李喬客現在靈感提高了不知道多少,所以是直接得到了答案,只需要去記憶裡尋找一下,答案對應的問題是什麽。過程是先見象,再得到答案,然後才得知是預示著某事。看起來只是經歷的過程順序顛倒一下,但卻是比梅花易更近一步的表現,因為這種預感,他連起課都不需要了。
靈感說來玄妙,但說白了也簡單,其實就是人的潛意識對信息的處理,人的感知提升,感受到的信息密度就會提高,潛意識也就可以處理更多的數據進行匯總,再達到顯意識,就是主觀意志的念頭了。
李喬客思索著形單影隻蘊含了什麽意思,然後想到了在車裡跟方婉的對話,那看起來似乎頗為正常,但他已經回想起關鍵線索,他當時才提了幾句父親,就被方婉夾槍帶棒的數落,他忽然明悟了。
他們要離婚?
我剛有了爸媽,他們卻要分開?所以這不是沒來由的預感,在結果沒被發現之前,線索就已經出現了,只是當時自己沒注意到?
這大起大落來得快,李喬客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他要用理智再確認一遍,他仔細推敲著,把靈感線索匯聚到一起。
在母親家發現孤單之象,父親已經很久沒來,現在連牙刷都沒有了,在車上提起父親,母親就情緒不對。
可是我現在就在這裡陪著母親,母親怎麽會心覺孤單呢?不對,母親如果不留,我甚至今天就回相濟市了,之後的時間肯定是在老家上學。對了,難道是他們擔心影響我的學習,所以在瞞著我?
他們現在是要離沒離,還是已經離了?
如果不是因為此次莫斯科之行,靈感被大幅度提升了,自己根本不會發現。
兒子不在,沒有丈夫親人,母親孤身在薊京莫斯科來回跑,只剩下工作陪伴。所以這就是我所見之象義,這就是形單影隻的答案,這就是我媽心覺孤單的原因。
李喬客想到這些不禁悲從中來,但是已經在洗手間待太久了,他此時還不敢面對如果父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真相後的後果,所以決定還是先裝作不知。
他整理心情,拍了拍臉,直到恢復正常,才走出洗手間。
他笑嘻嘻地湊到方婉身邊,看了看快包完的餃子,道:“還沒包完啊,
我都快餓死了。” 方婉邊包邊道:“你看我包得餃子好看不好看?”
李喬客看著不太美觀的餃子,磕都沒打一個,道:“好看!”
“真好看假好看?”方婉似乎是聽出了李喬客的違心。
“真好看。”
“你發誓。”
“包餃子還得發誓?”
方婉笑呵呵道:“你張嘴就是瞎話,這可不行,咱家是個民主的家庭,絕對允許說真話。”
李喬客斟酌著措辭,道:“嗯......好看是好看,就是手法不對吧?”
“怎麽不對?”
“您是不是應該輕柔一點啊。”
“使勁才包的緊,不使勁捏住,放鍋裡一煮不就漏餡了。”
“可是您也太使勁了。”
方婉惱羞成怒了,道:“能成型不就得了,你怎麽這麽多講究,走走走,出去等著吧,淨在這給我添亂。”
她推著李喬客出了廚房,李喬客隻好在外面等,趴桌子上想事情,想得快睡著了,方婉才端了倆大碗出來。
她把其中一碗放到李喬客面前,笑道:“咱不吃餃子了,改吃麵片湯。”
李喬客低頭看向這碗面皮丸子肉末湯,他感覺這就是方婉此時的思緒和狀態,混亂,一個整體分離成了許多不相關的個體。
他父母要離婚或者已經離婚的象更明顯了。
但他不想知道這些,他已經刻意地避免去感知方婉所思了,他害怕得到確定無疑的信息。他不敢去確認,但讀象是下意識地,就跟看到西紅柿就想到紅色一樣迅速。
而且他不止是害怕感知方婉,包括其他所有人,平常他都不會主動地去感知,因為那意味著他想開掛,想走捷徑,那就跟前身沒什麽區別了。
想想前身吧,他才涼了幾天呐!還不是因為想開掛?
他剛一睜眼,前身就以血淋淋的教訓,給了他一個巨大的心理陰影。尤其是前身對《創造魔像綱要》的設定,雖然自己知道自己不是魔像,但假如自己真的是魔像,先不說自己是怎麽從魔像變成李喬客的,光是一個主角身份的設定,就令他受不了!
主角是什麽?那是走到哪,哪裡就有大事件發生的人。自己有親人有朋友,與前世相比,不知幸福多少倍。他們全是普通人,他為什麽要破壞這樣狀態?沒必要啊,所以他甚至不願意相信主角這個概念。
對這些問題,平常他是想都不願意想,十分抗拒,甚至整理了一套人生觀說服自己。
在他看來,人活著就是做事,做事是過程體驗,一旦開掛必然會繞過許多體驗。
舉個例子,一個人如果想要賣給客戶什麽東西,他一定要有足夠的經驗才能成功,而這經驗就是過程體驗,也是磨練堅心,誠心的過程。但要直接讀心會怎麽樣,知道說某話必然會打動客戶,能立即賣出,於是便如此做,那成了什麽?為了結果而投機取巧,不擇手段的小人?
到那時,人是可以被犧牲的,他者是可以被定價的,一切都能被物化,以達到最終目的。這絕不是李喬客想經歷的生活,人只能是目的,而不能是手段。
神秘學存在又能怎麽樣呢?我有靈能又怎麽樣呢?生活還是生活,這不過是輔助做事的手段,人還是要吃要穿要拉要撒,人生過程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所以,不要成為小人,不要以開掛的心態使用神秘學,最好不要用。能開掛的只有主角,現實世界沒人能開掛,所以主角只能是某種故事角色,而不能存在於現實世界。
那麽結論就是,因為我存在於現實世界,所以我不是主角。
李喬客盯著這碗面皮丸子肉末湯,心中思緒萬千,嘴上卻道:“餃子就是餃子,變成面片湯也是餃子。”
李喬客不再插科打諢的這番話,太不象正常對話的回答了,以至於方婉愣了一下,才說:“別光說啊,吃啊,你怎麽不吃?”
“嗯,您也吃。”
“我不餓。”
“不餓?”
“嗯。”
“您不餓包什麽餃子,怪麻煩的,我還以為是您想吃,要我自己吃,我就叫外賣了。”
李喬客話一出口,就知道了為什麽即使這麽晚回家,方婉也要包餃子了。
這是個心理補償,她心中有苦不能言,為了不影響兒子學習,甚至情緒都不會表現出來。而餃子是逢年過節必然要吃的,本身就帶有祝福的心理暗示,包餃子又是繁瑣麻煩的,她是在用不厭麻煩, 來補償自己對李喬客隱瞞真相的心理上不舒服。換言之,包餃子是她的心理安慰方式。
“包餃子跟餓不餓有什麽關系嗎?”方婉這麽回道。
李喬客噎了一下,這句話太有哲理了,他一時想不出怎麽回答,沉默了下,才道:“嘗嘗,好歹自己親手包得。”
方婉倒是聽勸,道:“那給未來影帝一個面子,嘗一下。”
她坐下來,吹著湯,又道:“剛才在車上你還沒講完,後來呢。”
“奧,後來啊,後來我聽說那人臭大街了,所有參賽選手見了他就問,你這個詐騙犯又去哪兒詐騙啦?他就支支吾吾,說,你怎麽沒有證據就壞我聲譽,就有人說啦,你還有什麽聲譽,我親眼看到你詐騙失敗,被小孩打了一頓。那人就開始說什麽難懂的話,什麽節目組會給他證明,什麽意義什麽的,搞得他好像節目組有人似的。但沒人信他,都看小醜一樣笑話他。”
方婉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哈哈,該!叫他欺負我兒子,還有嗎,還有嗎,你再說點其他的。”
李喬客嘖了一聲,八卦臉道:“多著呐,還有人在現場唱歌跳舞呢,我可算是長見識了。”
“接著說接著說。”
李喬客就接著說,邊說邊吃,方婉被逗得幾欲噴飯,於是李喬客就著歡聲笑語,連吃了兩大碗,吃完把碗往前一推,道“實在吃不下了,太撐了,我先去出入平安一下。”
方婉正聽得在興頭上,聽他要上廁所就不滿地揮手:“懶驢上磨屎尿多,你快點,回來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