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楊文博正背對宮門,負手而立。
楊文玉緊了幾步,卻讓楊文博聽見了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看著楊文玉微笑起來。
楊文玉雖然是他的弟弟,卻也隻比自己的兒子大兩歲而已。父皇剛登基那幾年,整日整夜的待在紫微閣裡處理政事,根本無暇顧及楊文玉,倒是自己和文廣每天前來拜見母親,能乘機和文玉玩耍。
後來無忌也長大了,楊文博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恍惚,卻聽楊文玉連聲呼喚,拿手在自己面前晃了幾晃:“大哥,大哥,想什麽呢?”
“想你小時候的事情,”楊文博笑了笑,他轉身對身邊隨從道:“你們過會跟遠點,我們兄弟有話要說。”
“是。”
侍衛們見兩位皇子走出了幾十步之後,才敢跟上。說是有話要說,卻見兩人只是默默的走著,並沒說話,過了一會,年紀輕輕的楊文玉,也跟自己的大哥一樣,背著手走起路來。眾人都不禁心中暗笑:“果然是親兄弟。”
楊文玉張了好幾次嘴,最後卻問了句廢話:“大哥這是要去見爹?”
楊文博看了一眼楊文玉,點點頭:“對,去紫微閣。”說著,他抬頭看了看上面。
“文玉,”楊文博凝視前方,“咱們一母同胞,你又是我看著長大,你心裡想什麽,大哥清楚得很。”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了看後面隨之而停的侍衛們,低聲道:“這儲君之位,要說自己從未想過,自然是假的,但我之所以會想,也只不過覺得自己是大哥,自然要有這份擔當……”楊文博呆了一呆,又道:“其實做不了儲君,我心裡倒是覺得輕松了許多。既然兩族的長老都已經選了你,你就得接過這付擔子。別怕,萬事都有我和二哥在呢,別管那些腐儒的呱噪。”
“到底是為什麽呢?”楊文玉看著大哥的雙眼,還是把剛才想問母親的問題問了出來。
楊文博雙手扶著楊文玉的肩膀,苦笑了一下:“你這麽聰明的人,也一樣是關心則亂,當局者迷啊!”說完,他拍了拍楊文玉,轉身自顧自的走了。
楊文玉呆呆的站著,也不搭理路過自己身邊時紛紛行禮的侍衛,心中想的只有大哥說的當局者迷這四個字。
父母兄長都不願明言,自然是有難言之處,可是什麽事情還不能跟自家人說呢?
楊文玉心裡一驚,想起楊文博那苦澀的一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楊文玉呆了半晌後,終於意識到父親指派給他的三個隨身侍衛正在看著自己。
“老劉,”楊文玉勉強笑了笑,“要不你們三位回去吧,都已經在宮裡了,就別勞煩你們了。”
老劉看了看其他兩人:“殿下要是嫌我幾個礙眼,我們跟遠點就是,皇上親派的差事,小人不敢馬虎。”
楊文玉點點頭:“那就有勞了。”
老劉等楊文玉走出二十來步,這才一努嘴,帶著另外兩個侍衛跟了上去。
其中一個侍衛悄聲問道:“楚王跟三皇子殿下說什麽了?怎麽這位看起來失魂落魄的?”
老劉瞪了他一眼:“還沒出宮呢,說話小心點。”過了一會,他卻忍不住道:“這還看不出,沒聽最近朝堂上都在爭什麽嗎?”
“哦~”“國本……”那兩個侍衛都恍然大悟。
老劉又一瞪眼:“小點聲!”他看了看前面那個孤孤單單的身影,心裡不禁感歎道:“生在帝王家,就注定是孤家寡人啊。”
走了一會,
一行人來到了楊文玉的住處——晚來堂。 楊文玉頭也不抬的徑直走了進去。
侍衛們面面相覷,殿下今日不跟他們道別,都覺有點手足無措,老劉止住準備按照禮數行禮的手下:“算了,殿下心中有事,就別打擾他了,我們小點聲行個禮就走吧。”
楊文玉走了一會,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在晚來堂了,想起還未和侍衛們道別,趕緊回頭走到大門處,卻見老劉三人已經走出了幾十步。
楊文玉歎了口氣,一轉身,卻看見自己的貼身小太監汪德福迎了上來:“殿下,您回來了?”
“今天怎麽就你一人?瑞寶呢?”
“殿下忘了?邰瑞寶去您的宅子裡看著您那些寶貝了。”
“哦~還真是忘了。”楊文玉摸了摸鼻子,“宅子怎麽樣了?我還能在宮裡呆幾天?”
汪德福有點尷尬的笑了,心想您都這麽大了,怎麽還想著住在宮裡,他眨了眨眼:“宮城就是您的家,你想呆幾天就能呆幾天。宅子是收拾的差不多了……”
“不呆了,”楊文玉打斷了他的話,“梁園雖好,終非久留之地。既然都差不多了,吃了午飯,帶我去看看宅子,明日就搬。”
“明日?”汪德福邁著小碎步緊跟著快步流星的楊文玉, “要搬出去也得先跟皇后娘娘說一聲啊。殿下,殿下,您等等我……”
“三叔!”楊無忌擦了擦額頭的汗,“到了,劃船還真累啊。”
“你剛才不還說好玩嗎?”楊文玉跳進水,把船往岸邊拖了拖。
過了江,叔侄二人仗著秦軍斥候的服色,一路疾馳,也無人敢問。當他們來到半邊天都被火光映紅的戰場時,廝殺聲慘叫聲也充斥了雙耳。兩人小心翼翼的爬上一個小小的山坡頂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地獄的場景。
大地上到處都燃著烈火,有燃燒的帳篷,也有士兵們手中的火把,在黑色的人潮中,散布著一些或大或小的火圈。火圈的中間,是正在拚死而戰的隋軍士兵。秦軍向火圈中隨意的拋射弓箭,騎兵們則在外圍遊走,伺機突破,時不時的,火圈縮成一點,在火把的陰影下,傳來不絕於耳的慘叫聲。
楊無忌握緊了手中的韁繩:“三叔,怎麽辦?”
楊文玉眉頭一皺,思索起來。
與此同時,大梁城的城牆之上。
“按軍中條例,”城牆上的軍官對身邊士兵大聲道,“城門關閉後,無故不得擅開,留在城外的兄弟除非能結成五千人以上的大陣,城內諸軍不得擅自出城接應。否則,不但不能救人,自己搭上性命,還會被敵軍乘機破城!”
“我的兄弟在外面啊!”一個士兵哭喊道,“周校尉,求求你了,不能看著好幾千的兄弟就這麽白白死在外面啊!”
“兄弟們不會白死的。”周校尉一掌拍在城牆上,恨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