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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一百零三 昨日重現
  離開巷口時,卡琳松了口氣,但很快她的喘息就演變為乾咳,直至她難受得低頭吐出了一團猩紅的粘液,胸腔裡的脹痛才有所緩解。又走了幾步,卡琳的急促喘息噎住了喉嚨,她咬緊嘴唇,繃緊身體。眩暈使她的膝蓋發軟,視線模糊。她氣喘籲籲地停下腳步,把頭靠在牆上,直到眼前的場景再次變得清晰。

  她休息了幾秒鍾,繼續朝貧民區走去。勞倫斯能感覺到卡琳的喘息中帶著一絲含糊不清的呻吟,她的身體很燙,透過那蒼白如紙的皮膚,勞倫斯判斷刺進她腹部的匕首碎片正在活動的身體裡攪動、摩擦,釋放出灼人的毒液。他想從她腰間掙脫出來,減輕她的負擔,但他什麽都做不到,除了焦急的等待。

  入夜後的貧民區危機四伏,一張張扭曲怪誕,似人非人的臉正從各個角落打量著三個誤入此地的不速之客。在卡琳鋒利到能斬斷鋼鐵的眼神掃過那些黑暗的角落時,不懷好意的竊笑便消失了。那些稍有常識的老鼠們畏縮了,他們不願放過獵物,也不敢輕舉妄動,每個圖謀不軌的惡棍都在等卡琳倒下。

  艱難地來到一條窄巷盡頭,卡琳將她的監管者胸針插進了一道牆縫。在黑暗中,牆體被機械搬動的轟鳴聲響了起來。她拔出胸針,幾乎是一頭撞進了密道中,那些尾隨卡琳的惡徒終於意識到了她只是在虛張聲勢,叫嚷著追了上來,但最終只能在快速合攏的牆壁前跺腳怒罵,啐一口痰,將詛咒和埋怨留在密道之外。

  衝進密道的時候,卡琳被一道門楣絆倒了。勞倫斯被卡琳壓在身下,他隱約感覺到卡琳的身體在顫抖,但她沒有呻吟,也沒有喘息,而是慢慢起身,輕輕啐了一口血水,咧嘴大笑起來。

  這笑聲並非出於樂觀或愉悅,如果非要讓勞倫斯形容,這更像是劊子手完成處刑後的某種放松手段,因為笑聲中滿是高高在上的輕蔑和憐憫,宛如野獸的低沉咆哮。

  卡琳抬起頭環視著四周,她在一條黑暗幽邃的密道裡,這條密道通往旅店地下的避難所。這地方就像她最後一次為教會賣命所行過的遺跡走廊一樣破敗荒蕪,但這並不是她的姐妹們戰死的地方。這是個新地方,她也不再是那個怕黑的小姑娘了。

  雖然在十幾年前,類似今晚這種事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她孤軍奮戰,然後帶著滿身傷痕逃進密道。卡琳保證,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就不會讓唯一的學生死在她面前。

  笑聲漸漸弱化,短暫的休憩讓錯位和混亂的刺痛感消退了,卡琳理了理過去在這種情況下經歷的事情,又想了想該怎麽做才能把混沌的大腦調回最佳狀態。她彎著腰,把手貼在腹部尚未愈合的創口上,用力擠出了影響她思考的毒血。她終於記起了所有似曾相識的畫面,一場場勝利的決鬥和一次次凱旋的祝福又讓她找回了沉穩和自信。她拖著沉重的身體揪住勞倫斯和菲麗絲的衣領,拽著他們穿過死神的咽喉。動作僵硬、遲緩,她只是順著路一直往前走。

  說不上過了多長時間,卡琳終於把勞倫斯扔在了一張快要散架的窄床上,她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點燃了一盞昏暗的油燈。借著微弱的燈光,她從角落裡那個盛放自己私人物品的老舊木箱裡翻出了一瓶救贖之血,將它灌進了菲麗絲的嘴裡。勞倫斯斜眼盯著卡琳的動作,最後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小小的儲物箱。裡面的物件屈指可數,讓他難以想象這些玩意就是卡琳經歷如此漫長的黑暗歲月所保留的全部證據。

  如果她哪天死去,

誰會來替她收拾這些東西呢?這些小玩意大多是毫無價值的紀念品,只有卡琳自己知道它們的真正價值:那把幾乎報廢的匕首,記錄著她第一次獵殺異端的惶恐;一個髒兮兮的,開線發霉的小熊布偶,它承載著很久以前姐妹們對卡琳的生日祝福;一根已經看不出顏色,沾滿血汙的漂亮發帶,那是一個在娛樂區酒館當侍從的姑娘送給卡琳的謝禮。在那個可憐的姑娘被三個醉醺醺的監管者嬉皮笑臉地虐殺,踢進下水道後,卡琳戴上那根發帶攻陷了商業區,用釘錘敲碎了三個畜生身上的每一寸骨頭,並把他們面目全非的頭顱用還在冒熱氣的腸子拴在了駐地門前。  那真是一場惡戰,一次不計後果的瘋狂報復。卡琳覺得勞倫斯最好這輩子都別知道這件事的原委,因為睚眥必報可不是什麽長壽秘訣。距離上次踏入其他城區過去多久了?卡琳自己都快記不清,但那時的記憶如方才的經歷一樣鮮活而沉重。一個自我封閉的可憐人,為弱小的後輩挺身而出,在一片燈火輝煌的腐敗叢林裡追獵數個狡猾而殘忍的惡徒,那需要何等高超的技藝和炙烈的勇氣?勞倫斯不知道那些小物件背後的故事,但他還是要為卡琳的援助落下欽佩的淚水。

  喂菲麗絲喝下了救贖之血後,卡琳才注意到勞倫斯那張因慟哭而扭曲的臉。她疲憊地笑了一下,就好像一個玩累的孩子找到了新的玩物。

  “我沒事。”卡琳笑了笑,下意識地撒了慌,“別緊張,你只會難受一會,又不是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最多再過兩個小時你就能開口說話,半天就能下地走路。那種秘藥沒有任何副作用。”

  勞倫斯吃力地點了點頭,因為藥效還未消退的緣故,他的牙齒在打顫。卡琳用一卷繃帶潦草地裹住了他受傷的手掌,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睡你的覺吧,我回來以前別離開地道。”她低聲,充滿不屑地說著,把菲麗絲放躺在勞倫斯身邊,獨自舉著油燈向黑暗中走去。

  接下來…

  對了,得先啟動旅店裡的陷阱和機關,封鎖所有通道,然後處理一下傷口,趕在可能會出現的敵人攻破旅店前休息一會,積攢一些精力。

  “記好了,”卡琳腦中突然響起了她導師的訓誡,“當你接過這柄釘錘後,痛苦、恐懼、死亡將如影隨形。盡管它們將用帶刺的鐵鏈將你拖向最黑暗的深淵,但你仍要微笑著面對它們,因為這就是祂磨礪你靈魂的意義。”

  全知全能的主會注視每一個信仰祂的靈魂,卡琳也不止一次在絕境中向祂禱告,祈求祂的勇氣和光芒降臨,祈求衪為敵人降下審判的狂怒聖焰,但她的小隊不在這裡,她的姐妹也不能同她一起歌唱臨戰的聖詠。

  她孤身一人,失去了她的姐妹。沒有人能幫她,祂也從未回應過她的禱告。

  祂不在這裡,或許就連祂在聖城地下遺跡裡沉睡的傳說也是教會高層為了穩定人心而放出的謠言。

  卡琳一邊回想著過去的情景,一邊將旅店裡的陷阱和守備機關啟動。一塊塊鋼板從地下升了起來,在中庭周邊的內環區域形成了一堵毫無破綻的盾牆。上百個齒輪咬合的噪音和弓弩上弦的嘎嘎聲也讓她一直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一點。

  祂不會拯救她,但她可以保護自己,還有那兩個冒失的小家夥。

  “拯救我們,以您烔察寰宇的正義目光,賜予我們毫不動搖、無所畏懼、絕不失敗的信心。無上權威,星辰之耀,願您…”

  當卡琳把小刀剜向腰間的傷口時,她又感到一陣後悔。戰鬥前服下的秘藥可以讓她在短時間內不畏傷痛,速度更快,力量更強,但藥效過後的虛弱是更難纏的敵人。可惜後遺症來得不是時候。她嗚咽了一聲,靠在牆邊,笨拙地坐在地上,背後皮開肉綻的傷口蹭在牆上,刷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猩紅汙漬。

  該死的…她喘著粗氣,意識到自己得加快動作了,之前的痛楚讓她有些脫力。她緊閉雙眼,咬緊牙關,翻開了因失溫而泛白的皮肉。再快一點…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回憶中去,鎮靜地吸了一口氣,將手指探進了創口裡。

  “聖父慈悲!”卡琳大叫一聲,將充滿痛苦的臉高高仰起。就像她的導師給她的評價一樣,她就是個怯懦的小姑娘。這樣中肯的評價激怒了她。她不願正視自己的渺小、軟弱,只能用暴虐的手段折磨獵物,以填補自己的自卑。當難忍的劇痛降臨時,她再次意識到了自己有多麽怯懦。

  她小心翼翼地將一塊匕首碎片取了出來,丟在角落裡。一些髒東西和暗紅色的血塊也被帶了出來,像嘔吐物一樣灑在地上。卡琳面色慘白,語無倫次地呢喃著禱詞,然後又將手指探進了令人作嘔的血肉中。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五次,最後一塊碎片被取出,她才喝下了一瓶治療藥劑,癱倒在地,偽裝出來的堅強一掃而空。

  她做好了所有準備,才敢來到僻靜的庭院裡處理傷口,以免被人窺視。在受過鞭刑的折磨後,她隻草草地穿上了衣服,現在,她又在中庭的水井旁把衣服脫了下來。新的痛苦刺激著她,比她在經受鞭打時所感受的要強烈數倍。她的偽裝騙過了所有人,讓他們都誤以為她對不痛不癢的鞭刑滿不在乎,但她沒法騙過自己,鞭子上塗了一些蠟和魚油,這些小把戲可以削弱治療藥劑的功效,並刺激傷口,讓受刑者感到更深沉的痛楚。卡琳從井裡打了一桶涼水,將它澆在背上,麻痹痛覺神經。一陣夜風拂過,讓卡琳痛苦地倒抽涼氣,不得不把舌頭頂在牙齒後,才沒疼得叫出聲來。在把衣服脫下來後,她看到腹部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了,漸漸變成了一塊醜陋的黑色瘀傷。破裂的血管還未長好,讓傷口周圍的腫脹皮膚泛著深紫色。卡琳把空水桶丟進了井裡,想再打一桶水,但每動一下,全身都火辣辣的疼,她氣喘籲籲地把涼水往身上澆,這無法治本,但可以緩解痛苦。

  “吃了糖,就不苦了。”

  卡琳半夢半醒,她陷入了一種神遊狀態,身體仍感到疼痛,眼前卻變成了一所肅穆的修道院,窗外是綠色的樹木和金燦燦的麥田。微風中繚繞著炊煙,夾著一股凝神熏香的味道,不知何處傳來了修女們的禱告聲。

  “聖女殿下?”

  “嗯,我在。”

  她的聲音就像凜冬裡溫暖的爐火,夏日裡涼爽的海風。她塞壬般魅惑的嗓音讓卡琳飄飄欲仙。落日斜陽從她赤褐色的披發上傾瀉而下,落在卡琳眼裡,點燃了她滿腔激情與熱切的渴望。

  正當卡琳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她被叫醒了。一隻手不停地搖晃著她,感覺很用力,但也很溫柔,她睜開了眼睛,看見勞倫斯正低頭看著自己。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床上,而窗外已經是豔陽高照了。勞倫斯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倒在中庭的水井旁,把身體蜷縮成一個球,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麽。

  “該死的,我不是說…”

  “我找了一些食物。”勞倫斯說著,把盛放熏魚和土豆的餐盤端到了卡琳面前。

  “謝謝,但我不餓。”卡琳說著,不情願地撐著身子坐起來,“你該老老實實和那小姑娘待在地下,為什麽不聽我的話?”

  “我們餓得受不了了。 ”勞倫斯有些愧疚地低下了頭,“地下室裡沒有任何食物,甚至連水都沒有。一直挨到今天,我們實在是挨不住了,才出來找…”

  “已經過去幾天了?”卡琳緊閉雙眼,煩躁地甩了甩頭。有那麽一會,她已經認不出人來。幻覺和夢魘糾纏了現實太久,勞倫斯在她眼中的形象變成了一個形體扭曲,沒有皮膚的怪物。他正咧嘴怪笑,露出一排參差不齊的斷牙。

  “兩天。今天是周四。”勞倫斯察覺到了卡琳臉上的不適,有些擔心地問道:“您沒事吧?”

  “沒事,小子,你只是打斷了一個愉快的夢,僅此而已。”卡琳隨手抓起了餐盤裡的一塊土豆,“拿上食物和水,去地下照顧你的未婚妻吧,我需要獨處一會。”

  勞倫斯欲言又止,但他還是在短暫的猶豫後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卡琳望著他走了,又想起了前任聖女的模樣。還在教會的時候,那位待她如親生姐妹一樣的聖女常常在黑暗的角落裡遊蕩、哭泣,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回到臥室。其他守夜者不願與神經兮兮的聖女走得太近,他們認為這是她的私事,而卡琳則對此感到恐懼。

  前任聖女經常會有意無意給她一些啟迪,讓她能在某種程度上窺視未來。卡琳很少會做夢,這讓她很難說清勞倫斯的形象究竟是某種預兆,還是因失血過多導致的幻覺。

  “請您告訴我該怎麽做吧。”卡琳垂著頭,有些沮喪地抽泣著說,“聖女殿下,求求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也沒有把握能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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