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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一百七十 降下祝福
  在敵人停止攻勢的空當,勞恩聽取了關於戰損和剩余武器的報告。這不是一份令人愉快的報告,第三團已傷亡過半,士氣搖搖欲墜,因絕望與恐懼形成的瘋狂正在蔓延。在局勢如此艱難的情況下,謊言已被證明是最有效的強心針——在開戰前,馬修和勞恩就費盡口舌向手下的新兵們不斷宣揚教會不留活口,投降只會死得更慘。事實證明,恐懼會催生狂熱。在謠言已深入人心的情況下,背水一戰的新兵們爆發出了令人驚訝的戰鬥力,導致敵人的損失並不比第三團少到哪去。眼瞅報告的士兵臉色憔悴,眼裡只有惆悵和失落,勞恩隻好扯動嘴角,端起盡可能真誠的笑容拍了拍那個士兵的肩膀。

  “至少我們還活著。”勞恩知道真相會更醜陋,便選擇性地忽略了某些問題。

  “長官,我們的犧牲是為了子孫後代,對嗎?”那士兵盡力挺直腰杆,讓臉上的淤傷看起來不那麽醜陋。“援軍已經在路上了,對嗎?”

  聽到這個問題,勞恩才意識到那個難以啟齒的秘密。是啊,狂熱的教徒們已經把本來就不堅固的防線撕開了一半,而他們不會得到增援,也不會收到撤退命令。我們只能在這等死了,他平靜地告訴自己,心中的憤懣讓他感到胸口疼痛。我們是炮灰,到現在既沒盼來援軍也沒收到撤退命令是因為他們在領主眼裡的價值只有用生命拖延敵人的進攻,好爭取到更多時間來保證老爺們可以把更重要的資產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什麽榮耀,全都是謊言。

  他騙了我們。那些狗東西,他們想讓我們送死。

  “沒錯。”不知用了多大力氣,勞恩才盡量平靜地道出謊言:“所以,我們不可辜負身後的人民。馬上就要天黑了,去警告哨兵,小心敵人夜襲。”

  警告,好像我們需要警告一樣。對,不要到暗處去,也不要打瞌睡…傍晚的環境已經非常惡劣了,凜冽的寒風可以輕易凍傷暴露在外的皮膚。雖然厚實的軍服可以抵禦惡劣天氣,但它保護不了士兵們太久,入夜後的溫度會更低。

  我們能堅持多久呢?勞恩望著夕陽下還在燃燒的殘垣斷壁,默默歎了口氣。即使勝利遙不可及,他仍未想過投降。死期將至,他什麽都不怕了,如果非要說害怕什麽,那就是他們的英勇堅守被謊言玷汙的恥辱。

  軟弱的男男女女們疲憊地聚在篝火旁,試圖用飲食來治愈痛苦的肉體和千瘡百孔的靈魂,毫不在意寒冷和傷口會讓許多傷員在黎明前死去。但令人失望的是,由於炊事班已經撤離,晚飯只有難以下咽的麵包乾和金妮用一筐土豆煮的湯。所以就這樣吧,一頓沒有肉與酒的簡陋晚餐,完全配得上炮灰們悲慘的命運。

  布置完任務的勞恩第一時間回到廚房去見金妮,那寡婦正忙著給士兵們盛湯,她左手拿著一隻湯杓,右手栽歪著鐵鍋,杓子磕在鍋底發出吭吭的響聲,看來湯也見底了。勞恩什麽也沒說,已經足夠糟心了,這種小事現在真的不算什麽。

  “原諒我,長官。”寡婦咬著嘴唇,不敢直視勞恩的眼睛,“我行動不便,實在做不出更多的湯了。”

  “你盡力了,結果是無關緊要的。”勞恩默默瞪了那些沒領到湯的士兵們一眼,這些喪氣包們便悻悻地走開了。金妮只在第三團效力了幾個星期,卻仍然能感受到軍隊中傳統與期待的分量。為了讓士兵們吃頓好飯,她一有時間就去請教其他廚師,要麽就親自去軍需處挑選最好的食材。

勞恩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但他從來都沒提起過這檔事——金妮是他找來的廚師,如果士兵們抱怨菜品單一,或是難以下咽,那這就是勞恩用人不當的失職了。即使其他人不這麽想,勞恩也絕不能容忍自己的瀆職。  等到打飯的士兵都散去,勞恩才關上大門,上前抱住了金妮,無助地親吻著她。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所能記起的,只有那個和孩子們提起的承諾。

  “收拾收拾吧,我會讓傷員們帶你離開。”他的聲音像搖曳的燭光一樣顫抖著,“沒有希望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大人?”金妮回應著男孩的親吻,摸了摸他那沾滿凝固血漿的頭髮。戰鬥打響時,她自然聽得到那些可怕的聲音,而一想到第三團是如此艱難地擊退了敵人,她就不難理解勞恩背負了多大的壓力。

  勞恩能察覺到她尚有疑問,只能閉口不談。這一切都沒道理,他需要時間思考。

  兩人在昏暗的房間裡沉默地相擁,勞恩聽到寒風在外面等著他。它越來越狂烈,越來越凶猛,越來越粗暴。如果天氣進一步惡化,倒也算件好事了,敵人將無法在極端天氣下發起大規模夜襲,因此新兵們的死期又能推遲上幾個小時。

  “長官,請問接下來的命令?”屋外傳來了一個沙啞的女聲。一連串靴子踏地的跛行聲停了下來,無聲地等待著命令,這將是最後的道別。

  “帶傷員撤回城市。再來兩個手腳健全的,把咱們的大廚一起帶走。”

  城市。茶花領。亞當·勞倫斯的領地,聲稱人人平等的和平之地,想到這勞恩改變了想法。他們的確是炮灰,但也在為人民的生存權而戰,所以他們的犧牲必然是純潔的,比那些聲稱他們為異端的神棍還要純潔得多。如果無法逃避死亡,那就想想劍刃背後的理想,還有這種犧牲背後所代表的品德。

  ……

  傷員們撤走後,勞恩並沒有迎來想象中的壯烈犧牲。普拉爾森林仍在入侵者的控制之下,盡管刺骨的寒風和意外的損失迫使敵人不情願地停止了行動,但小規模的騷擾和戰鬥從未停止,雙方軍隊都願意付出最小的風險,最先找到敵人的破綻,或是讓大敵留下更多鮮血。冷箭在風中是一種被詛咒的希望,幾乎每隔幾十分鍾,隨著風向的變化,雙方便會向空中拋射出一波波箭雨,以換取敵人的罵聲和哀嚎。雖然在一片漆黑中,箭矢幾乎沒什麽命中率,即使命中,失去動能的殺傷力也很難致命。這就像兩個扭打在一起的孩子互相吐口水一樣,先停下的一方就得接受對方的羞辱。

  “去你*的吧!”不堪其擾的馬修也忍不住搭弓向天空放了一箭,但由於馬修沒受過弓箭訓練,他的箭只見高不見遠,輕飄飄地飛了一會後便插在了戰場中央,惹得森林裡發出一片噓聲。經過大半夜的折騰雙方都筋疲力竭,已經沒了叫罵的力氣。或許教會的人情況還好些,金屬巨獸替他們阻擋了寒風和流矢,而第三團的士兵只能縮在被毀得支離破碎的肩牆垛後瑟瑟發抖了,根本談不上蘭斯式的體面和威嚴。

  真是個邪惡的夜晚。沮喪的馬修突然就想起了克魯澤,那個和勞恩稱兄道弟的齙牙小夥子,他殘破的遺體仍然躺在城牆下,僵硬地蜷縮著身子在冰冷的地獄中慢慢腐爛,沒有被埋葬,也沒有得到祝福。像他那種臉上永遠洋溢著笑容的人不該受這種罪,這樣不公平的待遇使馬修很難過。他真希望自己能做點什麽來改變這一切,但這風也太硬了,活著的人總得保留點力氣迎接下一次戰鬥。

  強行為自己的懦弱行為找理由,這算不算在腐化自己的靈魂?這種哲學問題已經超出了馬修的認知范圍,於是他強迫自己把思維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援軍在哪,為什麽這麽久都見到援軍,難道我們真的被拋棄了?不對…馬修想了想,如果他是領主,一定不會給必死的炮灰們提高夥食待遇,還發放嶄新的棉衣和證件。順著這個思路一想,馬修似乎有了新的猜測:難道是援軍因為某種原因無法快速抵達?

  不對啊…馬修撓了撓頭。能有什麽原因?這是西境的土地,又不是教會的後花園,怎麽可能存在什麽調動難題?仔細想想,馬修突然意識到所有事情都不對勁——敵人的素質談不上差,但也絕不算高,作為攻堅行動的矛頭,派出這樣一支聲勢浩大戰鬥力卻平平無奇的軍隊真的是…

  難道說,敵人的目標並不是攻克這裡,而是盡可能吸引更多注意?

  一想到這,馬修頓時來了精神。攻克茶花領,並不是教會的最終目的,敵人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開展更大的戰略部署。

  如此狂妄…驚駭在馬修心中潛滋暗長,無法抑製。他是如此渴望窺視敵人掩藏的無窮野心,哪怕只是冰山一角,那純粹的,冰冷的傲慢。

  靈光一閃,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使命。

  堅守陣地,直至最後一刻。

  黎明將至,戰爭傀儡的轟鳴聲慢慢蓋過了漸弱的風聲,敵人正在森林外圍集結,向天空呼喊著唾手可得的勝利。遠遠地聽去,巨獸踐踏樹木的腳步聲就像有節奏的滾滾天雷,一群巨獸的龐大引擎,奏響了一場足以將整座城市連根拔起的恐怖交響曲。

  第三團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起身,不知所措地看著敵陣,用啜泣聲和低沉的祈禱聲頌揚著敵軍的偉力。他們等不到援軍了,不論是領主勞倫斯,無敵的茶花領冠軍;還是唐納德,那個絕妙的煽動家,都不會在此刻站在這裡,為絕望中的人們帶來又一次奇跡。一些新兵已經打算逃走了,但在勞恩虎視眈眈的注視下,尚沒人願意挑戰他手中的劍鋒。現在所有人都注視著站在高處的馬修,但馬修只是站在那,沒有任何動作。事實上,他已經不在乎了,重申一遍所有人都知道的結局毫無意義。

  “齊,已經無力再使用那一招了。”馬修沉默片刻,模模糊糊地咕噥了一聲,“我們守不住這堵牆,你們也知道,他們太多了,我們太少了,現在說什麽都毫無意義。”

  士兵們在動搖,也許離嘩變僅有一步之遙,就在勞恩怒吼著要求人們恢復秩序時,馬修突然拔劍,聲音高了一個八度。

  “是啊,我該要求你們繼續對抗敵人,即使獻出你們的生命也只能多守住這道牆哪怕一分鍾。這就是軍尉的職責,對不對?我得再強迫你們做最後一次犧牲?”

  “不,算了吧。”馬修輕輕地歎息讓騷動的人群陷入了沉默,“你們已經盡全力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通過了對任何一位新兵來說都難以想象的殘酷考驗,而你們活了下來,並且還有勇氣站在這裡。如果有人想逃,就逃吧,離開這個地方。去擁抱你的愛人,親吻你的孩子,或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安然度過最後一段美好的時光。因為這道防線崩潰,茶花領也將淪陷,你們將再一次流離失所。想走就走吧,我選擇留下,背對茶花領的人民而死。我選擇用生命,來為那可能並不存在的援軍爭取哪怕一分鍾的時間。我選擇在這裡死,因為我不願再背負恥辱苟活。 必須有人戰鬥,哪怕只有我一人,當敵人湧來,也會看到一支軍團屹立於此。我打不贏一支軍團,但我必須堅守於此,因為我要保護身後的民眾,這是唯一正確的事。”

  新兵們猶豫了,他們之前就在懷疑,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援軍。這個話題在私下被翻來覆去地嚼爛了,而直到馬修說出他也不知道的事實,他們才意識到真相不過如此。士兵的職責就是恪守本分,盡職至死,就算有疑慮,也該讓它爛在肚裡。

  “看你個慫貨出風頭,我真是要吐了。”勞恩上前,輕輕搗了馬修一拳,“算我一個,去地獄咱能搭個伴。”

  “長官,我留下。”

  “我也是。”

  稀稀拉拉的應和聲中,只有幾十個士兵留在了原地,剩下的人還是逃走了。不過馬修不在乎,即使他們不走,這道防線依然守不住。何必讓他們留下陪葬呢?就連勞恩也釋然地放下了他一直都捏緊的拳頭。幾乎可以肯定的是,謊言和憤怒已經沒有意義了,除非現在就有援軍到來,否則他們只能掩飾自己的恐懼,然後說些無關痛癢的安慰話,最終直面死亡。

  當然,大家都承認當英雄的感覺挺不錯。

  “小癟犢子們往後站,把那個最大、最彪的蝦米交給俺!”

  馬修聞聲向後看去,只見一大群血呼啦差,醜不拉幾的綠皮大怪物正舉著棒槌向防線衝來,那些逃跑的士兵轉眼間就被撞倒了一大片。就在馬修打算下令調轉矛頭的時候,菲麗絲策馬奔來,冷靜地下達了命令。

  “開門,放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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