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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二百二十六 予罪人洗禮
  在塵埃中的某處,勞倫斯於猩紅黎明的微光下散步,他面容憔悴,步履蹣跚,他曾擁有的一切優雅現在都是破碎的回憶。他的動作猶如重傷的野獸,他的頭腦中燃燒著吞噬理智的衝動。愚鈍,這種曾困擾他許久的感受,如今又不知不覺溜回來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敵人潰逃了。幾個小時前。幾天前。他現在看不見他們,也不知道他們逃往哪個方向。在他向灰燼中的影子,向低沉到不真實的聲音猛然轉頭時,他的盔甲發出了咆哮。一把長劍在他覆甲的拳頭中空轉。那不是他的佩劍,他記不起在哪裡找到的它。有時劍鋒嗡嗡作響,咀嚼著肮髒的空氣。凝結在劍刃上的血已經乾成了沙礫狀的漿糊。

  “你怎麽了?”菲麗絲被嚇了一跳。他流著口水,盯著塵土。這種情況正變得越來越頻繁,起初他還能用勞累過度這種借口勉強搪塞,而現在任誰都能看出他不對勁了。

  “菲…”他疲憊地收劍,“你說,天才與白癡是否真的僅有一線之差?”

  “一線之差?”菲麗絲翻了個白眼,“我覺得兩者大相徑庭。你又開始想那些沒用的事了?”她不是那種放個屁都要講究儀式感的蘭斯貴族小姐,至今還會在私下對勞倫斯有話直說。他對此並無微詞,這樣的交流方式使他懷舊,那時候他還不是猩紅大公的繼承人,一切還未發生。

  “我好像…又變回去了。”勞倫斯說,“現在就連與人交流都費勁,就像…我突然變笨了,不管怎麽努力,被愚笨支配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長。”

  “你一點也不笨。”菲麗絲強裝微笑,捏了捏他的擰成一團的苦臉,“別想那麽多,你只是需要好好休息一陣。”

  勞倫斯自己清楚這都是假話。如果他的智商降到最低,就會躲在牆角直淌口水,一旦有這種兆頭,他就提前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誰也不見。當他的思維稍顯愚鈍之時,他會讓唐納德跟在身旁,監督他的言行舉止。在那些夜晚,他為自己犯下的暴行而哭泣,明知道其重要性,卻理解不了其中的緣由。

  在思維遲緩的時候,他不能改易軍令;耐人尋味的是,他也在腦力過人之時下達了同樣的禁令。他的決定成形於某個天才之日,那天他剛意識到自己的頭腦正在退化,便頒布了一系列規定來限制自己的決策權,例如他得在下令前通過由他親自設計的智商測試。

  他是如此才高過人,反觀起來又是如此愚不可耐。奧秘之主呀,你是在捉弄人嗎?他想,這就是我應得的報應?只能在人性與理性,愚蠢和聰明之間反覆橫跳?

  事情正在變化。已經變了。隨著疼痛慢慢重構他的意識,他的理智和底線已經蕩然無存。曾經他厭惡的腎上腺暴力如今會帶來一絲稀薄的解脫。非常珍貴,但好像也就那麽回事。從前,他只在生命受到威脅時拔劍。現在,他會為了追逐解脫的誘人愛撫而帶著興奮走上戰場。暴力永遠不足以成為快樂,甚至永遠無法接近,但它至少能代表痛苦的停歇。

  如果他順從自己的內心,那現有的一切都很可能會化為泡影。他必須順著這條路走下去,相信曾經的那個他,相信他的遠見卓識。不過,想堅持到底絕不容易。他有時會心生退意,每當他目睹自己一手釀成的後果,心境就尤為沉重。

  他勉強笑了笑,“走吧,其他事我們回去再聊。”他繼續向前走,進入了戰場。眼前的村莊余火未盡,路旁巨大的農莊現已被廢墟包圍,

幾近傾覆。這個村莊曾經風景如畫,充滿古典田園的清新詩意,如今已是一片焦黑,屋社垮塌,牧場付之一炬。在他們走過死傷者時,一名軍官遞給菲麗絲一條灑過香水的方巾。此地煙霧彌漫,血流成河,充溢在四周的氣味,他已經非常熟悉,直到這一切徹底終結前,他都必須讓自己習慣這種不快。  他正要離開遍地的屍首,這時一些傷兵紛紛站起,開口為他喝彩。他們方才還坐在戰場的邊緣,盯著傷口的眼中滿是呆滯。尤其是那些剛上戰場的新兵,勞倫斯一出現,無論受傷與否,他們都齊刷刷地起身歡呼,全然不顧傷口是否會崩裂。

  菲麗絲看著他們起立,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難以置信。”她輕輕搖了搖頭。

  “是啊,他們本該剝了我的皮。”勞倫斯說。

  “為什麽?今天,我們是唯一的勝者,你理應得到他們的尊敬。這些人渴望手刃仇敵,而你為他們帶來了復仇的滿足。”

  “我隻為他們帶來了死亡。”勞倫斯小聲道。

  他派他們的兄弟去送死,去發起一次次毫無勝算的衝鋒,隻為把聯軍趕上他預設好的路線。這一無情做法把猩紅大公手下的各大陣營推到了一言不合就要內訌的風口浪尖,但經過數次成功的指揮,他的戰績已然迫使奧蘭多的部下臣服在他腳下。

  理論上,十幾倍的戰損證明他們確實是贏了,但這並不是勞倫斯想要的。多數老兵對他的出場無動於衷,他們只是遙望著滿目瘡痍的大地,腦中一片麻木。

  “要想謀求生路,就總得大乾一場。”菲麗絲低語道:“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但你要知道,你做得沒錯。嗯…我隻想讓你知道,不論今後怎樣,我都會是你最忠誠的伴侶。”

  “正因如此,我就更無法欺騙自己了。”

  “你想的太多了。像唐納德這種人一直是塞連人眼中杞人憂天的懦夫,可就連他都沒再跟你吵架,你還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那是因為他對我失望透頂,而且他向來都懶得跟人吵架。”

  “我想他只是比你更擅長欺騙自己。”

  是嗎?勞倫斯突然覺得,唐納德以往所有的激烈言辭都有了不一樣的意味。作為親密無間的好兄弟,他先前一提起勞倫斯就總是陰陽怪氣,好像這家夥做什麽事都不經大腦思考一樣。也許,這次他什麽都沒說是因為他正在說服自己,勞倫斯想,他怕我自始至終都是對的。

  “也許吧。”勞倫斯含糊不清地說,“話說回來,猩紅大公的狀態越來越差了,否則他也不會急著讓我表現。”

  “他已經苟延殘喘了多年,這事在塞連也不是什麽秘密。”菲麗絲眼見勞倫斯精神萎靡,便挽著他的臂膀,加快了腳步。他明顯心事重重,對什麽事都提不起興趣,對於士兵們獻上的歡呼,菲麗絲隻好替他以簡短的揮手禮來回應。

  終於,翻過一座山坡,兩人擺脫了余燼未消的戰場的臭氣。山坡後駐扎著好幾輛馬車,一面屬於猩紅大公的旗幟迎風飄揚,給人振奮之感。勞倫斯通過了衛兵的關卡,邁向圍成一圈的車隊,他走近其中最大的一輛,這車像極了裝在輪子上的移動城堡。

  “閣下。”他清清嗓子。“有何吩咐?”

  車門被推開了,勞倫斯發現猩紅大公正躺在床上咳嗽。自從與勞倫斯上次相見,他就拒絕了醫生讓他靜養的要求,始終帶隊跟在勞倫斯身邊。他的面頰極度凹陷,好像雨水都能在此匯成池塘。西境之主的護衛們低著頭,站在床頭邊,卡琳也和雲雀夜鶯兩姐妹守在廂內。狹窄的空間由不得勞倫斯進入,因此他便跪在了車門口。

  “亞當小子,”老公爵說罷,對著手帕不停咳嗽。他撤開手,布面已沾有血跡。“你又在自責了,對不對?”

  “我不懂您的意思,大人。”勞倫斯把頭埋得很低。

  奧蘭多又是一陣猛烈的乾咳,夜鶯和雲雀憂心忡忡地走上前來,猩紅大公卻擺擺手,示意她們退下。“我早該料到,”他喘著氣說,“亞當家的人天生就不適合乾這種事。”他又轉向姐妹倆嘀咕道:“真搞不懂我*地握著權杖不放到底是為了什麽,至少我會死得像個國王。”他深籲一口氣,動了動綁滿繃帶的病手。守衛見狀為勞倫斯騰出空間,方便他擠進狹小的車廂。

  “現在你有資格繼承我的遺產了,這是我欠亞當家的東西。如果當年我沒有一意孤行,你的祖父就不會英年早逝;如果不是我執意阻撓,你父親本可以與他最愛的人在一起…太多事了,孩子,我欠你們家族的東西太多,以至於我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這亞當家族的最後一人了。”

  “我並不知情。”勞倫斯說。

  “榮譽為先,生存之道。那些過去的故事,就讓夜梟講給你聽吧。”奧蘭多說著,往一旁啐了口血,“大概一周後,聯軍就會發現自己的處境,到時他們必然會發起反撲。那將是最後一次,也是最猛烈的一次反攻,你一定要頂住。只要…頂住最後一波,他們就會士氣崩潰,徹底變成任人宰割的羔羊。等聯軍被徹底解決,我埋在蘭斯和聖城的棋子就會組織反抗,半年內必將終結教會的統治。孩子,你會成為西境之主,統禦蘭斯和神國的無冕之王。而我會再用一些手段,讓塞連人‘發現’你迎娶了他們的公主,有權君臨王座…到時你會成為這片大陸上唯一的霸王,眾民族唯一跪拜的國主。孩子,這便是我將為你留下的遺產。”

  “我,”勞倫斯猶豫片刻,“我不確定我能…”

  “你的腔調太女子氣,以後可不能這樣。我已經把這場戲的劇本讀給你了。”奧蘭多抬起手,衝擠在門外的文書官揮了揮手。油頭粉面的眾人精神一振,紛紛探頭張望跪在地上的勞倫斯。

  “我決定將這個孩子指定為我的繼承人。”奧蘭多衝勞倫斯打了個手勢,“哈,就讓那些白癡去自尋煩惱吧。”

  “他們早就死了,閣下。”卡琳小聲說。

  “什麽?哦,好像是,我的子嗣,那些失敗者,都死了?所有人?”

  “不完全是。”

  “哼。”奧蘭多道,“雜種。”

  起初,勞倫斯還以為奧蘭多是在咒罵某個害他老無所依的神明。然而,他稍後才發現猩紅大公正朝夜鶯雲雀兩姐妹招手。姐妹倆上前,在床邊單膝跪地,勞倫斯隻得退開。

  她們是猩紅大公的女兒?勞倫斯好奇地打量著兩姐妹。聽卡琳說她們就是猩紅大公身後的劊子手,以心狠手辣著稱。此話當真?就憑這兩個充滿關切、面露無助的女人?

  “以後隱姓埋名,找個心腸不壞的男人嫁了吧。現在,一刀穿心,讓我解脫。”奧蘭多說。

  “父親,不…”夜鶯咬緊嘴唇。

  “快點殺了我!*的雜種!”奧蘭多吼道,橫飛的血沫染紅了床單,“我後事已了,絕不會再躺在這裡,乾等著那渾小子唆使你們對這孩子下毒。快動手,雜種!你們恨了我一輩子, 現在倒不願殺我了?”

  “您的要求對她們來說太殘酷了。”卡琳衝勞倫斯眨眨眼,但勞倫斯一頭霧水。

  “比你所想的更殘酷。”奧蘭多稍顯猶豫,“但這是唯一的辦法。只有這樣,亞當小子的王位才能坐穩。”

  勞倫斯恍然大悟。他的私生女將被公認為弑父凶手,假如他的子嗣有意奪回寶冠,一定會…備受阻撓,就連她們的出身也不會引起如此大的爭議。反過來說,這對她們也算是一種保護,畢竟,沒有哪個眾望所歸的君王會歹毒到要把沒有威脅的先王子嗣趕盡殺絕,起碼歷史上還沒有過類似的先例。

  “閣下。”勞倫斯上前兩步,抓住了奧蘭多枯瘦的手,“不必了,我不是您想的那種人。”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會…辜負我的期待。但我的子嗣,不一定會是這樣。”

  “您當真什麽都不相信,是不是?”

  奧蘭多遲疑片刻。“是。孩子,你要了解,我這人敗壞到骨髓裡,這雙手上沾滿了鮮血。我的子嗣,我的屬下也不是什麽品行高尚、無懈可擊的好人,和你不同。”

  “我也不是什麽好人。”勞倫斯歎了口氣,“貪慕虛榮,妄自尊大,見異思遷,還愛感情用事。但說實話,我們都是凡人,誰還沒有缺點呢?我發誓,哪怕…”

  奧蘭多突然轉動眼球,衝著一名策馬而來的傳令兵皺了皺眉。這名青年獲準通過護衛那一關,把一封信呈了上來。

  猩紅大公展信閱讀,神色陰沉下來。

  “看來我還得多活一陣子了。”他抬起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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