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高至行走後。
李世民的目光也重新落在了李承乾的臉上。
“陪我去禦花園走走！”
李承乾點點頭，跟上李世民的步伐，一路來到後花園。
不知不覺。
如今已經到了花開爛漫之時。
後花園裡百花爭豔，景色美不勝收。
李世民揮揮手對周公公道:“你先退下吧，朕要跟太子聊會天。”
“是！”
“老奴告退！”
周公公應聲退下。
而等他走後，偌大的禦花園內也就只剩下了李世民與李承乾兩人。
李世民直直的望著李承乾。
正當李承乾已經做好了被他痛罵，甚至是被他踢一頓的準備時。
李世民忽然朝李承乾伸出手，開口說道:“看什麽呢?還不趕緊扶著朕找地方坐會?”
“啊?”
李承乾顯然有些沒反應過來。
愣了愣後。
他方才攙扶著李世民，走到一旁的涼亭坐下。
李世民捶著腿，歎息著道:“最近這政務堆積的，簡直比山還高，著實是把朕累慘了啊。”
聽著他這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李承乾也搞不懂，他究竟想要說什麽。
就順著他的話茬說道:“父皇日理萬機，著實辛苦。”
“知道朕辛苦。”
李世民瞥眼看著李承乾道:“還不抓緊從你的溫柔鄉裡走出來為朕分憂?”
“這……”
李承乾撓撓頭道:“我這不是受傷了麽，您再讓我養幾天……”
“養個屁！”
“我看你現在好得很。”
“受了刺殺的當天就跑到金吾衛轉了一圈。”
“第三天更是到處跑著，為那戲子以及你嶽父想著脫罪的辦法。”
李世民微微昂頭道:“你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這心性，著實讓人擔憂啊。”
“做太子。”
“就該有個做太子的樣子。”
“朕為你組建六率，為你鋪平道路。”
“難道，只是拿出來看的?”
“你手下那麽多人，你還什麽事兒都親力親為。”
“你這不是親手堵住了他們的前程嗎?”
李承乾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他不得不承認，李世民說的是對的。
他有時候，的確是想的太多，顧忌的太多。
可是他卻忽略了一點，他是太子。
若他把事兒都給做了的話，那他手下的那些人，就失去了晉升的機會。
“朕知道你孝順。”
“朕也知道，你是為了你爺爺，才不想爆發出來。”
“才不想對自家人動手。”
“但是，你得明白一件事兒。”
“當今的天下，並非是我們一家的天下，更不是你父皇一人的天下。”
“而自打你父皇將你推上那個太子位開始，你也就不單單是你自己了。”
李世民怔怔的望著李承乾道:“你能明白朕說的是什麽意思吧?”
“兒臣明白。”
李承乾點頭說道。
“呵呵。”
“你嘴上說的明白。”
“但朕看你卻是糊塗的很。”
李世民目光幽深道:“恪兒也好，青雀也好，乃至是元昌元景，這些人都是你的血脈親族。”
“你想保他們，沒問題。”
“你想讓自家人永遠都和和睦睦的，也沒問題。”
“但朕要說的是，保他們的前提是他們對這天下已經沒了威脅。”
“若是有，那你就必須得用雷霆手段，將這威脅提前清除掉。”
李世民震聲說道:“因為這是你的宿命，也是你身為太子，身為儲君的職責所在。”
“這些，兒臣都明白。”
“可是……”
李承乾咬了咬牙，可是了半晌，都沒有說出下文。
當然。
這也不用他說清楚。
做了他那麽多年的老子。
李世民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
“朕知道你本質仁善。”
“不忍心對自家血脈下殺手。”
“可朕還是那句話，你自打坐上太子的位置開始。”
“你如何做事，就不能由著你的性子胡來了。”
“你要看的也不僅僅只是一家一戶，而是整個天下。”
李世民伸出手，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道:“百姓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話是你八歲的時候說的。”
“朕一直記到了今天。”
“並且在這十幾年來，朕也一直按照這個準則做事。”
“可是朕發現，你小子現在漸漸忘記了這句話啊……”
聽聞李世民的話，李承乾不僅怔住了。
權力鬥爭會蒙住一個人的雙眼，更會左右一個人的思想。
也是在李世民說出這句話之後，李承幹才恍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變了。
從開始滿心滿腹都想著百姓，到現在想的都是皇家。
“兒啊！”
“爹從來都沒希望過你，為爹彌補什麽。”
“爹更不求你，在未來的某一天，完全變成爹。”
“爹只希望，你能做自己，能好好的做自己。”
“讓當初那個壯志滿胸，想讓天下人都過上好日子的少年郎的夢想成真。 ”
李世民揉了揉李承乾的肩膀，語氣莊重道:“你啊，路走偏了，回頭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這話。
李世民便站起身來，徑直朝著甘露殿的方向走去。
而這一下。
禦花園之內也只剩下了李承乾一個。
李承乾怔怔的望著遠方，有些出神。
李世民的一番話，讓他的內心波濤洶湧。
他好像真的變了。
曾幾何時的夢想全然消失不見。
他的腦海中，剩下的只有權利。
只有如何不讓李世民猜忌自己，只有如何能自保。
至於當初那壯志滿胸，要為天下百姓謀個太平，謀個安定生活的理想，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到了什麽地方。
李承乾不禁搖頭苦笑。
李世民的一番話點醒了他。
並且也讓他意識到，他真的把路走偏了。
李承乾仰頭望天，眼睛裡，盡是說不出的神采。
“以前的我。”
“究竟是個什麽樣子連我自己都快記不清楚嘍……”
這一刻的李承乾，心情極度複雜。
一股前所未有的壓抑感，充斥在他的胸膛當中。
他很想傾瀉一下，但又不知道如何傾瀉，那感覺難受極了。
李承乾捂著胸口，緊緊地繃著牙關，片刻間就將牙齦咬出了血。
鮮血的味道，讓他的神志為之一清。
李承乾的目光也變得堅定起來:“父皇，有一點你說錯了，我的初心其實一直都在，只是我改變了實現夢想的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