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話
震驚,是出現在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這不就說的好像是,因為她的緣故,賽維爾的畫作才無法被別人看見啊。
“等等,蘇笙,這是什麽意思……”
賽維爾準備向蘇笙的方向走去,卻是被信用竹傘攔下,現在蘇笙的眼中看到的是威脅,絕對不能讓他前去幹涉。
“的確是我,若不是我,他的畫作自然也能讓別人看見。”
她的承認,從賽維爾那裡聽起來是比蘇笙的懷疑更加難以置信的事情,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
蘇笙此時仍然保持著沉著冷靜,她沒有惡意,但又為了什麽才這麽做的。
“我是在保護他,因為我是第一個,被他所賦予生命的畫作。”
賦予生命?難道說這位出現在水中的倒影,本身是一副畫作嗎。
“他太溫柔,太善良,如果這樣的能力讓居心不良的人發現,你應該知道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不假,這樣的能力如果被利用,他們絕對不知道會有多麽糟糕的事情發生。
“所以我不惜讓自己成為詛咒,也要保護他,即使這樣,我也要保護他。”
蘇笙很平靜,並不是對於這件事沒有觸動,而是不知該如何表達。
“但你並沒有詢問過他,我說的對嗎?”
從賽維爾的表現就能看出來了,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事情,這只是她獨斷的行為而已。
她略微抬起頭,但額頭前長發的遮擋,讓蘇笙並無法看清她的雙眼。
“如果你隨時都在他的身邊,那麽他在王宮經歷的一切你也看到過吧,你能明白嗎?那份痛苦,那份不被承認,那份被認為是瘋子的絕望。”
她的嘴唇微微張開,卻又是緊緊閉合,她不會明白的,她也無法明白的。
“你又何嘗不去問問他呢?他現在這幅樣子真的還能算活著嗎?”
蘇笙無法肯定賽維爾對於畫作是什麽樣的態度,但對於他來說,這無疑是讓他不去拯救本可以被他拯救的生命,這是他絕對無法被承認的。
怒火,是信能從蘇笙眼中看出來的,他生氣了。
“將自己所認為的善意去強加給別人,這和惡意又有什麽區別。”
她的嘴唇在顫抖,即使水坑中的倒影有些模糊,被雨水濺起的漣漪讓人更難分辨,但蘇笙還是看到了,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她明白的,她當然明白,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不願意承認自己為了保護他而傷害到他。
“將詛咒解除,要不然我親手來。”
這樣的詛咒和優娜的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差地別,雖然還不到易如反掌的程度,但他還是有信心強製將這樣的詛咒解除。
不過她本身成為詛咒,如果解除的話,她也有可能會消失的。
變故,也是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信的注意力全都匯聚在這邊,身後的賽維爾居然一把將她推開,雖然無法真的將她撂倒,但那一瞬間的恍惚就已經足夠了。
信回過神的時候,賽維爾已經跑到了那水坑前,向著蘇笙張開了手臂,一副要保護她的樣子。
他是文人不假,但他也是個男人。
“不要,求你不要傷害她,她什麽也沒有做錯,不要,不要……”
他很害怕,要是真和蘇笙打起來,他沒有任何還手之力,他也是只有魔力,但沒有屬性的人。
“即使這一切都是她的所作所為,
你所有的痛苦來源都是她,這樣也無所謂嗎?” “嗯,如果別人再也無法看見我的畫作是因為她,那這樣也就無所謂了。”
“為什麽?”
蘇笙很詫異,即使自己最引以為傲的事物永遠都無法呈現在別人眼前,都要保護這樣一個妖精,為什麽?
“她剛才也說了,她是我畫出來之後而擁有生命的,而那副畫作,是我已經逝去的妻子。”
蘇笙沉默了,妻子……
“這是已經很久以前的事了,她是貴族,但絲毫不在意我的身份,我們很相愛,也得到了她父母的祝福。”
他的聲音很低沉,也有些沙啞。
“我本以為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突然有一天,她病了,病的很重,重到甚至連走路都無比困難,甚至連說話都是奢望。”
他看向了身後,與蘇笙的視線不同,那位禮裙女子就站在那裡,而並不是水坑的倒影。
“我們本來約定要環遊世界,但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我只能將世界的景色畫在紙張上,呈現在她的眼前,一日又一日,一副又一副,直到她無法睜開雙眼, 直到她徹底陷入長眠。”
眼淚,與雨水交雜在一起,即使與細雨混淆,但那臉上痛苦的神色足以證明很多事情了。
“她被疾病奪走了,沒有人能治好她,所以當我再一次看見她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而其他人無法看見我的畫作,就像是她再一次出現在這裡的代價。但現在,你卻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身為醫師的你!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
歇斯底裡的怒吼,是他唯一可以反擊的方法,即使知道蘇笙可能會出手,但至少這一回,他絕對要保護好她。
“我把你的話也送給你,將自己所認為的善意強加給別人,這樣和惡意又有什麽區別!”
蘇笙深深呼出一口氣,他說的對,自己的行為真是糟透了,他的事情,交給他自己就足夠了。
“抱歉,我無法解除你的詛咒,是我失約了,但我什麽也無法回報你,就這樣吧。”
蘇笙轉身離開,信也是連忙跑到他的身邊撐開了竹傘,跟上了他的腳步。
一直站在屋簷下的願也是看了雨中的賽維爾一眼,之後也是追上兩人,留下他自己呆站在愈發猛烈的暴雨中,孤獨的哭泣。
“不回去嗎?”
信看向三人走的道路,這裡與他們住的旅館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不了,換個地方住就可以了,維文那邊我會寫信交代的,賽維爾的話,之後再說吧。”
蘇笙回頭看向已經被消失的燈火和黑暗而吞噬的街道,他現在絕對仍然還站在那裡。
“你保護好了她,不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