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猶抱琵琶半遮面

　　臘月二十五，賴家老店開張，童七斤帶了賴常氏等一十八位姐姐，到賴家老店要唱曲助興。當然，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喝曲助興是假，帶賴常氏過來羞辱賴小狗才是真。

　　所以，這一次，望興樓年終宴請老主顧，童七斤又特意讓平大頭來邀請小狗赴宴。小狗心中明白，若是不去，那就明擺著怕了這個童七斤;若是去，小狗也能想象出，這個童七斤又不定憋著啥樣的壞主意來羞辱自己呢。

　　但思量來去，小狗還是決定去。不但去，小狗還決定帶上賴家老店準備主打的兩道招牌菜，外帶一大壇賴家老店獨有的好酒。

　　帶上這些，當然不是準備給童七斤送上一份厚禮。而是要把賴家老店的招牌菜擺到望興樓的宴席上去。

　　當然，關於如何打好賴家老店的招牌菜，這幾天，小狗還一直未曾想好。可待接到童七斤的請帖，小狗又突然之間豁然開朗起來。

　　或者說，既然童七斤敢給自己一個“初一”，那他小狗就有勇氣還給他一個“十五”。他要借著童七斤的宴席，擺出賴家老店的招牌菜和好酒，讓那些所謂朝廷官人都能夠嘗到啥叫珍饈美味，也最終以美味征服他們的胃口，讓他們最終能夠成為賴家老店的客人。

　　啥叫來而不往非禮也?這該就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也是為了能夠做到混水摸魚，不讓客人察覺和產生反感，趁著望興樓夥計給客人上菜的空檔，“六個順”已經順利地將鹽酒豬肘和酒蒸羊羔擺到了客人面前。可是，又該如何順利而自然地將酒再斟到客人的碗裡呢?

　　此時此刻，小狗還真有些犯難了。

　　當然，犯難的根本原因，還是自己對望興樓的情況沒有摸透，底子不清，未能做到知已知彼。可現在說這些已為之晚矣，只能在以後的艱苦鬥爭中吃一塹長一智了。

　　可也正在小狗躊躇間，就聽樓梯口下也傳上來童七斤響亮的說話聲。緊接著，又見童七斤有說有笑地陪著那位他剛才想攙扶下馬的官人上樓來了。

　　見官人上樓，就見所有在坐客人又立刻“呼啦啦”站起，有的衝官人拱手，有的又是彎腰衝這位官人作揖，嘴裡又幾乎異口同聲地說著“王大人好！”

　　而此時再看這位王官人，高身量，白淨面皮，頭戴一頂紫綢高帽，身穿一件鮮亮的紫綢羊羔襯裡長袍，腰系紅絲絛，絲絛下系一塊巴掌大的白玉，走起路來，那塊玉一動一動的，格外引人注意。

　　這時見大家都向他拱手作揖問好，王官人倒也現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也一個勁兒地衝大家拱手問好。

　　這時候，我們要說，小狗所站位置，也正在樓梯口附近。沒人請他去坐桌，他當然也不會去坐。他站在那裡，童七斤陪王官人上樓時，又幾乎與他擦肩而過。可童七斤又仿佛沒看到他一樣，徑直陪著王官人朝最裡面的兩個空位去了。

　　小狗見了，心中不禁一聲冷笑。他清楚，這個童七斤，怕是真的把他當成原來那個賴小狗了。

　　這時候，見王官人落座，大家也“呼啦”一下坐回到座位上。也恰在此時，又忽聽一陣琵琶聲起。小狗細聽，又不是一隻琵琶，應是許多琵琶一起彈奏，才有的振聾發聵的妙音。

　　也是直到此時，小狗這才發現，原來在低垂的軟簾後，一排溜兒還坐著許多歌妓。所有歌妓又同樣衣著亮麗，人人懷中還都抱有一隻琵琶，那優雅摟抱的姿態，

從小狗這一側看去，更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　　小狗見了，更是深感意外。可也就在小狗稍微一楞神的功夫，就見她們已微起朱唇，緊接著，又聽到了合唱之聲。

　　隨著合唱，又有七八個舞妓走出，輕舞於簾內。一時間，眾人便在歌妓繞梁般的仙音和舞妓嫵媚的舞姿中，大口地喝著酒，大口地吃著菜和大聲地說著話。

　　說話間，望興樓的小夥計也已上下了八九個來回，菜也上了十幾道，酒也早在上菜間隙斟到了客人碗中。只是此時此刻，竟也沒誰關注鹽酒豬肘和酒蒸羊羔這兩道外來菜品。

　　長話短說，在琵琶的彈奏聲合唱聲和舞妓的輕舞聲中，又是由那位王官人提議，三巡酒又是很快喝過。

　　這時候，小狗和“六個順”其實一直站在原地，等待著上酒的機會，沒動。

　　而在望興樓這一邊，見童七斤不理他， 望興樓的夥計也就懶得再理他了。不過，小狗倒也一點都不感到尷尬，他在耐心等待一個機會的出現。

　　果然，這個機會，又是很快被小狗等到了。

　　酒過三巡之後，合唱和輕舞也漸漸停歇。當然，究竟唱了一些什麽或舞了一些什麽，小狗自是無暇顧及。也就在歌妓舞妓漸歇之後，就見一個女人也抱了琵琶，輕擺腰肢走出了軟簾，大概是想給大家單唱一曲。

　　這時，也聽在座之中，有人衝童七斤高聲喊:

　　“還是快請小秋香吧，她嗓子好曲兒酸，俺們就愛聽她的曲兒哩！”

　　“對，還是先讓小秋香唱哩！”

　　“……”

　　大家也隨聲附和著。

　　這時，就見童七斤站起，衝大家抱拳郎聲一笑道:“今年不光有小秋香，還有咱們望興樓的這位頭牌姐姐一點紅，為諸位大人陪酒唱曲助興哩！”

　　說著，又是用手一指剛剛走出的這位姐姐，道:“還愣著幹啥哩，還不先拜見在座各位大人！”

　　就見剛剛從軟簾款款走出的這位懷抱琵琶的女子，先是淺淺衝大家一笑，又蹲了蹲身子，緩緩向大家揖了揖。接著，又是撥弄弦線，啟動紅唇，就要開唱。

　　小狗見了，也不由細瞧這位女子。誰知不瞧還罷，這一細瞧，小狗心中又立即生出無限厭惡之感。

　　此人當然又不是別人，又正是前些日投奔望興樓來的賴小狗的前妻賴常氏。

　　就見這個被童七斤稱為一點紅的賴常氏不唱還罷，待她一唱，又是立刻將小狗卷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