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在未央宮有人跟蹤我。”
一上馬車,還未坐定,凌錦初就張口道:
“是程有儀救了我。”
令凌錦初驚訝的是,母親大人並不像他想象中那樣著急詢問——雖然眼神中透露著擔憂。
徐詩理了理凌錦初的束發,卻並未開口,因為她知道,丈夫將和自己這個與從前有些不同的孩子有一場重要的談話。
凌千秋沉默了一會兒,道:
“你在懷疑太子。”
凌錦初眸子中閃爍著精光:
“武道高手能窺聽我們的談話。”
凌千秋擺了擺手:
“這馬車車廂的材質是‘合音木’,除非深諳此道的三品大宗師,不然沒有人能聽到我們的談話。”
凌錦初整了整思路,說出自己的想法:
“孩兒左思右想,並回憶了之前所做,孩兒雖整天沉溺吃喝玩樂,在京師也算是橫行霸道,卻一直注意分寸,從未得罪過哪家……王公貴胄。”
“既然目標不會是孩兒,那他們定是朝著孩兒的首輔父親來的。”
“有能力縱使歹人在宮裡跟蹤孩兒的,掐著指頭都能數出來是哪幾位。”
“當然,此人必定不會是太子,但太子一定知道是誰,說不準還等著那人功成,以此驅使父親徹底站隊東宮。”
“是哪位皇子?”
凌錦初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凌千秋。
凌千秋對上了那雙似有火山在眼底迸發的雙眸,淡淡道:
“此事不過是你的推測,如是妄自揣測,保不成哪日便會引起殺身之禍,日後勿再提起,這段時日我自會安排武道好手貼身護佑你。”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凌錦初抑製住自己心底的憤怒,強行平靜:
“這樣的我還不足以令父親告知真相嗎?!孩兒所圖……不過得以苟存性命!”
凌千秋波瀾不驚的面龐終於有些動容,他仔細打量著凌錦初,右手撫上了凌錦初的肩膀。
“初兒,世事不如你所願,為父知你惱怒,但你可知,潛龍者,不止在你。”
“你只要知道,不跨過為父的屍骨,他人也難傷你分毫。”
沒有得到確切回答的凌錦初住了口,先前的氣憤半真半假,真是真在他什麽都沒做卻莫名陷入危機,假是假在他也在試探凌千秋對他的態度。
凌千秋還當他是原來那個凌錦初,他之後也一直會是凌錦初。
那便足矣。
馬車在官道上疾馳,駕車的車夫悠然地哼著小曲,聽那小調不像是京師曲目。
月掛高頭,卻還依稀有著行人來往,大周是有夜市的。
……
“吱吱……”
令人牙痛的聲音在這片潮濕陰暗的地界響徹,生鏽的鐵門被人推開,細窄密閉的通道被一束火把照亮。
通道兩旁的牆壁斑駁陸離,上面印著一道道令人絕望驚悚的血掌印,不過這些血印看起來有些時間了。
打開鐵門進入通道的是一個身著夜行衣的蒙面人,他輕車熟路的走到某處牆壁的面前,更換了其中的兩塊石磚,盡頭的石門緩緩向上打開。
石門裡有著人影和光亮,早已有人在此等候。
蒙面人快步走入石門,將其又重新關上。
“人呢?”
等候的人沒有轉過身來,而是看著不遠處的燭火發問。
“大人……”
蒙面人額頭冒出冷汗,
咬咬牙開口道。 “說說吧,哪步出了問題。”
“我們的人終於等到凌錦初獨處,正準備動手的時候被暗處的毒針毒暈了。”
“你派了誰去?”
“凌錦初只是個不通武道的紈絝……”
“本座問的不是這個。”
“兩個八品。”
整個暗室突然安靜下來,蒙面人嚇得跪了下來,渾身不住地顫抖。
“您大人有大量,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次我一定派……不,我親自出手,定將那小兒抓回來!”
“加上你在醉春閣下毒未果一事……你已經失手兩次了。”
蒙面人跪在地上無言,身下已現出一灘水漬。
“最後一次機會。”
蒙面人如釋重負,癱在地上呼出一口重氣。
“謝大人不殺之恩!”
那人沒有回應,消失在暗室石門的另一頭。
過了許久。
蒙面人再度抬頭,確認那個大人已經離開,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他輕手輕腳的來到燃著燭火的貢桌旁,在貢桌後搗鼓了一陣,聽到“哢”的一聲後,嘴角止不住地上挑。
用力掏了一把,蒙面人將手靠近燭火,看清了手中抓著的一抄紙——全是大周銀莊發售的面額千兩的銀票!細細數來,光手上的這一把就不下十張!
“發了發了!絕戶種竟然藏了這麽多銀兩!我呸!小爺我明天就離開這大周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蒙面人連續掏了幾把才把貢桌後的銀票全部掏完,隨後將貢桌還原,小心的抹除自己的腳印,原路離開了暗室。
燒至末端的燭火最後搖曳了幾下,熄滅了,余下的僅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
“九月!去招呼幾個家丁,將本公子屋子的外室打理出來!”
九月在門口伸著腦袋看著將自己癱在床上的少爺,嘿嘿傻笑:
“公子,未央宮長啥樣啊?”
“未央宮啊?”
凌錦初隨口道:
“和凌府差不太多。”
九月偏頭看向身後的院子,做出總結性評論:
“那一定很氣派了。”
見九月還駐在門口,凌錦初又催了一遍:
“快去啊。”
九月有些委屈:
“公子說過公子有菜吃,就有九月的湯喝的。”
“所以?”
“九月還沒吃過皇宮的菜呢。”
凌錦初有些哭笑不得,板著臉道:
“從皇宮帶菜出來?成何體統,嗯……說實話,未央宮的菜是真的一般,下次去醉春閣吃飯,本公子許你點一道自己喜歡的菜!”
九月憨笑著拜謝自家公子,出門去招呼家丁去了。
公子說未央宮的夥食一般,那就一定是一般了。
嘿嘿,上次醉春閣那道肘子他可是惦記好久了。
打理外室,那一定是矜兒姑娘要住進來了。
他每次幫公子更衣都要挨嫌棄,以後或許就是矜兒姑娘幫公子更衣了。
真好,公子以後可不能再用這個借口罵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