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陳舟一家平時是住在清河縣城，陳爸陳媽平時看店上班都方便，但是過年還是要回鄉下老家的。

　　清河縣算是在“北方”的最南邊，“南方”的最北邊，周圍山有那麽幾座，但不高聳，河也有那麽幾條，也不洶湧，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經濟落後的小縣城。

　　而鄉下老家在仙人橋，這村名聽著奇怪，有說法說是村子四面環山，一道小河穿山而過，因河上石橋而得名，也有說法說是此處原名仙人瞧，因四周山勢傾斜似神仙觀瞧之態而得名……這種鄉野傳說，識字的人半小時就能寫三斤，真假虛實姑且按下不表，隻說說這仙人橋本身。

　　仙人橋就是一個落後縣城的落後村莊，雖然有個很上流的名字，但是由於地理位置過於偏僻，實在是發展不起來。俗話說“要想富，先修路”，而仙人橋與外界連接的水泥路前幾年才剛鋪好，在此之前，想要進趟城只能騎自行車或者開著摩托車拖拉機在泥路上“跋涉”，汽車在這種路上走不了一半就得趴窩。

　　不過憶苦也不能忘記思甜，現在經濟發展，交通暢通，生活水平自然就水漲船高，蒸蒸日上。現在村裡不少磚瓦房都蓋成了二層小樓，外牆上統一刷上白漆，畫上各種文明和諧宣傳畫，一眼望去十分乾淨整潔，就連村口石橋旁邊的空地都鋪上了石板，一群老頭老太太每天茶余飯後就搬著小板凳坐空地上嘮嗑，每個從橋上經過的人都會變成他們下一階段的談資。

　　現在的談資就是剛回村的陳舟一家。

　　陳爸陳建平在縣城開了個水果店，辛苦是辛苦了一點，掙得倒也不少，家裡算得上是小有家資，陳媽秦如梅是高中教師，端的是鐵飯碗，吃的是國家飯，而陳舟在村裡人眼中，雖然大部分人都有藝術生成績不好學習輕松之類的想法，但是他好歹考上了個正兒八經的本科大學，也算是“別人家的孩子”。在村裡，陳舟家已經算是有出息的了。

　　眾所周知，大爺大媽的八卦能力是無窮的，隨便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嘮倆小時。而今正趕上過年各家的大人小孩回家過年，村口又是進村的必經之路，但凡經過的人都要被“審視”一番，談論幾嘴，小小一片地方，頗有幾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之勢。

　　而陳舟即使進了家門，也沒有得到安寧。東西行李還沒收拾完，就有街坊鄰居來串門了，有找陳舟爺爺奶奶嘮嗑的，有和陳爸陳媽閑扯的。

　　老頭老太太的談論話題范圍之廣，簡直讓陳舟歎為觀止，從航空飛機空間站到柴米油鹽醬醋茶，從某國戰爭到鎮上超市促銷，從高新科技的應用到誰誰穿衣服系錯扣子……也不知道他們消息怎麽這麽靈通，坐這兒一會兒，陳舟連誰家電視機有幾個頻道都知道了。

　　長輩們在寒暄，陳舟也不能閑著，端茶倒水陪坐陪笑不說，他作為一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大齡未婚男青年”，在城裡上大學的“高材生”，上要應付長輩們想要給他說媒的話頭，下要照顧跑過來玩的熊孩子，時不時還要接受腦子裡二號的無情嘲笑，堪稱是內憂外患身心俱疲。

　　不過沒關系，雖然白天飽受摧殘，但是晚上也沒好哪兒去。

　　前兩年因為各種原因禁放煙花爆竹，今年好不容易放開了，孩子們都像瘋了一樣不分晝夜地玩炮仗。農村普遍休息得早，然而畢竟是過年，各家管的不是那麽嚴，天黑了還有熊孩子在到處亂竄，天上地下水裡甚至狗子的食盆裡，得著空就往裡面扔炮仗，小鋼炮二踢腳砰砰啪啪、狗食盆叮鈴咣啷，再加上大人的叫罵聲，端的是熱鬧非凡。

　　小孩子頑皮，大人也不閑著。

　　還沒過年呢，各種煙花爆竹都買好了，想起來就放幾箱，想不起來就不放。煙花好不好看陳舟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時不時抽冷子響幾聲的煙花，竟然在現代社會營造出了四面楚歌的感覺。

　　陳舟覺得自己的腦子和窗戶玻璃伴隨著煙花喜慶的聲音共振，也不知道最後怎麽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