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業所言有理。”
曹操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黃巾並非一般的賊寇,邵陵敗趙謙,廣陽敗郭勳,就連皇甫嵩、朱儁二位老將軍都在潁川敗了一陣,其兵鋒之銳,士氣之盛,絕不可用常理來猜度,匆忙進軍隻得倉皇北顧。
天子將羽林禁衛交與我等手中,若因我等大意而敗於長社,天子與朝中諸公怪罪起來,我等雖萬死難辭其咎。”
曹操話音落,周圍眾將齊齊點頭。
曹都尉和馬元說的沒錯,他們自四月底出洛陽,至今已有二十多天,和黃巾大大小小交戰不下數十次,勝負皆在五五之數。
這還是小股黃巾,若是與黃巾主力交戰,十數萬黃巾一齊壓來,他們想都不敢想。
“都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話雖說如此,但天子在信中言辭懇切,若我等不出兵,天子必有旨意前來詰問。
天子怪罪事小,若是連累眾軍,逼得天子派來那群不諳軍務的中官,到時候我等處處受製,仍躲不過兵敗垂成,還落得個怯戰畏戰的名聲,為羽林軍百年清譽,我等的罪過又何嘗不是一死?”又是一名老將站起來說道。
一時間空氣沉寂,眾人的討論似乎陷入了一個死胡同,是進也不是,退更不是。
曹操停了好一會,將視線放到張林身上。
“不知寧安有何高見?”
張林拱手,視線掃過四周,“依林愚見,停軍一事萬萬不可再議,我等不僅要進軍,還得速速進兵,大兵壓境。”
“哦?”
曹操微皺眉,眾將議論,馬元更是冷笑道:
“張司馬不通軍務,還是莫要在這兒丟醜的好,落了面子,丟了功勞事小,若是連累我等兵敗,那等罪過,我怕張司馬擔待不起呀。”
“哼。”
張林冷哼一聲,看都懶得看馬元一眼,繼續道:
“都尉可知,長社城中有左中郎將皇莆嵩、右中郎將朱儁二位將軍合兵近四萬人,此皆精銳,若長社失守,則豫州失守,潁川與汝南的黃巾必然連成一片,自此南至揚州,北至司隸皆為黃巾所有。
到那時,偌大個豫州,朝廷不會再有一支可戰之兵,黃巾所往,皆如履平地,則江山危矣,社稷危矣,什麽是萬死難辭其咎,這才是萬死難辭其咎。”
堂中諸將一怔,別說馬元,就連曹操都愣在了原地。
張林起身繼續道:“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而今我等出兵至此,心有余力,若坐觀友軍成敗,不顧大局,其結果必被黃巾所敗。”
“善善善。”
回過神來,曹操撫手大笑,一連三個善字,若不是離得遠,他都很不住抓住張林的手。
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時,當真乃警世名言。
起身拔劍,一劍斬在桌案上,
“寧安所言就如當頭棒喝,我如夢方醒,此時若退,身後便是江山社稷,我等退無可退,自此,言退者斬。”
“是。”
曹操一言既出,營中諸將隻得起身齊拱手。
“不過如何救,還得拿出個章程來。”曹操抬手讓眾將坐下。
馬元心中正憋著氣,抵著張林冷笑道:
“張司馬既然要我等顧全大局,想來心中必有定計,都尉不妨讓張司馬說來。”
曹操何等精明的人物,馬元的這點小心思怎麽瞞得過他,
心中越發厭棄。 家國危亡之際,又豈是給你內鬥的時候?
本想自己拿個章程,思前想後,還是隻得把視線投回到張林身上,
“寧安,此事關系甚大,你是否有話要教我。”
張林起身笑道:“都尉莫要慌張,此事林的確有些想法。”
如果他記得不錯,皇莆嵩破黃巾用的是火。
雖說不知道皇莆嵩是否已經想到了這個辦法,但從四月份起,整個潁川就滴雨未下。
尋常人可能感覺不到,但對於一軍大營而言,或許只需要些許火星,火勢就將勢不可擋。
心中已經有了決議,剩下的就好辦多了。
張林繼續道:“都尉,波才圍皇莆嵩老將軍於長社,雖號稱有大軍數十萬,但亡命裹挾者眾,其中能戰之兵,在林看來,決計不過五六萬而已,其余者皆庸才。
就如無根之木,水中浮萍,毫無根基可言,若戰事得利,則壯聲勢,若戰事不利,則如丘巒崩摧,傾軋而下,壓的眾黃巾粉身碎骨,再無重整旗鼓的可能。
所以依我之見,只要萬眾一心,內外夾攻,雖有黃巾數十萬,但頃刻可定。”
“張司馬說了半天,不還是趙括之言,紙上談兵?”
曹操還未開口, 馬元立即冷嘲熱諷道:
“就算黃巾只有五六萬能戰之兵,那也是我等數倍之眾,想要擊敗何其難?如若不好,那就是黃巾得利,到時候粉身碎骨的恐怕不是黃巾,而是你我。”
馬元話音一落,帳中再次議論紛紛,事關生死,足以壓滅張林剛激起的那點熱血。
“我話已說出,你怎麽知道我沒有下文?”
張林沒給他面子,有些人就是慣的,不理他,還真以為別人怕了他。
“馬志業,自入營以來我對你處處忍讓,你寸功未立,不過是靠著祖上的蔭蔽補了個牙將,你別真當我怕了你,論武藝,論謀略,這帳中諸將有何人不如你,就算是我,上了戰場也敢咬下你一口肉來。”
“你,你……”
一時氣急,馬元的臉憋成了豬肝色,右手直接拔出了長劍。
“張寧安,你莫要欺人太甚。”
啪!
曹操一巴掌打在案幾上,冷漠的視線掃過,大聲呵斥道:
“鬧鬧鬧,你們還沒鬧夠嗎?還敢拔劍,你們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騎都尉?都是軍中袍澤,卻不知稍做忍讓,你們還想讓大家等你們多久,看多久的笑話?”
馬元頓時啞火,收劍回鞘,抱拳跪地道:“都尉明鑒,某,某也不過一時氣急,還請都尉恕罪。”
“恕罪?哼,所幸沒釀成大錯,滾回去坐著,今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曹操狠狠的蹬了他一眼,然後轉向張林道:“寧安,你繼續說,我等今日必須拿出個章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