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麽說?”張林皺著眉頭問道。
高順躬身再拜,“郎君,您在流民堆裡待過,一路走來,大家是什麽情況您比誰都清楚,一連數月,還能走的,就算身強力壯,拖家帶口,能搶到一口吃食的,便是英雄豪傑。
您仔細看,趙通這次挑的人,雖說個個面黃肌瘦,但都能走能跳,類似於宋憲者,更是難得的人才,若是食飽力足,絕對是驍勇之士。”
走進一步,看著張林繼續道:
“但僅僅只是如此倒也罷,您知道,一離故土,人比草賤,所行之地何止千裡,別說一頓糙米飯,一連百裡,就連半點綠色都見不到,如果不是遇到了郎君,順當真能恪守良知,不食人肉否?
困頓之中尚且能守良知一線,更何況食飽力足,敢不報郎君活命之恩?”
張林聽著若有若思的點點頭,“伯平言之有理,那我就靜觀後效。”
……
到了次日,天剛微亮,原本沉寂的大營開始活躍。
“起兵,拔營!”
中軍一聲令喝,營中三擊鼓,探馬從營中飛馳而過,張林同樣帶著高順和趙通整軍。
換上漢軍的絳色軍服,手握矛刀斧戟,站著還像那麽個樣子。
軍服是夏侯惇和曹仁營中湊的,是換下來的舊衣,武器是黃巾手中繳獲的,統統都是萬國造。
從流民堆裡帶過來的親信擔任伍長、什長,近衛騎馬為督軍,各自背著鎧甲輜重。
張林點了點頭,於是馬上拔刀出鞘。
“出軍。”
剛一發令,走了不到百米,原本還能勉強維持隊形的流民營就變成了亂糟糟的一片。
還好他故意走在最後,後面除了押運糧草的夏侯惇就沒別人,不然臉就丟大了。
後隊撞前隊,這一伍攆著那一隊,動不動就來兩句家鄉髒話,你推他一下,他給你來一耳光,別說章法,簡直比出門趕集還不如。
張林恨不得暗罵,他們這回是去打仗,不是接著逃難。
行馬在前,張林不得不再次吩咐親衛整軍。
“都給我吩咐下去,誰再鬧,今晚就扣飯,全什都扣。”
張林一連下了好幾道嚴令,這才勉強止住吵鬧。
他第一回還三令五申強調隊形,等到第三回,第五回,一天下來,整個人都麻木了,只要人還在,還沒掉隊,他就只顧著在馬上自己頭痛。
要是給他十來天整軍,何至於此啊?
他忍不住在心裡暗想,但如果不是天下大亂,哪有他組建私軍的機會。
都是生了一顆想當老板自己單乾的心,打碎了牙就自己吞吧。
等他們磨磨蹭蹭的趕到大營,天已麻黑,前軍都開始埋鍋造飯。
萬幸,他們今天走的不快,人都還在。
“趙通,吩咐下去,今天先安營扎寨,埋鍋造飯,但有一點,明天我一定要比今天走的好、走的快,人走的最齊的伍每人多加一碗飯,要是走的比今天還差,全軍扣口糧。”
罵罵咧咧的吩咐下去,到第三天,第四天,這支流民軍總算有了點軍隊的樣子。
最起碼什伍熟絡,罵人開始以伍為單位罵群架了。
到第五天,第六天,張林的難民營總算跟上了大部隊的速度,原本的皮包骨也長了二兩肉,跟著曹操的大部隊見了見血,三百個人一擁而上,打死二十多個黃巾。
可惜,隊伍還是很亂,一眼望過去不像正規軍,但總比第一天強了不少。
到了第八天,幾個從洛陽來的親衛教著流民營唱起了《十五從軍征》。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裡人:家中有阿誰?
遙看是君家,松柏塚累累。
兔從狗竇入,雉從梁上飛。
……
趙通認為不吉利,應該唱《小雅·出車》,張林認為他懂個屁,詩經那麽難,他都不會,接著行軍接著唱。
第八天傍晚,曹軍扎營,大軍離長社還有不到五十裡。
……
噠!噠!噠!
馬蹄敲在地面上,揚起煙塵,一匹快馬踏著乾裂的土地直奔曹軍大營而來。
“朝廷六百裡加急……”
營門大開,快馬飛馳而過,兩個士卒急匆匆的止住馬匹,帶著驛卒走進大營。
單膝跪地,將封裝好的絹帛交給主將曹操,隨即由左右親隨帶下去休息。
撕開,眼睛快速的掃了兩眼,大概不到盞茶的功夫,曹操的臉就陰了下來,厲聲道:
“擂鼓聚將,升帳議事!”
……
“元讓,出什麽事了,這麽大動靜?”
張林騎馬上前,剛好遇到了同樣趕過來的夏侯惇。
這回他沒帶高順和趙通,他們倆領兵, 而是帶上了宋憲。
這小子是個人才,一場遭遇戰,張林軍中總共才砍死二十多個黃巾,這小子一個人就砍死了仨,被張林升為親衛。
夏侯惇靠了過來,銀槍黑甲紅披風,換上郭鴻送的精甲騷包的很。
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走末尾,你走末二,大兄又沒與我提前通過氣,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中軍升帳,必然是大事。”
張林點頭,加快了速度,和夏侯惇結伴入了大營。
入營中,眾將皆在。
“都尉!”
張林和夏侯惇抱拳行禮,叫的都是官名,相當正式。
曹操頷首,指了指兩旁的案幾。
“都落座吧。”
待到幾人坐到各自的位置,曹操從一旁拿出那份絹帛書信,遞了出去。
“這是剛收到的六百裡加急,天子在催促我等迅速出兵,都看看吧。”
張林為軍司馬,既領兵,又是半個謀臣,坐左手第一位,曹操手中的帛書自然先傳給他,然後是馬元這些牙將,老將,夏侯惇,夏侯淵,曹仁等親族,最後是那些沒有關系的小將。
轉完一圈,曹操兩手往桌子上一按。
“都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作為軍中老將,馬元自然率先起身,不然怎麽顯得比張林強。
“都尉,天子與朝廷諸公遠在天邊,隻知黃巾攻城掠地,卻不知我等日夜行軍,人困馬乏,眾軍疲敝,而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等當從長計議,徐徐圖之,若貿然與黃巾主力交戰,恐遭伏擊呀。”